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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丨桂子山上沐杏雨 昙华林前忆师恩——怀念邢福义先生

刘云 商务印书馆汉语中心 2023-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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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语言学家邢福义先生于2023年2月6日仙逝,长逝之耗令人不胜哀痛!

今刊华中师范大学刘云教授《桂子山上沐杏雨  昙华林前忆师恩——怀念邢福义先生》一文,谨致悼念。

哲人其往,遗泽长存,邢福义先生千古!


桂子山上沐杏雨  昙华林前忆师恩

——怀念邢福义先生

文丨刘云

2月6日中午,我到了办公室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既不想打开电脑,又不想看书,在办公室呆坐了20分钟左右。正想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的时候,噩耗传来:邢福义先生走了。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但当消息确认后便第一时间告诉李宇明老师,并同汪国胜老师商量由语言所和文学院两家共同料理后事。诸事安排妥当后,我觉得我得留下一些文字,这次坚决不留遗憾!

回忆我与先生的交往,我用四个“一”来缅怀先生:一次见面,一篇论文,一段长情,一个遗憾。


一、一次见面

这里的“一”是序数词,指我与邢先生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的具体时间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1996年三四月间,记得当时还下着小雨,乍暖还寒;地点记得很清楚,是在文学院一楼当时的语言学研究所,现在的工会活动室;事项是我参加硕士生入学的面试。在读研究生之前,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爱学的学生,说得俗一点,充满自信心,但研究生的入学面试给我当头一棒,让我如坐针毡。李宇明老师和吴振国老师负责面试,题目是比较“差点VP”和“差点没VP”。我读本科时只背熟了教材,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只能硬着头皮乱答一气。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救星来了!只见李宇明老师和吴振国老师纷纷起身向一位面慈目善的老师打招呼,只说了几句话就继续面试。李宇明老师说刚才是邢福义老师,我一听邢福义老师,不就是我们本科所学高教社《现代汉语》教材的主编呀,便开始谈我学《现代汉语》教材的体会。这才弥补了我回答“差点VP”和“差点没VP”的不足,算是勉强通过了面试,心里从那时起就默默感谢邢老师!

第一次见面是匆匆的,甚至还来不及打招呼,但我有两个深刻的印象。一是感觉邢老师惜时如金,同李宇明老师和吴振国老师的见面都是秒谈,见到一般人恐怕连秒谈都免了。二是感觉邢老师平易近人,由于李宇明老师和吴振国老师当时是面试老师,提问时都比较严肃,邢老师当时是偶遇,是笑着脸打的招呼。这一次偶遇就是邢老师在我心中的底色!

刘云2018年陪同李宇明老师访问语言所的合影

前排左起:刘云、汪国胜、李宇明、邢福义、吴振国、邓虹、谢晓明(摄于2018年3月22日)


二、一篇论文

这里的“一”是序数词,指我正式写的第一篇学术论文。硕士研究生一入校,老师们就反复强调要多阅读语言学期刊。邢福义老师的论文《NVN造名结构及其NV∣VN简省形式》(《语言研究》1994年第2期),我读了又读,反复揣摩,感觉还可以进一步探究,特别是由组合式的偏正结构“VN1的N2”格式转化为粘合式的偏正结构“N2VN1”时的制约因素。遂与同门李晋霞一起,合写了一篇小文章《“VN1的N2”格式转化为粘合式偏正结构的制约因素》,主要探讨转换中涉及的结构因素、音节因素以及该结构中动词的动性和名词的生命度。这篇小文发表于《世界汉语教学》2002年第2期,人大复印资料《语言文字学》2002年第10期全文转载。

第一篇小论文因为是习作,模仿邢老师文章的痕迹较重,例如拙文中的例子有的是直接选用邢老师文章中的例子(军马饲养方法、首长保卫人员、研究生指导教师),有的是改自邢老师文章中的例子(“方言调查方法”改自“方言调查提纲”,“古籍整理专家”改自“古迹介绍专家组”)。又如邢老师论文的最后一句话是“这类现象,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汉语里‘名词定格’的事实”,拙文最后一句话是“这类现象实际上就是汉语的‘名词定格’现象”。


三、一段长情

这里的“一”是基数词。从1996年来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读硕士研究生开始,我一直在桂子山学习、工作。也是巧合,邢老师1995年之前的36年里一直住在武昌昙华林的公寓楼里,1996年才搬进桂子山的博导楼。这么说来,在先生身边学习、工作了27年!27年,人生能有几个27年,所以我用“一段长情”来概括。

刘云2013年陪同俞士汶先生访问语言所的合影

左起:刘云、朱学锋、邢福义、俞士汶、汪国胜、匡鹏飞(摄于2013年10月17日)

这27年来,跟着邢老师一起编教材、办会议,我也在不断学习,不断成长。

跟着邢老师一起编教材。先生特别注重培养年轻人,我硕士二年级时便参加了先生主编的《文化语言学》的修订工作,负责总论第六节《1989—1998文化语言学的发展》。对先生而言,挑选谁去修订这一节都无所谓,但对我而言,这却是改变我人生航向的关键节点。由于那十年正是文化语言学方兴未艾之时,相关著作论文特别多,迫使我抓紧时间多看书多收集资料。后来,跟着邢福义老师还编过多部教材,参编邢福义、吴振国主编《语言学概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参编邢福义主编《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一直跟着先生编各种教材,受益良多,先生对编委的选择、任务的分工、内容的取舍、进度的控制,都有自己的考量和安排,跟着先生编教材我也学会了编教材。

跟着邢老师一起办会议。桂子山上的语言学会议接二连三,记得研究生一入校的时候华中师范大学语言所就主办了“新时期语法学者学术研讨会(国际)暨第五届中青年现代汉语语法学术研讨会”(1996年10月),当时还不知道也轮不到我们操办会务,只是旁听会议。留校后,语言所先后主办了十余次国际学术会议,这些会议我或者参与会务、或者积极参会、或者主持论坛。跟着先生办会我也学会了办会,把从先生那里学来的办会经验用到我自己操办的会议上,加强了与学界同仁的交往。

我跟着邢老师成长。1999年我硕士毕业留校任教,能够同老师辈成为同事,我当然也很高兴。即使后来去北京大学计算机系做了两年的博士后,出站时我还是选择了回到母校,因为桂子山开启了我初为人师的教师生涯,我特别留念这里的师友,留念这里的一草一木。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在桂子山,在邢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年轻教师顺利成长。我博士一毕业,就获得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语广义虚词知识库的建设”,这极大地鼓舞了我的学术勇气。获批的原因我很清楚,是邢福义老师、冯志伟老师等国家社科基金评委大力支持交叉学科的研究。正是在邢老师等前辈的鼓励下,我把交叉学科一直作为我的一个主攻方向,迄今主持的各种项目中有一半以上是交叉学科项目。


四、一个遗憾

这里的“一”是基数词。由于发公众号时需要几张同先生的合影,我把电脑中储存的数字照片看了一遍,又把家里的纸质照片翻了个遍。在几千张照片中,找到了唯一的一张与邢老师的单独合影,这张合影还是2002年6月5日博士论文答辩时的合影,其他的合影都是大合影,少则三五人,多则几十上百人。这之后的20年,居然没有与先生的单独合影,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其实,在先生身边学习、工作的这27年,要想单独合个影实在太容易了,分分钟的事情。正是因为太容易了所以没有珍惜,想着随时都可以单独合个影,所以没有当回事。没想到,先生已仙逝,这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弥足珍贵!

带着这个遗憾永远怀念邢福义先生!

刘云2002年博士论文答辩会时与邢先生的单独合影(摄于2002年6月5日)


作者简介:

刘云,华中师范大学1996级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硕士研究生,1999级汉语言文字学专业博士研究生,现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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