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明丨儿童语言研究的志趣 —— 序齐汝莹《华裔儿童双语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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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西悉尼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齐汝莹所著的《华裔儿童双语习得》在商务印书馆出版。本书是一部全面研究儿童汉英双语习得的著作，对儿童语言研究，特别是双语儿童研究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

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李宇明为本书倾情作序，特将此序敬献读者。

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李宇明

儿童语言研究的志趣

——序齐汝莹《华裔儿童双语习得》

文丨李宇明

THE BILINGUAL ACQUISITION OF ENGLISH AND MANDARIN: CHINESE CHILDREN IN AUSTRALIA（美国坎布里亚出版社2011年出版），是齐汝莹女士2005年的博士论文。论文以她的儿子澳齐为对象，研究儿童汉语、英语同时习得的情况。论文的一些内容发表之后，特别是整部论文出版之后，获取了许多国际赞誉。

一、本书所获部分赞誉

著名学者、墨尔本大学（University of Melbourne）迈克尔•克莱因教授（Michael Clyne），称赞该书“是一项在汉英儿童双语习得方面非常重要的研究范例”，为双语习得领域的研究“注入了更丰富的内涵”。

德国埃尔福特（Erfurt）大学安妮可•德•胡文（Annick De Houwer）教授认为，这部著作“引领了双语发展过程在语义和语用研究上的新潮流”，“对于学习双语第一语言习得的学生来说，这是一本必读之作”。

伦敦大学李嵬教授评价说：“齐汝莹博士对汉语－英语双语第一语言习得细致而深入的研究，不但为语言习得研究、双语学研究及儿童发展研究提供了丰富及独特的实验数据，还回答了一系列至关重要的理论和方法论问题。此书在不久的将来无疑会成为最主要的参考书目。”

香港大学马诗帆（Stephen Matthews）教授指出，“该书博取双语发展理论众家之长，对海外华人家庭及华语社区如何保留汉语这个文化遗产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

香港中文大学叶彩燕（Virginia Yip）教授赞扬，“这是一个引人入胜的个案研究”，“该书将会为父母和研究人员带来无限灵感”。

二、儿童双语习得问题及本书的解答

一位华人学者研究一位华裔儿童同时习得汉英双语的著作，今以《华裔儿童双语习得》的书名译为汉语，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无疑是一段学术佳话。汝莹博士在研究的过程中，在论文发表后，以及在汉译本出版前，我都有幸了解一些研究状况，分享一些学术成果。特别是我也曾经以父亲和学者的双重身份研究过儿童语言发展，因而也就更能够理解汝莹博士的研究志趣。

由于全球范围内的人口大移动，人类已经进入到“多语时代”，个人多语、家庭多语、社会多语都已经是越来越普遍的现象。一个人具有多语能力，是“多语时代”的要求；在儿童期开展多语教育，是“多语时代”重要的家庭语言政策。因而，儿童的双语习得就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在儿童双语习得中，有一系列的学术问题，例如：

1.儿童可以同时习得双语吗？

2.早年的双语习得研究，多是“一位亲人一种语言”（one parent/person, one language）模式，亦即父亲和母亲对孩子各说一种语言。那么，儿童在“不同情景不同语言”（different language for different situations）中，亦即儿童在不同情景中学习和使用不同语言，也能够同时习得双语吗？

3.儿童在同时习得双语时，大脑中形成的是一个语言系统，根据不同的语境输出不同的语言，还是同时形成了两个语言系统？

4.儿童习得的双语，功能是一样强大，还是有强有弱？哪个是强势语言，哪个是弱势语言？

5.儿童习得的双语，是各自平行发展，还是相互发生影响？

6.儿童习得的双语，其每种语言的发展与相应的单语儿童的语言发展，有无重大不同？

这些问题，国际学术界有较多讨论甚至争论，意见分歧，回答这些问题颇具理论挑战性，也有巨大的实践价值。汝莹博士的研究，对上述问题给出了不少“参考答案”：

儿童不仅在“一位亲人一种语言”的情况下可以同时习得双语，而且在“不同情景不同语言”的情况下，也可以同时习得双语，双语都是“第一语言”。“不同情景不同语言”是比“一位亲人一种语言”更为普遍的情况，其研究成果也具有更大的适用性。从澳齐的汉、英代词系统的习得看，儿童习得双语时，大脑中形成的是两个语言系统，而且一个为优势语言，一个为劣势语言。家庭常用的语言为优势语言，对澳齐来说就是汉语；故而当孩子三岁左右被送往只说英语的托儿所时，会出现3-4个月的“沉默期”。出生在澳大利亚并自出生起就接触两种语言的儿童，都经历了类似的沉默期。

汝莹博士的研究还表明，儿童所习得的双语是平行发展的，起码早期没有相互发生影响；而且，澳齐的汉语发展与汉语单语习得的儿童的语言发展，遵循相同、相似度规律，其英语发展与英语单语习得的儿童的语言发展，遵循相同、相似度规律。

三、儿童语言研究中的乐趣

汝莹博士的这些研究，奠定了这部著作在第一语言习得研究中的学术地位，也体现了一位学者的学术志向。其实，汝莹博士作为“母亲+研究者”的双重身份，不仅有研究之“志”，还有研究之“趣”，亦即在儿童语言研究中获取了很多乐趣、情趣。

趣之一，在研究过程中，通过录音、录像、笔记等，把孩子的成长踪迹详细记录下来，长期保存下来，这是父母留给孩子的最为珍贵的人生礼物。趣之二，在研究过程中，会认真观察孩子的语言行为及心智发展，常为孩子的聪慧之举而愉悦，为孩子的语言天赋而感叹。趣之三，就是把研究与子女教育结合起来，研究的过程也就是进行教育的过程，用心研究也就是用心教育，观察孩子也在调整自己的教育方式。孩子能够健康成长，这就是父母的最大幸福、最大满足。事实上，汝莹博士不仅取得了研究上的成功，而且也取得了教育上的成功，澳齐及其妹妹雪莹，语言、智力、人格的发展都十分出色，这是汝莹博士的人生最大收获。

四、我国儿童语言学发展的学术特点

在分享汝莹博士的儿童语言研究的志趣之时，还是希望这部译著的出版能够促进我国儿童语言学的发展，促进我国儿童多语能力的提升。我国的儿童语言发展有很多学术上的特点：

其一，中国人育儿，祖辈介入很深，一些退休老人的夕阳时光，仿佛都用在照顾第三代上。这种“祖孙深度接触”的育儿模式，必然会对儿童的语言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其二，独生子女缺少家庭玩伴，其语言发展之路不同于多子女家庭。中国实行独生子女政策近40年，是天然的且人类历史不会再建的“语言实验室”。

其三，2016年中国开始放开二孩，许多二孩与老大年龄距离较大，不是自然的“大孩～二孩”关系。可以预料这种非自然的“大孩～二孩”关系，也会对儿童的语言发展和心理发展产生各种微妙影响，这又是一个天然的且人类历史不会再建的“语言实验室”。

有此三者，对中国儿童的语言发展研究就有特殊的学术意义，特别是对探讨人口结构与儿童语言的发展具有天然优势。我们期待着，语言学家能够利用中国的这两个“语言实验室”和“祖孙深度接触”的育儿方式，广泛开展其对中国儿童的语言发展研究。而且，更希望这些研究成果能够惠及亿万家庭和千万教师，用早年习得的方式发展起儿童的多语能力，使这些孩子成为适应“多语时代”的世界公民。

李宇明

2018年8月8日

序于北京惧闲聊斋

（注：为方便读者阅读，文中小标题为本期编辑所加。）

图书信息

《华裔儿童双语习得》

〔澳〕齐汝莹    著

赵娟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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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立足于双语习得理论和方法论，运用实证数据系统化研究了一名成长于澳大利亚移民家庭的孩子同时习得汉语和英语的发展历程；重点追踪年龄在1岁7个月到4岁之间的双语儿童人称识别的发展路径。

本书可作为语言学、心理学、儿童发展方面研究人员，教育工作者和语言专业人士的参考资料；也可供有志养育双语孩子的父母、祖父母借鉴。

目  录

序

前言

致谢

第一章  引言

第二章  双语第一语言习得研究综述

第三章  个案研究法

第四章  汉英早期句法发展

第五章  汉英双语儿童早期语言中从人称名词到人称代词的发展

第六章  人称代词的习得（汉语-英语）

第七章  总结

参考文献

表格目录

图示目录

附录

索引

后记

作者简介

齐汝莹，2005年于澳大利亚西悉尼大学获博士学位，现任职于西悉尼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双语研究实验室主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双语儿童语言习得、双语研究、英汉双语教学等，尤其是汉英双语儿童语言习得与双语教育。曾荣获澳大利亚国家级博士生奖学金。两次荣获澳大利亚政府颁发的全澳高等学院优秀教学杰出贡献奖。THE BILINGUAL ACQUISITION OF ENGLISH AND MANDARIN: CHINESE CHILDREN IN AUSTRALIA（坎布里亚出版社，2011年）被誉为开拓性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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