查看原文
其他

陈乐民:云水依稀话当年

陈乐民 私人史 2021-01-21

Personal History

云水依稀话当年

© 陈乐民/文

陈乐民和夫人资先生

一.我的童蒙

  人到了老年,时不时地、不由自主地总要想到青少年的情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有的还有些印象,大部分则为过眼云烟,在时光流逝中飘散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幼年和少年时期有三端可记。
  一是小学期间的课余补习。虽然循规蹈矩地上着小学校,可是我的母亲仍然觉得小学里教的课还远远不够,尤其是“国文”课需要补习。我在家里的“执导教师”,一是我的母亲,另一位是年长我十三岁的大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一类的启蒙书都是跟着他们念的。学校里有位国文老师黄炳臣先生,由于薪俸不足维持家用,每天晚饭后还在自己家里设帐课徒,收些微薄的学费。我是他的几个弟子之一。他教的是《孟子》。他认为,“四书”应该先念《孟子》,然后再读其他就方便多了。我的大哥则认为,《论》、《孟》都离不开春秋战国,就根据《古文观止》和《古文释义》选些《左传》、《国语〉、《战国策》里的文字教我读。
  我用的《古文释义》是外祖父留下的,仿宋体大字线装,上面留有外祖父的密密麻麻的“眉批”和圈圈点点。我很喜欢这个本子。可惜在三十多年后燔于文革秦火,和其他许多书不知去向了。
  我现在能写点东西,不能忘了上面提到的黄老师。从遣辞造句,到写些成篇的白话文和文言文,主要都多亏了黄老师的讲授。这些作文的“基本功”在那时都是在小学高年级时就打下基础的。我常常慨叹如今有些大学毕业生,连一封短信也写不通,而且别字连篇。原因固然很多,小学基础没有打好是主要原因。
  黄老师讲授《孟子》的办法,是先领着大家读一遍“白文”,然后在紧要处讲一讲;下一次上课一开始先叫一二个学生回讲。这种讲法有点像“私塾”;长处是每个学生都不能不集中注意力。《盂子》讲了一年多,黄老师的家境日见清寒,那点额外收入已没有多大补益,便不再教下去了。那天晚上,黄老师在逼仄的小屋内向六七个学生宣布这件事时,表情凄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至今如在眼前。在彼时内忧外患时期,像黄老师这样非常本分,普普通通的、有良知的小知识分子,真不可胜数。他们没有名气,但有实学,一辈子艰难地教书,艰难地生活;他们在无声无息地死去的时候,又有谁为他们献上一篇祭文呢?
  二是课外补习英文。我上小学的第二年赶上了卢沟桥事变,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北平,北平突然间落入敌手。小学从高年级增设了“日语”课。母亲和大哥对时局变化的反应直接地感染了我,他们不时发出叹息,大哥更加强烈。他们说现在过的是“亡国奴”的日子。我在十岁左右,忽然大哥说要教我念英文;先从字母教起,后来就念《木偶奇遇记》,《金银岛》,念《一千零一夜》、《莎氏乐府本事)等等。在家里学英文,是大人们有意无意地跟学校里的“日语”课“对着干”,是对学“日语”的一种消极抵制。其实,大哥的那点儿英文并不怎么样,但教我那样的孩提还绰绰有余的。
  我在十岁到十五岁上下,已经挤进比我年长十岁左右的兄姐(含表兄姐)的圈子里了,我最小,只有听他们訾议时政、臧否人物的资格。他们都受过“旧教育”,念过“四书五经”,在日本占领前受过英美式的教育。他们思想上的共同点是认同“孙文学说”“国父遗教”,把抗日救国的希望寄托在蒋介石身上。在他们身上,中国的传统文化、英美教育影响和在日伪统治下激起的民族义愤,是结合在一起的。这对我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
  三是做人方面的品德培养。这又必须提到我的母亲。她在这方面的影响管了我一辈子,可以说是我为人处事的道德准则,以至形成了我的内在性格。她对子女有两点可谓“品德教育”。一是绝对不许说谎,为人必须诚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说谎话要拧嘴巴;再是对别人要宽容,时时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必要时不惜委曲求全、吃亏让人。1966年初,我奉派参加农村“四清”工作,当时母亲已重病住进医院,后医药罔效去世。家里的人依照她的遗嘱叫我不要回来奔丧。此事我一直心存内疚,越接近暮年越甚,如今想起来仍不免挥之不去地自责。“昔有吴起者,母殁丧不临。嗟哉斯徒辈,其心不如禽。”白居易这几句话我一直忘不了。
  母亲是一旧式家庭妇女,恪守礼教,深明大义。她的性格是非常温和厚道的,在亲友中有很高的声誉,很受敬重。有两件涉及她本人和一家人安危的事情,很表明她的为人。
  一是在日伪统治末期,日伪到处乱抓“壮丁”,我家后院外就有一处是集中关押“壮丁”的看守所,有日本兵把守巡逻。一次深夜有些被关押的“壮丁”逃了出来,从我家房顶穿过,一时人声呐喊抓人,警犬狂吠。一个“壮丁”情急之下跳进我家院内,母亲立即把这个人藏进我家厨房,等事情完全平息下来之后,母亲给那个人一些钱和食物,打开大门放他逃走了。
  再是内战晚期,北平已被解放军团团围住。国民党军队时有逃兵,街头上时可见抓逃兵的告示。一天,一个国民党逃兵敲门乞讨,母亲居然把他叫进堂屋,给他饭吃,问他緣由,他说不愿当兵,要回家乡去,所以冒着生命危险逃出了军营。母亲怜悯他,给了他一些“袁大头”,嘱他一路小心。当时家里的人抱怨母亲这样做太危险。母亲说反正不能让这样的孩子从我手里再给抓回去。
  两件事,母亲都是冒了险的,给我的印象很深。我在十多岁时对我的封建大家庭已极有恶感,曾“宣布”,家庭遗产我一片瓦都不要。母亲出我意外地赞许和支持我这一点点“叛逆”精神。但后来又时时念叨“亏待”了我。母亲在这个封建家庭中是我唯一敬重的人。

二.少年时的书画缘

  也许同样是由于家庭的熏陶,我从小就喜欢写字、画画。“写字”,在那时是幼年就要开始学的。先是“描红”,叫做“描红模子”,到一定程度就进入“填空”。这两步做的差不多了,就要“临帖”。开始时看一笔字帖上的字,照猫画虎地写一笔,逐渐地学着“读”字帖,把字帖上的笔划静静默记在心,然后一气贯通地临摹。由楷书而行草,间以隶、篆。每天都这样恭恭敬敬地临写一两张纸,所以叫做“练字”。在这过程里大体上辨识出“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赵(孟頫)”诸体的字型特点。母亲不满足于我在小学里的“习字”课,在家里还要“临帖”,兼习欧体字和赵体字。外祖父习赵字,母亲也随着写赵体字,所以我一开始也临写赵体字。
  “练字”要有正确的姿式,笔笔要走中锋,笔管要握直,对准鼻子;握笔的手掌心要空,不能紧攥着笔;正襟危坐,眼睛与纸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两腿要分开,像骑马一样……母亲教了我一首“执笔歌”,说是赵孟頫作的,现在只断续记得这么几句:“笔管鼻准要对中,笔尖膏圆走中锋”,“怀阔容得斗,腿开蹿出狗……掌中鸡卵能容受,下笔深如铁画沙,背后夺笔不撒手;如此用功到三年,颜柳不称师,钟王亦为友。”
  绘画也是从幼年开始学的。我从小就喜欢乱画。长大些,母亲引我去拜见邻居的王仁山先生,跟他学画山水。王仁山也是从绍兴移居京城的,论辈份我叫他二叔,所以也算是“乡亲”。王仁山和他的朋友杨惺坡、常斌卿、陈林斋几位先生结成了一个“四友画社”,王画山水,杨攻花鸟,常专走兽,陈善人物。王仁山的山水画师法清初四王,尤其是王翚(王石谷)。王石谷是循规蹈矩的南宗画,功底比较坚实,初学者都绕不过他。
  王仁山的教法开始时是把他画的小幅册页当作范本,让我用一种半透明的元书纸铺在上面,把山石树木的轮廓勾勒出来,在勾勒下山水轮廓的元书纸上按步骤练习皴、擦、点、染。然后,王在上面边修改边讲解:为什么此处要重,彼处要轻,等等。再练习几遍,差不多了,便移到宣纸上正式画成册页。画册页阶段是打基础的阶段,许多基本的技法、程式、布局等等,都是在画册页的阶段学到的。册页画到一定程度就画条幅、横幅、圆光、扇面等等。
  约在我十四、十五岁左右,王仁山叫我参加“四友画展”。我画了春夏秋冬四幅,托裱后装上镜框,标价出售。画展在中山公园来今雨轩旧址西侧几间回廊式厅房里举行,那算是很风光的了。当我看到观众驻足我的画前指指点点,虽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心里却有着初出茅庐般的满足感。
  那时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水榭等处经常举办画展,我常去看,发现我的老师实在比他们差得太远了。最使我大开眼界的是“南张北溥”的联合画展。(南张是张爰张大千,北溥是溥儒溥心畲)还有齐白石、陈半丁等名家的画展,王雪涛、汪慎生的画展,等等。我尤其喜欢溥心畲的书画,感到境界不凡,似乎懂得了些何谓“书卷气”。一日在琉璃厂买到一本珂罗版印刷的张大千题签的《心畬墨妙》,真叫我欢喜不止,一直保存着。
  由此我试图离开清初四王,经过恽寿平、戴熙转向宋元明、其中米芾、倪云林、黄大痴、沈周等“文人画”最吸引我。故宫博物院的“书画馆”是我经常去的地方,因此,对历代名家的精微和它们的区别,都大体了然于心,溶为我少年时期艺文修养的一种源泉,成为我少年记忆中最不可磨灭的部分。以致到了老年,每当看到有数的一些好的书画展览时,仍不免唤起半个世纪前的专一艺术的美好心境。
  上高中时有一位国文老师张子诚先生,擅长书画,一次他叫我把我的作品给他看,他鼓励了我几句,说,中国画的根基在书法,字写不好,画也画不好。这几句话虽是常识,但经他一点拨,我格外印象深刻。
  然而,此后的岁月使我不可能成为一名“专业”的书画家。我早期的书画缘持续到大学的头两年,以后便忙于政治运动和自我批判的“思想改造”。“脱胎换骨”的威力和吸引力真是其大无比,在同“旧我”决裂的同时,连把书画当作“业余爱好”的机会也给剥夺了。渐渐地不大可能像从前那样经常地专注于书画丹青了,偶然还动动笔,已不及昔日兴趣之浓。文化大革命时就更顾不上这些“闲情逸致”的玩意儿了。“四人帮”垮台后才又唤起当年对书画的兴趣和热情,然而吾今老矣,见识可能提高了,但笔下的功夫已不可能有什么长进了。这是我此生感到缺憾的事。

三.我的大学

  直到1953年大学毕业,我前后上了四个名牌大学,但没有一个大学完完整整地念完。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不过这不能全怪我。
  1948年我从育英中学毕业。越是临近高中毕业,对于报考哪家大学越是踌躇不定。自然首选是清华大学,其次是燕京大学。这自然是受了大人们的影响。抗日战争胜利后,清华等迁回北平了,在人们的心目中,声誉极高,对北大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倾向性。至于燕京,我表兄是那里毕业的,他认为那是一座样样都好的大学。于是我就报考了清华和燕京。结果都没有考取,心情甚是沮丧,只好来年再考。很快解放军包围了北平,国民党政府的傅作义部队成了瓮中之鳖。在人力日紧的情况下,傅作义下了“征兵令”;凡十八岁以上没有考上大学的青年都在应征之列。我家对面的墙上正好就贴了那么一张“征兵”的布告,弄得人心惶惶。恰好发现一个“铁路专科学校”招考高中毕业生,为了躲避“征兵令”便匆匆忙忙报考了这座学校,也顾不得那些课程何等之不合我的兴趣,于是逃课是经常的,校方也不闻不问,课堂里时常空了大半。
  在高中时期,我经常去的地方是北平图书馆,翻看各种书和杂志,特别喜欢看宣讲民主自由、反对独裁的《观察》一类的期刊。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时局渐有看法,内战以来,对国民政府的看法越来越坏,对“山那边”的天地的好奇心也日增。一天在路上邂逅一个小学时的同学,他神秘兮兮地拉我到他家,悄声跟我说解放区如何讲民主、自由、生活安定,同时给我看一本发黄的小册子《新民主主义论》。他说这本书把道理讲得很透,只是不能借给我、还嘱我千万不能泄露出去,那是要命的事。他说,过不了多久你会看到这本书的。我感到很神秘而新鲜,也感谢他肯把这么秘密的话对我说。
  那时北平城里的人都非常关心时局,都认为解放军进城是不可避免的。国民党的倒行逆施确已失去民心,1947年的声势很大的“反饥饿、反内战、反独裁”的群众示威运动后,人心向背一天比一天明显,人们普遍有一种“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的心情,急切地盼望着北平的解放。
  解放后,1949年的春天,燕京大学招收“插班生”。文法学院不考数理化,躲开了我的“弱项”,所以我被录取了。从此进入了我的“大学时期”。直到1953年大学毕业,几年间我上了四座大学,依次是燕京大学、中法大学、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
  在燕京大学只有三四个月,即因病辍学。在燕大时间虽然很短,却使我大开了眼界。那时刚解放不久,有些课程觉得很新鲜,例如,“社会发展史”,是严景耀教授开的课,这该是我接触马克思主义的开始。学生中还有不定期的“团契”活动,它已经没有了宗教的意义。春暖花开,大家围坐在校园里的草坪上看解放区来的书,记得一本是冯定写的关于小资产阶级思想改造的小册了。在“团契”活动中真地读到了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学生们都是解放前念的高中,现在看一些全新的书,学一些全新的道理,有一种很别致的感觉。英语课仍是美国人教,不过他时常说这可能是他教的最后几堂课,要不了多久就要同所有的美国人回国了。从种种迹象看,我们已感到燕京大学的寿命不会很长了。
  过些时候,燕京大学果然并入北京大学,原来教课的美国人也都回国了。北大便从城内沙滩迁至燕园,结束了它的“沙滩时期”。当时中法大学招生,我不知为什么一时兴起便报考了,主要是想多学一门外语(法语)。我在中法大学并不开心,似乎一切都那么灰沉沉的,没有生气。一年后中法大学也并入了北京大学。于是我就转学到清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二年级,终于进入了我从高中时即向往的大学。
  我在清华的日子很惬意,水木清华、荷塘月色、工字厅、同方部等景物一直刻在我心里。尤其是清华拥有我为之心仪的全国一流的教授。不料1952年大学院系调整,把清华大学的具有自己传统和风格的文法学院并入了北京大学,好端端一座综合性大学一下子变成了理工科的专科大学,极大地损害了清华大学的完整形象,文学院从此在清华断了香火。所以最后我是从北京大学毕业的。
  我上了那么多大学,自然不可能在一个校园里固定呆很长时间;现在回过头来看,有些像蜻蜓点水、走马灯。不过每座大学都或多或少对我的青年时期产生过各自的影响,尤其是在文史方面的修养上,耳濡目染,得益不少。问题是政治运动和借调任务频繁,使我不可能踏踏实实地坐在课堂里。那段时间,每当大小政治运动一来,就影响课程的正常进行。土改、抗美援朝、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三反五反等等,都曾占去许多上课的时间。
  “知识分子忠诚老实运动”是和“抗美援朝”运动联在一起的;运动的对象是老知识分子。他们大多都是受过欧美教育的,或者在过去曾与那时的政权有些瓜葛。要清除美帝对他们的影响,就要扫清存在于他们头脑里的“亲美、崇美、畏美”的思想。这就要叫教授们分别在校、院、系各级师生面前彻底地检讨自己的历史和思想,自我剖析,还要面对面地或“背对背”地揭发和批判别人。杨绛先生写的小说《洗澡》的时代背景就是这个运动。这是解放后对知识分子的第一次“下马威”。所有的教授人人过关,无一遗漏。他们在做检讨时,学生们都要去听,并给以“帮助”,如提问、上纲上线等等。有两例,我一直难忘。
  一例是冯友兰先生在文学院作自我剖析,当他讲到他如何过去曾被旧日政权聘为顾问时,听众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冯先生和在台下听讲的冯夫人都落了泪。我敬重冯先生一类教授的道德文章,我之所以向往清华,最主要的是由于清华有这样一大批文曲星。在听冯先生作检讨时,我仍是带着这种心情的。听了几次冯先生和其他几位先生的检查,我觉得强迫他们作这样的自白,实在太不顾人的尊严和人格。于是在下面这个例子中终于暴露出我的“不合时宜”。
  那是外文系主任吴达元先生在系级作检讨。我是外文系的学生,对吴先生比较熟悉。吴先生检讨了多次,已把自己说得很难堪,追问仍不停止。我感到有些追问实在没什么道理,便站起来说了句:“我认为吴先生的检讨已经够深刻了!”不料这一句话把全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赶忙坐下了,心里有一种闯了祸的感觉。
  果然会后一位在系里负赉思想政治工作的大同学特意找我谈话,他颇为和善而又显得语重心长地说:你太“小资产阶级温情主义”了,这不是真正帮助吴先生,根源在于家庭和旧社会的影响,即“封建士大夫和资产阶级思想”给你的影响很深。他提示我今后要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作一个“社会的新青年”。这些话对于一个正在追求进步的青年人来说,自然有如敲警钟般的重要。这位大同学后来在六十年代不知何故受到了处罚,文革期间也没有能避免政治迫害。现在,他已定居美国,在研究宗教问题,成了虔诚的基督徒。
  除去在学校必须参加的政治运动外,占去我大学后两年相当多时间的,应属隔三差五地被借调到“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和团中央去参加实际工作。例如我参加过“纪念世界四大文化名人”的外宾的接待工作,“亚洲太平洋区域联络委员会”等的工作,还有团中央机关的外宾接待工作。其实我那时根本没有能力做什么翻译工作,无非是陪外宾买买东西、逛逛公园而已;正经的翻译工作是轮不上我的。参加这些工作,实际上是我后来长期从事对外工作和国际活动的一个小小的开端。其始也简,这在当时我是绝对没有想到的。
  在团中央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学校(因1952年院系调整,我已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了),毕业考试已过,都在等待分配工作。我没有参加毕业考试,没有分数,算不算毕业呢?吴达元先生说,仍然算我毕业,参加分配工作。叫我填写“志愿”表,我毅然地填上“服从组织分配”。
  原来我要去的工作单位就是我在大学期间被借调好几个月的“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从此我开始了长期的“民间外交”工作。一年后,我被派往维也纳,在“世界和平理事会”中国书记李一氓同志的领导下工作。
  我的大学时期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去了。我对国际事务,其实在大学的后两年已经沾上点边儿了。大学学的一些外国文学没有继续下去,大半都还给老师们了。

  本文选自《记忆》第1辑,林贤治,章德宁主编,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1月。

往期文章 点击打开

〇 黄一鸾:岁月不再

〇 葛佩琦:乍暖还寒的日子

〇 吴祚来:我所经历的一些声音

〇 李锐:童年琐忆

〇 方凌燕:逃离

〇 朱正琳:做了一回牛鬼蛇神

〇 徐贲:父亲的遗稿

〇 彭小莲:我走进了胡风分子圈

守护民间记忆
Keep the Memories Alive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