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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本标:我的一生回忆.上篇

孙本标 私人史 2022-01-21

Personal History

我的一生回忆
上篇

© 孙本标/文


  祖父兄弟二人。大祖父名琪,膝下无子,祖父名璋,我出生前已经去世,祖母西金城程氏。父名庆长,字延丰,号遐岺,略通文墨,早年在商丘铁货栈任管账先生,颇有收入。后因军阀混战,百业凋敝,生意破产,归家务农,以多年积蓄,购置良田十三亩,连同旧田,已有土地二十三亩。每年收入,四口之家食用不尽。母庙后王氏,善于理财,持家有方。我自幼即同祖母同食同寝,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祖母六十六岁,身染胃癌,医药罔效,不幸去世。我为此悲痛万分,长久念念难忘。
  我幼年在乡村小学启蒙,读过一年私塾,父亲藏书丰富,我方能读书,即遍观群籍,虽一知半解,也增长知识不少。
  三姑母嫁西马营郭家,姑父吸毒成瘾,家产荡尽而饿死。姑母以为人当佣母而养育表弟郭在旺。姑母在焦作当保姆时,力主我到焦作求学,便同表弟入中福中学读书。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寇侵华战争爆发,华北五省相继沦陷,敌骑前锋已迫近河南,敌机在焦作盘旋,焦作一日数惊,学校随同矿务局迁往河南,我初中毕业后已无处求学。
  蒋介石为在河北指挥抗日,曾在保定市设立委员长保定行营,后因战争失利,保定行营及河北省省政府便撤入太行山中。曾任河北省政府民政厅厅长兼保定行营民训处处长的张荫梧,为发动河北人民保卫家乡,计划成立河北民军。张荫梧早年曾在山西阎锡山部下任第七军军长,后又任北京市长,当时一个法国武术家曾在北京同我国武林人物较量,多人败在他的剑下,张萌梧亦精通剑术,慨然登台为其搏斗,不数回合,便将法人右腕削掉,为国争光。
  张荫梧河北博野人,极重教育,曾在家乡创办四存中学及民教师范各一所。
  张荫梧为给民军培养军官,派人在豫北各地广招学生,焦作亦设招生机构,我因无处求学,乃毅然报名参加,为怕父母阻拦,便不辞而别,随同大批学生赴山西陵川县学习。

  张荫梧为给民军培训军官,在陵川设立干部养成所,有不少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和阎锡山的军官教导团毕业的军官,以及在华北战场上溃退的部队的军官担任教官和队长。我被编入的第五中队,担任队长的就是黄埔军校十期毕业的,不久他调任炮兵团长后,由溃军某部团长韩祖光任队长。
  在干部养成所受军官训练,主要课程是:野外勤务、射击教程、步兵操典一类初级军官应具备的军事知识。经过一冬季训练即开往辉县山区,在那里布置阵地,阻击日军向山区进攻,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斗。民军在河北任县一带招兵,编为五个旅我被派到
  第五旅一团四连任排长,旅长由五队队长韩祖光担任,一团团长姓聂。

  一九三八年初夏部队开往敌占区,二团被日军包围在一个名叫(河北任县)骆庄的土寨中,我们一团奉命驰往解围,在聂团长率领下在一片开旷地中向敌人展开进攻,因无地貌地物可以利用,部队暴露在敌人火力下,伤亡极大,团长和连长不幸壮烈牺牲,我亦臂部受伤。黄昏时战斗结束,将敌全部歼灭,获重、轻机枪及步枪小炮等武器很多,此时忽接到情报,敌人大批部队坐汽车由四面前来增援,旅长当即将伤员交付各村收容,部队连夜撤往太行山中。
  部队在行军作战后极度疲乏混乱之际,在夜间被友军袭击包围,大部被歼,仅有一千多人由副指挥乔明礼率领突出重围冲下山来,带领我等伤员由南退至濮阳,后又退到河南汜水口担任河防。
  我乘机回家探了一次亲,便到汜水寻找旧部。张荫梧抗日热情可嘉,但他思想顽固,八路军多次派人向他联系,均遭拒绝,以致他一手创建的民军毁于一旦。他顽固反共,得到了蒋介石赏识,蒋委派他担任三民主义青年团长,並准允地创办中央军校第九分校,一些京津人氏和民军军官齐集河南,准备到第九分校办成后任职。
  我的老旅长韩祖光对我关怀倍至,认为我年纪尚轻,建议让我继续读书,张荫梧所办四存中学也已迁至河南,我便进入四存中学读书。
  张荫梧创办第九分校遭何应钦反对,而流产后,那些等待到第九分校任职的人氏,也就是风流云散,各奔前程,四存中学后迁往陕西渭南。我从四存中学毕业后入了西北联大学习。
  河南、广西、云南失守后,战局危急,国家号召学生参军救亡图存,我也认识到民族危难之际学非所用,便决定重返军旅。
  因同(博爱县)北朱村同乡张庆泽邂逅,他在军七分校任指导员,由他介绍我入了军七分校。七分校十八期二十二总队早已完成入伍训练,军官课程开始不久,总队长于厚之,队长徐博勋认为我已学过初级军官课程,便允许我半途插班。
  在军校虽设有八大军事课程、八大政治课程,但教官素质不高,而且课程陈旧,学非所用,脱离实战需要,草草学了几年于一九四四年六月完成学业。
  在校中结识了潘启森等十名知识较高同学,由潘启森向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去电,将我等十人调往绥西第八战区。
  我们到第八战区驻西安办事处联系后,恰有数十辆马车要向绥西送棉衣,他们让我等乘马车前往绥西。我们便分坐马车出发了,向西经过乾县,往西便进入山区,一路都是崇山峻岭,峭壁绝岩,险恶异常,途经一山,名叫花果山,山下有石洞一个,为山上倾泻下来的瀑布遮盖,人称花果山水帘洞,西游记所说孙悟空住的水帘洞即以此洞为素材。
  马车爬山越岭,道路崎岖,十分危险,我曾从堆满棉衣的车顶掉到车前,幸而情急智生,迅速翻滚,掉落山沟中,虽碰得遍体鳞伤,但幸免死于车轮之下。
  行至甘肃平凉,军衣改为船运,我们也就乘上木船,顺水行舟,船行极快,黄河亦有三峡,其中以青铜峡为最险,河水在宽不足四丈的山谷中奔流,两岸均是绝壁,谷口河水倾泻而下,正对谷口有巨石两丈见方,船行此处须请多年掌舵的老艄公掌舵,否则便有撞上巨石船碎人亡的可能,我们过此峡谷时无不提心吊胆。河入宁夏,河身放宽,而河中淤沙甚多,必须依流线而行,否则即会搁浅,往往数日不能行驰,据船夫言,行船应看流线,即早看青晚看红。有时即使循流线行船,也有搁浅的,此时,大家跳入河中摇动船身也可使船身活动起来。
  行船时曾看到岸上有二、三十个圆顶坟墓全为白色,而且排成三角形,船夫说的是穆桂英墓,未能下船亲往观赏。想来杨家女将的传说果有穆桂英其人。已记不清在途中行了几日,船到了绥西首府陕坝市。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部及绥远省政府设在此地,我们下船后先到潘启森父亲住处稍作休息,即往长官部报道。
  我们十人全被分派到干部训练团工作。有的任教官,有的任分队长,我的职务是教官,负责培训连排级干部。
  干训团教育长李士杰,对我们十分赏识和器重,我们也竭尽所能努力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反法西斯战局已发生重大变化,欧洲方面由于美国在诺曼底登陆,美苏两国东西夹击,希特勒德国彻底失败。亚洲方面美国在太平洋逐岛进攻,矛头已指向日本本土,美国和中国飞机每日大机群轰炸日本,中国远征军从印度反攻到云南,广西也已收复。美国又接连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两枚原子弹。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日寇只好屈服了,被迫无条件投降。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电讯传来日寇无条件投降的喜讯,突如其来听到这一特大喜讯,真令人欢喜若狂,欢呼跳跃,枪炮齐鸣来庆贺。
  电讯传来日寇降,欢呼歌舞喜如狂。人民不再受灾难,祖国从今要富强。

  外患已经消除,摆在中国人民面前该是如何解决国内问题了。蒋介石邀请毛泽东赴重庆谈判虽然达成成立联合政府的协议,但两党形同冰炭,能够和平共处吗?实在令人担忧。
  双方达成协议不过是一纸空文,实际上双方各自出头抢占日军所占的城市,在抢占地盘中不断发生战斗,于是成立国共双方和美国各派一人的三人调解小组,但调归调,争夺归争夺,争夺的规模越来越大,内战爆发了。
  傅作义部原有步兵三十五军和暂三军两个军及骑兵第四师,现在开始向东开进去日军占领区进行接收,感到兵力不足,于是在绥西各县征兵,成立了六个补训师,便将干训团解放,将全体干部派到各补训师任职,我被派到第三十二补训师九十五团九连任连长,带领四名学员接收新兵并开往包头市日占区进行接收,此时三十五军和暂三军已驻归绥市。不久八路军突然将这两座城市包围,展开进攻。
  我的第九连约有新兵一百五十余人,只有步枪三十余支,负责防守包头南门至东南城角一段阵地,后来在日军留下的库房中寻到大批武器,将各连武器加以补充,我连又分到两架重机枪。八路主攻方向是东门,我连阵地只有小的战斗,士兵们日夜在城上瞭望,长久不能睡眠,极度困乏下便趴在城垛上呼呼大睡,我和排长们必须在城上来回巡查,发现谁在睡觉便将他摇醒,因此我们更为疲困,一夜我到重机枪碉堡中视察,竟昏迷过去,待我醒来时,惊奇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感到背部十分疼痛,正诧异间,潘启森进来了,他惊喜地说:太好了,你终于好了!
  经启森说明,我才知道那天我在碉堡中昏迷以后,乃是患了斑疹伤寒,他知道后把我抬到这里。据当地人说患此病者十有九死,是他日夜伺候着我,并给他岳父去电求救,他岳父是三十五军军医处长,名叫牛可欲,是他向美军要了几支潘尼西林派人送来,才将我的病治愈。而我已卧病三十余日,变得骨瘦如柴,背部已露出骨头。
  此时八路军也已退走了。
  于包头被围期间,防守归绥的三十五军和暂三军也曾同八路军发生激战,现在那里也已停战并正向东推进。我们三十二补训师也已移防到毕克齐镇(车站)进行训练。

  在毕克齐,我同房东刘怀老先生结为好友,老先生仗义慷慨待我如同亲人。
  我经过包头战斗后十分厌恶内战,当部队开走时,我脱离了部队,暂在刘怀家居住,久而久之,自思长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同时每日无所事事,也颇无聊,于是便想到归绥一游。到了归绥后,晚上去电影院闲逛,不料原在干训团学习的河南郏县同乡张文彬恰在那里,他已在电影院任经理。相见之后,他坚持让我住下,每日每夜观看电影。
  一日在电影院见到了张越,他也邀请我到他家去。他是军校十五期同学,原在三十一师当营长,据他说他也十分厌恶内战,恰巧他的营部住在一个日伪时期归绥市警察局长的爱妾院子中,局长已被枪决,撇下小妾和一个老保姆独住一个大院中。小妾有很重的毒瘾,没日没夜吸毒,一日三餐只能喝些羹汤,已成皮包骨头的屍居余气。她见张为人正直,向张越哭诉她的不幸遭遇,她说:她本是良家女儿,当年警察局长见她年轻貌美,强将她纳为二房。她终日苦闷,为解内心痛苦开始吸毒,她自料自己已经气息奄奄不久于世,她说她存有数百两黄金,想嫁给张越,托张越念在夫妻之情替她支撑门庭,等她死后将她殡埋,给她烧些金银纸。张越一方面为她的不幸所感动,二来她有数百两黄金,也使张越认为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张越便辞去营长职务,大张旗鼓地同她结了婚,张越坚持叫我住下同他做伴,我便在他家暂且住下。
  听张文彬说,潘启森的父母在归绥市旧城居住,我便去拜访他老人家。潘雨三老先生现任绥蒙长官指导公署主任,他听说我已脱离军队,很不满意,坚持要我重返军队,于是他便领我到三十五军军部去见军长鲁英麟给我安置工作,鲁军长当即派我到军部警卫连任连长。
  傅作义又扩充了一个暂四军,开始向东推进,向卓资山进攻。暂三军在卓资山同八路进行了一天一夜混战,战斗结束后,我看到遍地死人死马死骆驼,到处都是鲜血,惨不忍睹。
  接着兵不染刃又占据了丰镇,在丰镇休兵一日,大军便由长城外经张北进到张家口。张家口是共产党华北人民政府所地,我们进入张家口后,新华书店还丝毫未动,军政治主任刁可成命我派兵看管书店,我在书店翻阅了一遍,全是我生平闻所未闻的新书,新的理论新颖的文笔和名词,引起我极大兴趣,我如获至宝,收集了资本论名词解释、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三个来源、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国家与革命、辩证法、逻辑学。
  我如饥似渴地阅读,大开了眼界。我终于明白了共产党人为他们的事业前赴后继不怕牺牲的原因。
  继张家口的占领,又占领了宣化下花园康庄和绥、察两省的许多县城,并打通了平绥铁路,傅作义声名大振,很得蒋介石器重,此时主持北京剿总的孙连仲却损兵折将一筹莫展,蒋介石便令傅作义取代了他的职务。华北剿总统帅了十几个军,傅作义的三十五军是他的王牌部队能打硬仗,他令三十五军统辖四个师,经常由军部带领两个师,作为机动部队,哪里有危急,便令三十五军驰往哪里,还给三十五军装备了汽车、一〇五大炮及一部分美式武器。
  时间已进入一九四七年。春季,保定一度吃紧,三十五军开往保定,那里情况平静后,开回北平。当天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行至定兴附近,忽闻西方涞水附近枪声大作,鲁军长便令部队向涞水开进。当部队开到石河边时,将部队展开过河,不料河中约有八路军一个旅的兵力在休息,他们猝不及防大部被俘(这一部分人可能是围城打援的先遣部)。下午时候打援的大部人马已经赶到,同三十五军两个师展开激战,已在村中短兵相接。傅作义闻讯,急调刘春芳的骑四师增援,骑四师在战场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八路军兵力强大,建议军长撤退,并教鲁军长骑马同他们先退去了,这也是鲁军长一时糊涂,竟因此断送了性命。
  不料从定兴车站向涞水开进时,途径一个村庄,那里埋伏了八路军,当部队撤退又经过该村时,突然受到埋伏部队攻击,军部伤亡甚重,几个处长被俘,四门一零五大炮也丢了,当接到撤退命令时,我率兵去停车场乘车时,已经没有一辆车了,我只得带兵在满是积雪的麦田中退到定兴车站。
  在车站军长的卫士王某告诉我军长要向他要手枪,我猜测军长可能因为遭受了损失,无法向上级交代而要自尽。我便向卫士交代千万不能给他手枪,而且要日夜看好他以防意外。这个卫士受到军长的欺骗,竟将枪交给了军长,于是军长急到守卫车上自尽了。
  过了三天,涿州兵团部来了一辆吉普车,直接开到我连内,车上下来一个排长两个士兵,那排长见了我,叫我到兵团部去,催我上车,我感到十分奇怪,在车上那个排长告诉我,叫我设法应付这一危险局面,因为兵团长孙兰封要追究我没有保护好军长的责任,你很可能被枪毙。到兵团部我被关押起来,大约停了两个小时,军参谋长田士吉开了一辆吉普来了,他见了我二话没说便叫我上车,在途中参谋长说是军长犯了错误,不应追究到我的身上。
  军长死了,一零一师师长郭秀山(郭麻子)升任军长。一次他见了我向我说:“你们这些人必须好好整一整才行”。我感到他对我十分不满,素知他性格暴躁,有一次亲手将一个排长打死了。所以我决心设法脱离三十五军。
  一次三十五军在怀来县城暂住时,郭军长在街上游走,恰有一个士兵手提一束粉丝从一个民宅中跑出,后面一个老太婆喊叫这士兵回来,这士兵头也不回直向前跑,郭军长看见后,向卫士手中夺过手枪将士兵打死了,吓得老太婆直哭。当军长问老太婆时,老太婆说这孩子要买我这半斤粉丝,他给了我两元钱,多给了我一元钱,我叫他回来拿钱,你怎么将孩子打死了?他才知道错杀了一个士兵。
  我同参谋处人事科副科长鐘凌(钟凌)是军校同学,我向他说明要想离开军部,特别是警卫连。他说我该升少校了,可以将我调往参谋处任少校参谋,这样我也同意,便将我调到参谋处作战科。

  解放军佯攻保定,将三十五军引向保定,保定在涞水以东布置伏兵,当三十五军从保定退返北京,行在定兴车站时,涞水方向枪炮齐鸣,鲁军长闻听枪声,不知是他的预料,还是总部通知,涞水被围,他便命令部队向涞水方向开去,当天大雾弥漫,能见度不及五十米,车队行经一个村落,这村中已有解放军的伏兵,但他们没向车队开枪,说明他们已有预谋,是等我军败退时堵截我军的,过了这个村庄四五里远便是拒马河(涞水河),通往涞水的公路桥尚驻有新三军一连兵力守桥,我军到达河边,未从桥上过河,而是在河边下车,军部就地设下指挥所,留一个团保卫军部,其余五个团则从河上过去,河中无水尽是卵石,可能解放军先遣一个旅在河中休息睡觉,被我军发现后,全部被歼,便将俘虏用汽车运回北京。部队过河以后进入村庄,突然解放军打援大部队赶到,双方展开激战。一零一师郭秀山师长被解放军士兵追逐很紧,几被抓住,战斗非常激烈。傅作义闻信,派刘春芳的骑四师前来增援,刘春芳在解放军后方绕了一圈,发现兵力强大,便建议鲁军长迅速撤军。鲁军长昏了头,竟抛开部队,在刘春芳纵容下骑马同刘春芳一起先跑了,这使他犯了极大错误,把自己断送了。
  按理他应率领军部撤退,并应在撤退前,令刘春芳把退路清扫一下,侦察一下来时那个村庄是否有敌人,然而他没有,仅下令部队立即撤退。当大部队先过村庄时,解放军未开枪,待最后军部撤退时,遭到了猛烈攻击,军部几个处长被俘,打坏了几十辆汽车,汽车上的土兵被烧死,一零五大炮也丢失了。
  解放军围城打援,因石河中先遣部队的暴露,三十五军没有顺公路开到涞水城下,使打援未能成功。鲁军长随刘春芳先行撤退,未同军部一同坐车撤退也是坏事,也是好事,否则他不被打死,也会被俘的。

  山西大同被八路围攻时,除空运一个师增援外,三十五军也开往大同解围,并在大同周围各县进行扫荡。
  我有机会观看了云岗石佛。大同以西山中有蕴藏极富的煤矿,就在煤矿以北是云冈山,山石为白色,几座山峰陡直壁立,山面平整,上面刻着成千个佛龛,小的一两尺高,大者三四丈高,龛中佛像底座与山相连,不知什么朝代开始雕刻,可能是南北朝时所雕。大同市九龙碑也颇有名气,乃是红砖彩砖砌成一座砖墙,高一丈余,长四五丈,上面有九条龙,(形态)看起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据说大同每年举行一次小脚会,已往这种小脚会非常热闹,我们到大同时,恰巧遇上一次,但规模已不如从前,只在北大街几十个妇女在街旁坐在凳子上,将双脚伸出供人欣赏评价,她们用头巾蒙着面孔。

  傅作义总结各地发生的战斗,得出了八路军善用围城打援战术,他提出的对策是守城诱歼。这只是一个空想。他将三十五军分为两部,一部管辖两个师,作为机运部队,也就是专作增援部队。我随着三十五军跑遍了平汉、平绥、平沈,平津各条道路,没有发生过大的战斗。
  八路军有聂荣臻的两个兵团,一兵团杨德志,二兵团杨成武,和傅作义掌握的兵力相比,居于劣势,因此未能发动大的攻势。
  三十五军经常住在北京附近,一次为了保护平绥路的八达岭一段路(即南口青龙桥康庄)令我连于夜间乘铁甲车在这段路上来回开行,防止八路军破坏铁路,这只是日军过去使用的办法,现在是不适用了,根本阻止不了破坏铁路的。而且还有被歼灭的可能。
  一九四八年秋季,驻在张家口的袁庆荣部暂四军,遭到八路军攻击,南边的柴河堡已被八路军占领,傅作义又派三十五军驰往增援。我因办理私事,未曾随军前往。
  淮海战役国民党军以失败而告终,辽沈战役也接近尾声,蒋介石要失败了。傅作义可能已感到末日来临,失去了理智,他平常就说八路军善用围城打援的战术,他提出了守城打围和守城诱歼的对策,却未见付诸实施。
  这次八路军攻击张家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乃是调虎离山和引蛇出洞之计。当三十五军从张家口返回北京行到新保安以东时遭遇狙击,三十五军一个师猛攻不下,傅作义还派来飞机助战,郭秀山看攻不过去,便退住新保安城中,这在战术上却犯了严重错误,造成了失败的趋势。
  堵截三十五军的八路军,绝非大部队,少则一个旅,多则两个旅,因为八路军兵力如果大于三十五军,它可以将三十五军包围歼灭,但他没有,仅仅是阻止三十五军前进,如果傅作义和郭秀山能判断到此,就应将全军投入战场连夜猛攻,即使牺牲百分之八十的兵力也是合理的,可是他们采取了退守新保安的下策,失去了战机。拿破仑说战机如骚妇,稍纵即逝,得者受其利,失者受其害。三十五军没有拼死打退阻击部队失去了战机。
  傅作义素知八路军善用围城打援战术,那么他们把三十五军截在新保安,岂不是以三十五军作诱饵,计划打援吗?他们失去了判断力,先派十六军增援被歼,继派安春山的暂三军又被歼。
  最后八路军要消灭三十五军了。事后听说杨德志曾给郭秀山去过劝降信,他却置之不理。国民党失败的大局已定,他还顽固不化要为国民党守节尽忠决定自杀,他的老部下,他最信任的人一零一师师长冯梓却接受了他的老同学(八路军某部参谋)的劝降,开了新保安南门放八路进了城,结束了战斗。
  郭秀山自杀了,他太愚蠢了。
  当三十五军被猛烈攻击时,傅作义手中只余下七个军,他也知道淮海、辽沈两大战役结束,江北只剩下北京一座孤城,以七个军能守住北京吗,守到最后还是被歼。

  解放军佯攻张家口,占领柴河堡主要是计划将三十五军引出来,这是傅作义始料不及的。当三十五军从张家口返回途中,在新保安以东三里远的一个村庄被堵截而不是被猛烈攻击,傅作义就应对此战深刻而正确的判断了,这时正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应想为什么解放军阻止三十五军返回北京,为什么只用少数兵力来阻截,而不用大兵力来歼灭。为什么恰在新保安以东截击。
  这就很明显地说明,解放军想叫三十五军驻在这孤城中,不是想立即消灭它。想把三十五军留在新保安来引诱傅作义派兵增援,想再实施围城打援计划,傅作义失去了判断力,因而失去战机铸成大错。
  如果他能在三十五军被阻于新保安以东时预料到解放军的企图,就应果断命令郭秀山将部队全部投入战斗,并多派飞机助战,向解放军进行一次殊死战,纵然牺牲百分之九十兵力,能闯过这一关,也是值得的,然而他竟想不到这一点,说明他够不上三等大将的标准。

  辽沈战役结束,林彪大军进关,首先攻下天津消灭了陈长捷两三个军,堵住了傅作义从海上南撤的孔道,傅作义在蒋介石亲临北京布置下,把剩余的七个军作了守北京孤城的准备。
  我在北京参加朱大纯新成立的三十五军军部工作,参谋处只有三、四个人。北京的和平谈判也已开始,关于国家大事我已失去兴趣,不闻不问,得过且过,悠哉遊哉。
  一九四九年元月北京和平谈判达成协议,傅作义七个军投降了,要改编为解放军,我领了和平解放证以后便到潘启森家去住,等待形势变化。
  潘雨三老先生在冯玉祥主持河南政权时,他同南汉宸都在开封一带当县长。二人过去为好友,现在解放军进北京后,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南汉宸当了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潘老先生想利用他和南汉宸的老友谊给我和潘启森安置个好的工作,于是在他带领我二人去见南汉宸,说明来意后,南汉宸说他无权给我们安置工作,也就拒绝了。
  我们在北京闲住,观名胜古迹,也觉得不能久住,便分道扬镳,各回故乡了。

  本文由整理者秦永辉、陈功亮先生赐稿,感谢授权推送。本号发表时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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