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逻辑——中西文明的博弈与未来》丨 哈纳尼亚的追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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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扬的《文明的逻辑——中西文明的博弈与未来》于2021年10月在商务印书馆出版。出版当月即入选商务印书馆10月份月度好书的排行榜，11月份入选2021年度“读者喜爱的20本好书”排行榜，11月份名列商务印书馆11月份“人气畅销榜”第1名。

我们将分两期推送作者后记，今刊第一期，让读者对本书有初步了解。

后    记

文丨文扬

先看一下中美关系。这一被称为当今世界最重要双边关系的两国关系已经持续紧张多年了，美国朝野上下都将中国视为一个重大威胁，但是却又无法准确地描述来自中国的威胁。正如2020年12月中旬美国网站上一篇分析中美关系的文章所说：

美国近些年来关于“中国威胁”的外交政策分析报告，都没有抓住问题本质，不过就是罗列出一系列看起来很像是威胁的领域——贸易上过于成功、主权要求上过于自信、科技实力和军事实力大幅增长、在世界范围进行经济扩张、在知识产权问题上记录不良等等。

但是，如果逐一深究，所有这些其实都不能让中国因此而站到“冷战”时的苏联或者“二战”时的德意日那个位置上，也不能让格雷厄姆·艾利森的那个“中美必有一战”的所谓陷阱成为现实。

这篇文章的作者名叫理查德·哈纳尼亚，为美国一家名为党派主义与意识形态研究中心的智库主席和一家名为防务重点的智库研究员，正如其文章标题“中国的真正威胁在于其对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威胁”所指出的，该文试图找出一个最根本的、真正的单一威胁并以此定义当前的中美竞争关系^①。

文章说：

中国对美国真正的威胁并不是在军事层面，也不是在地缘政治层面，而是在意识形态层面。中国正不断取得成功，即便中国所取得的成功不会损害美国社会的繁荣与安全，一个成功的中国还是会对美国的政治集团、美国国家力量存在的合理性以及美国对自身在世界上的角色定位构成重大威胁”^②。

作者的意思是，中国无须针对美国做什么，中国持续的成功本身就会让美国政治制度的合理性、美国在世界上行使国家力量的合理性出现危机。作者问道：

如果民主不是历史的终结，甚至民主也不是人类实现和平、发展、繁荣的必要条件，那么美国该如何对自己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进行合理化解释呢？当美国不再是全世界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当美国被一个对西方民主制度连表面的赞美之词都不愿表达的东方国家超越时，美国将如何对自己的制度进行合理化解释呢？^③

这是一个深刻的追问，它让人们终于摆脱了关于中美竞争关系的肤浅理解，撇掉了大量似是而非的泡沫问题，进入了更坚实的深层结构当中。

这个深层结构是什么呢？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本书中所说的秩序主义和运动主义。人们需要认识到，美国从历史上一个被老欧洲帝国统治的殖民地，通过不断地扩张，包括实际领土的扩张和势力范围的扩张，一路发展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在成为世界老大之前的整个历史，都是一个典型的运动主义国家，继承了西方文明自诞生以来在空间上不断进行扩张的传统。在这个过程中，它主要是通过连续的运动获得生存资源。殖民战争、争霸战争、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都让美国大发利市，本质上与西方历史上的蛮族入侵罗马帝国、十字军东征和大航海这几次大规模的运动并无不同，都是诉诸征服、掠夺、压榨、勒索等手段。但是随着扩张到达了固有边界，新领土、新空间、新领域都不再出现，它就不得不转为通过维持既有秩序而获得生存资源。因此，如何主导和控制既有的世界秩序使其对自己最为有利，就成了美国对外政策的中心问题。

从理论上讲，运动主义的生存方式主要是获取资源增量，秩序主义的生存方式主要是整合资源存量，前者取决于对外征服能力，后者取决于对内协调能力。所以，当美国通过主导和控制既有的世界秩序使其呈现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时，它实际上就是在完成一次美国历史上甚至是西方文明历史上空前的大转变——从运动主义生存转向秩序主义生存。

借用一个流行概念“内卷”，美国这个大转变才是真正的内卷。为什么美国近十几年来开始危机频发？金融海啸、债务危机、特朗普运动、BLM运动、疫情应对大失败……其实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内卷化”的体现。

而“中国威胁”就是在这个新局面中冒出来的，因为中国的高速崛起本身，一方面事实上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乃至财富的流向，另一方面无形中削弱了美国主导和控制既有世界秩序的能力，这就相当于构成了一种颠覆。赫伯特·雷蒙德·麦克马斯特2017年2月至2018年4月期间担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用他的话说就是：“中国正在引领新规则和新秩序的建立，这将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不自由、不安全。”

理论上讲，所谓自由，不过就是运动主义的一个美丽说辞，用来掩饰其征服、掠夺、压榨、勒索等非正义生存手段，所以“更加不自由”的背后意思，也就是其运动主义的生存手段受到了更多的限制，那么当然也就更加不安全了。

（注：本文节选自《文明的逻辑——中西文明的博弈与未来》后记，内容有删减）

注释：

①https://www.guancha.cn/RichardHanania/2021_02_23_581954_s.shtml.

② 同上。

③ 同上。

图书信息

《文明的逻辑——中西文明的博弈与未来》

文扬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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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一本回顾文明历史、展望未来发展的书，作者通过古往今来的历史对比，细数了中西两大文明的过去和现在，并做了未来展望。本书首先以“文明作为一个中国问题”这个命题开篇，直接进入文明问题的核心领域并切入真问题，然后按“生存的逻辑”、“定居的逻辑”、“游居的逻辑”、“碰撞的逻辑”、“发展的逻辑”依次展开，利用原创开发的基本分析工具深入分析了中华文明的发生和发展以及与他者文明的冲突和博弈。本书采取了宏观历史叙述的写法，重点不在于陈述历史，而在于提供概念性的分析工具帮助人们理解文明的历史。书中所使用的几个对偶概念，如定居与游居、居国与行国、秩序主义与运动主义，以及农耕民族、骑马民族和海上民族的三分法等，都是作为历史分析和叙述工具而创造出来的，是在历史实在与理论解释两者之间建立内在逻辑的尝试。

大时代呼唤大问题，从现在开始，进入文明问题，梳理文明的脉络，探索文明的逻辑，解释文明的运动，预测文明的演变。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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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 前 言

一、文明问题作为一个中国问题

003 | 1. 亨廷顿的“我们”

011 | 2. 布罗代尔的“文化领地”

020 | 3. 汤因比的“峭壁”

028 | 4. 摩尔根的“阶梯”

037 | 5. 伏尔泰的“启蒙状态”

044 | 6. 孔颖达的“照临四方”

051 | 7. 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

058 | 8. 苏秉琦的“六大区系” 

二、生存的逻辑

067 | 1. 赫拉利的“史上最大骗局”

074 | 2. 拉美西斯三世的“海上民族”

082 | 3. 大禹的“九州”

090 | 4. 姜太公的“天下之天下”

098 | 5. 周公旦的“协和万邦”

105 | 6. 秦嬴政的“为三十六郡”

113 | 7. 汉高祖的“提三尺剑取天下”

119 | 8. 刘元海的“绍修三祖之业”

三、定居的逻辑

129 | 1. 孔夫子的“百世可知”

136 | 2. 李世民的“草创与守成”

144 | 3. 柳宗元的“公之大者”

150 | 4. 费正清的“独立的创业力量”

158 | 5. 王安石的“理财最为急务”

165 | 6. 冀朝鼎的“基本经济区”

172 | 7. 梁启超的“硕大无朋的巨族”

179 | 8. 姚大力的“我们是谁”

四、游居的逻辑

187 | 1. 斯金纳的“高加索人种”

193 | 2. 赖克的“颜那亚人”

203 | 3. 希罗多德的“野蛮人”

210 | 4. 斯宾格勒的“西方文化”

219 | 5. 恺撒的“日耳曼蛮族”

227 | 6. 兰克的“三次深呼吸”

233 | 7. 爱因斯坦的“手表后盖”

244 | 8. 阿明的“蛮族的封建制”

五、碰撞的逻辑

255 | 1. 贝克特的“战争资本主义”

263 | 2. 黄仁宇的“至明代而极”

269 | 3. 弗兰克的“三等厢座位”

275 | 4. 乾隆帝的“十全武功”

283 | 5. 康有为的“十年而霸图定”

291 | 6. 马克思的“革命运动”

298 | 7. 中国革命的文明史意义

307 | 8. 中国经济建设的文明史意义

六、发展的逻辑

319 | 1. 张培刚的“全面的工业化”

327 | 2. 埃斯科瓦尔的“遭遇发展”

334 | 3. 斯蒂格利茨的“美式资本主义”

342 | 4. 马孔斯的“儒家世界”

349 | 5. 方济各的“最糟糕的反应”

356 | 6. 艾利森的“修昔底德陷阱”

364 | 7. 中国“新发展阶段”的文明史意义

374 | 8.“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明史意义

385 |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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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扬，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上海春秋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著有《中国力》《人民共和国》《天下中华——广土巨族与定居文明》。观察者网的特约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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