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惠迪 | 南国之梅吐异芳——读《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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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厦门大学马来西亚分校教授王晓梅所著的《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详情可戳→周清海序
汪惠迪先生为此书写了书评。现谨将书评摘录于此，以飨读者。
南国之梅吐异芳
——读《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
文 | 汪惠迪
王晓梅的学术之路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王晓梅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幸运之神降临，她被保送到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中华语言文化中心攻读社会语言学硕士学位。
负笈狮城，晓梅当即感到“文化冲击甚大”，而“感受最深的是五花八门的语言，新加坡华语、新加坡英语、泰米尔语、马来语、汉语闽南方言……新加坡本身就是一个社会语言学大课堂”。
我是1984年10月从香港去新加坡“揾食”*的，在新加坡新闻与出版私人有限公司属下的《南洋·星洲联合早报》从事文字工作。在客居星洲的岁月里，一直觉得新加坡是一所“语言学院”。
*揾食（wènshí）：挣钱；谋生。源自粤方言。主要用于中国港澳、泰国等地。
“社会语言学大课堂”或“语言学院”虽然喻体不同，但都说明我们初到异国他乡的感受是相同的。
新马两国一衣带水，且有新柔长堤和第二通道*相接，两国人民交往频繁，语言接触与碰撞自是不可避免，语文生活有颇多共同之处。但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因为国情不同，所以人民的语文生活存在着诸多差异。
*连接两国的一座约1920米长的跨海大桥。晓梅在新加坡获文学硕士学位后，在新加坡教了一年书，便开始了她的南洋之路第二站——越过长堤，“勇闯马来西亚”。“踏足大马，再次迎来文化冲击，”她说，“这里的社会语言现象更加让人着迷，简直是一个语言宝库。”从“课堂”到“宝库”，这可是认知上的一次提升啊！之后，她又到中国香港，在城市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学成后返回马来西亚，在马来亚大学语言暨语言学学院任教，曾连续两次荣获中国社会语言学学会颁发的青年学者论文奖一等奖。2016年晓梅调入厦门大学马来西亚分校，现任中文系主任，职称：教授。
光阴荏苒。如今王晓梅教授人到中年。她说：
屈指算来，我已踏入南洋二十三载，与在国内的日子刚好拉平。二十多年的时光，足以让人扎根，不仅是生命之根，还有学术之根。*
*王晓梅《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后记，第310页，商务印书馆，2021年3月第1版，北京。
王晓梅的专著
我介绍王晓梅教授的人生之路，是为了推荐她最近出版的那部专著。
郭熙教授为这部专著写了序言。他说：
海外华语是一份重要的文化遗产，是一种宝贵的语言资源，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社会语言学需要搜集整理这些资源，需要描写语言生活的各种事实和各地的华语——包括当下的和历史上的，需要在描写的基础上作出进一步的分析解释。*
*王晓梅《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序二，第Ⅸ页，商务印书馆，2021年3月第1版，北京。
语言生活中的“各种事实”是描写语言生活的写照，描写的目的是为了用事实来证明社会语言学必须论述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现象与规律。王晓梅这部专著就是从宏观、中观、微观三个角度来论述的，而且她根据汉语的特点，从“古、方、普、外”四个角度进行对比、分析。
特点：田野调查，多表多图
在这部专著中，作者将论述集中在语言传播、语言维护、语言转用、语言选择、语言规划、语言景观和语言接触这七个课题上，分章申论，精彩纷呈。
· 田野调查 ·
令人击赏的是，对这些课题的研究，王晓梅“大多建立在广泛深入的田野调查基础之上”，例如对柔佛州客家人的研究，对雪兰莪和吉隆坡潮州人的研究，对槟城客家人的研究，等等。
· 多个统计表 ·
伴随着这些研究个案，作者编制了大量的统计表，例如在第四章“语言选择”中，各种统计表竟有27个之多。
· 多幅图片 ·
与此同时，作者还充分运用图片，例如在第六章“语言景观”中，她配了25幅照片。我在新闻机构工作过，深知图片具有纪实性、实证性、简明性，它被喻为媒体的“眼睛”或“心脏”。学术著作并非新闻，但是，在专论“语言景观”时，一张图片有时胜过千言万语。这在我国出版的同类著作中似不多见，因此我认为这是晓梅专著的一大特色。
焦点：华语在马来西亚的地位
目前，“国际中文教育”成为语言学界的一个热词。既然是“国际中文教育”，我们的视角自然是“全球华语”。马来西亚是一个典型的多语社会，有说有134种语言的，也有说没那么多，只有80多种的。不管是100多还是80多，马来语、英语和华语是三种最主要的语言，国语是马来语，是“马来西亚的核心语言资源”，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么，华语的地位怎么样呢？这正是这部专著研究的焦点。
马来西亚统计局2018年发布的数据显示，全国总人口为3238.5万，马来人及原住民共2007.19万（占61.98%），马来西亚华人共668.55万（占20.64%），是马来西亚第二大民族，而华语是华社内部的高层语言，区域方言是次高层语言。在个别地区，如柔佛州，因与新加坡毗邻，受新加坡影响，华语占垄断地位，同时成为高层与底层语言。从发展的观点来看，王晓梅教授预言：
将来华人社区语言社会功能的层级分布将更明确，华语和英语仍然是高层语言，而区域方言将成为底层语言，弱势方言将逐步消失。*
*王晓梅《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第38页，商务印书馆，2021年3月第1版，北京。
自从2019年12月国际中文教育长沙会议后，“国际中文教育”作为一个正式名称开始广泛使用。郭熙、林瑀欢两位先生认为，
“国际中文教育宏观上可以分为两个重要方面，即国际中文传播和海外华语传承”，二者“在方向、目的、动因、路径方面均有所不同”。*
*详参《明确“国际中文教育”的内涵和外延》，原载中国社会科学网，2021年3月16日。
王晓梅教授说：
马来西亚是中国以外唯一一个有完整的华文教育的国家，这在其他的多语国家是不多见的。独特的教育体系使得华人在多语环境下，不但没有被主流语言（马来语）所同化，反而很好地保持了自己的语言（当然，其中方言有向华语转移的倾向），是世界上语言传播的一个特殊的例子。*
*王晓梅《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第55页，商务印书馆，2021年3月第1版，北京。
亮点：海外华语传承
据此，马来西亚华人的华语教育当属“海外华语传承”。马来西亚“华语传承”的“方向、目的、动因、路径”是怎样的呢？《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备述甚详，可为读者提供满意的答案。仅以“独中”为例，略做介绍，以见一斑。
·“独中” ·
“独中”是“华文独立中学”的简称，属于私立学校，没有政府津贴。“独中”因20世纪60年代拒绝将教学媒介语由中文改为英文而得名，有的老校，创办已逾百年。全马“独中”共有60所，学生85304人（2017年）。这些学校由“董总”管理，负责教材编写、初中与高中的统考等事务。“董总”的愿景是“引领马来西亚华文教育永续发展”，其使命为“维护与发展华文教育，坚持与争取平等地位”。“独中”采用华语为主要教学媒介语，英语和马来语是必修科目。
我国高等院校修读“国际中文教育”专业的学生如果要了解马来西亚“华语传承”的“方向、目的、动因、路径”，“独中”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一水之隔的邻国新加坡则是另一番景象。
王晓梅教授学养有素，经多年酝酿，将二十余年对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加以系统总结，终于打造出《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这部专著。这证明，专业的事只有交给专业的人，才能“人岗相适、人事相宜”。
汪惠迪，香港中国语文学会《语文建设通讯》执行编委、上海《咬文嚼字》特约编委、上海《语言文字周报》编委。长期在境外语言文字应用一线工作，致力于促进国家通用语言与文字规范化及中文国际推广与应用。
（注：为方便读者阅读，本文小标题为本期编辑所加。）
图书信息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
王晓梅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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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是“一带一路”上的重要国家，也是东南亚华人重要的聚集地。马来西亚华人长期以来坚持华语教学，坚持自己母语的传承。本书以实证研究为基础，通过大量的语言使用调查，以马来西亚华人社会的语言现象为主要研究对象，从不同角度描写与解释当地华人社会的语言状况。本书涉及的理论问题主要有语言资源、语言竞争、语言传播、语言维护、语言转用、语言选择、语言规划、语言景观等，所涉及的语言包括华语、汉语方言（客家话、闽南话、潮州话等）、英语、马来语等，所涵盖的地域包括吉隆坡、雪兰莪州、柔佛州、槟州等地。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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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马来西亚语言概况............................. 1
第一节 马来西亚的语言资源.......................... 2
第二节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的语言竞争 .......... 18
第二章 语言传播 ........................................ 39
第一节 华语在新马边界的传播 .................... 40
第二节 大众传媒与语言传播 ....................... 64
第三节 华人族群认同与语言传播 ................ 79
第三章 语言维护与语言转用........................ 91
第一节 客家人的语言维护与转用 ................ 92
第二节 潮州话的语言活力 ........................ 105
第四章 语言选择 ...................................... 118
第一节 家庭领域的语言选择 ..................... 119
第二节 教育领域的语言选择 ..................... 131
第三节 宗教领域的语言选择 ..................... 151
第五章 语言规划 ..................................... 164
第一节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的语言............... 165
第二节 教育领域的语言管理 ..................... 177
第三节 马来西亚华语与全球华语规划 ........ 192
第六章 语言景观 ...................................... 206
第一节 华语景观研究总论 .......................... 208
第二节 华人新村的语言景观...................... 220
第三节 唐人街和小印度的语言景观对比研究... 235
第七章 语言接触 ...................................... 260
第一节 词汇借用 ...................................... 262
第二节 语法复制 ...................................... 274
第八章 结语 ............................................ 288
参考文献 .................................................. 291
后记 ........................................................ 310
作者信息
王晓梅，厦门大学马来西亚分校中文系教授、系主任。先后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汉语言专业（学士）、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中华语言文化中心（硕士）、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翻译与语言学系（博士）。曾先后在新加坡、中国香港、马来西亚、荷兰、中国澳门、中国内地等地从事与中文相关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主要从事汉语言学专业的教学工作，研究领域涵盖社会语言学与海外华语研究。
往期回顾
周清海 | 《马来西亚华人社会语言研究》序
汪惠迪：沿着一带一路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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