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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美之错

应帆等 纽约一行诗刊 2023-04-22

纽约一行电子半月刊第26期, 2021年7月31日




柔美之错(组诗)

/应帆

 

回去

在八月的结尾

八月开始

回去,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去

 

朋友们在湖上

举桨,摇橹,交换婚戒

你站在舷边微笑

美丽的天气催生着

永恒的幻觉

 

窗前是高速公路和遽变的暮色

窗后是绿底白花的草地

和明暗相间的二十四家灯火

八月和八月之间

隔了五年

 

相识的都成了朋友

人和人的历史

在口口相传里衍生又湮没

 

你不曾到这陌生的异国小镇

却与她合谋

在我的心上

锯出齿状的伤痕

 

且炒美国的花生米来

且开德国的啤酒来

且让淅沥夜雨来

 

添些气氛

而我 竟不能醉

 

*  “在八月的结尾/八月开始”。你一定要明白的诗意。

 

临江

走着走着

就已经到了江边

 

正是最好季节里的最好天气

你说  江心有千朵芙蓉

我闻见了温润的花香

 

江心有千朵芙蓉

开了一个上午

又一个下午

而我是不会游水的人

 

天黑  风止

芙蓉的影子如此虚幻

空气里也没有温润的芳香

是不是  转身的理由

已经充足

 

我如何能停止伤感呢

尤其是在这个她们如此美丽

又如此廉价的季节

 

我所做的  不过是临江相望

圣人还在说

你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

 

* 极偶尔的,“芙蓉”也可以比“莲”“荷”好听些。

 

有约

有约不来的黄昏 

昨晚  飘过的细雪 

门前的梨花  依然 

只是含苞待放 

 

繁星满空时紧握的手 

为什么  十年以后 

才可以在夜晚与你相约 

把有关爱情与痛苦的秘密 

向过去倾诉  并涂上 

成年的颜色 

 

总是会有原因或解释的吧 

而我的爱  犹自纯洁 

在初媚的春光里 

害羞地颤抖  为什么 

十年前的你我   

竟曾那样  错过 

 

一如今天  又将失约 

城市与乡村的距离  将是 

相思与忧愁的  距离 

当月光从你广袤的胸口 

挤过城市的窄缝  染亮 

我小小的窗棂  还有谁   

会唱歌  一声一针地 

扎向我脆弱肤浅的心事 

 

有关真理  有时 

竟真实得那样丑陋

 

* “爱情和痛苦的秘密”。

 

标本

在爱与爱的重叠里

绝望地颤抖与窒息

向阳光和空气 

告别

 

泪 渐渐干涸

青春褪去绿色的盛装

曾经摇曳风中的丰美

终于 演变成这

薄而又薄 轻而又轻的

一枚标本

 

爱的脉络 却渐次清晰

所有的谜题和轨迹

在失去探索的意义之后

如此浅显明了

        

在微风初起的暮春晚上

我将无法 

再在你的窗前摇曳     

 

当你就着桔黄的灯光      

翻开年轻的诗集

又是否能够听见 听见我      

一枚标本的叹息

* 在生命的旅程里,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彼此的标本。

 

无题    

在这个爱好下雪的城市 

窗下的草  

仍在如期而绿 

 

想象  

遥远的树林里 

有清脆的鸟鸣 

而我再不能  

平静如昔地唤你的名字 

 

雪还是纷纷扬扬吧 

撑红伞还是穿红风衣呢 

好像流泪或者不流泪 

在这个季节  

都有温柔的藉口 

 

风起的晚上 

你的眸当分外明澈 

就让我踩着你的歌声 

咬破血管  

将那故园的桃花 

一朵一朵逐次点燃 

 

* “咬破血管/将那故园的桃花/一朵一朵逐次点燃”:

我不知道怎么得的这几句,只是一直很得意。

 

五月的第一个下午

五月如期而至

春天和你

都蓄谋已久

 

五月的第一个下午

和这久被忽视的河流邂逅

隔着不安分的水域

那演绎了万千繁华的岛屿

只是沉默着

像一个远离母亲的孩子

 

一条大河奔流了一生

到最后  不过是

遇见更深更无际的浩淼

水和水的界限

不过是咸与不咸

仿佛年轻和不再年轻的眼泪

 

仿佛四月和五月的界限

仿佛时间的刀锋

游刃有余地把我们

切割成我和你

以及我的和你的

 

天空里又开始有柔软散漫的云

夜晚的绿色窗纱之外

又有求欢的虫声和鸟声

每一朵花又在偶然的盛开

和必然的萎落之间

陷入选择的困境

 

五月的第一个下午

天气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在哈德逊河的西岸

春天和许多阴暗的情绪酝酿已久

却不得不面对遽然凶猛的阳光

 

* 对于五月,我发现自己有莫名的喜好。

 

柔美之错

那一夜的庭前 

月色正自迷蒙 

黑暗里  

你的目光 

如火如炬地袭来 

 

疼痛自心头生长 

所有美丽的渴望 

一起燃烧   

                  

而你门前的桥  

如今想去 

竟曾是我远行的最好的理由 

 

再回首  

已在这城市的灯下 

高速旋转的机器边上 

也许会有偶尔的心动和想念 

而一切真实如斯  

虚假如斯 

 

试着哭泣的我  

终就趁夜色未深  

叠好那一方干燥的手帕 

 

* 少年的优柔寡断,仿佛是一种错误,却又仿佛是一种美丽。

 

缘由 

渐渐习惯于 

蘸着桔黄的灯光 

把自己的心情涂抹成 

深一行浅一行的诗句 

(却没有人知道) 

少年的你   

总是我 

起笔的缘由   

也总是我 

搁笔的缘由 

 

* 这样一首少作,至今还偶或令我有浑然天成之叹。



 考官,請「饒」了他吧!            

  /李玉鳳    

                                 

在阿根廷居住期間,我們學了不少常用的西班牙語,日常生活還可以應付自如,可是當入籍面試坐在移民官面前時,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

80年代,入籍考試那一天,我和外子同時接受面試,移民官是位身材美好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士,皮膚白皙,一身蘋果綠套裝,搭配淺黃色絲巾,短短的金髮下一副金邊眼鏡,姣好的五官,秀麗高雅。

哇!這麼年輕亮麗的移民官!我心裡讚嘆著。

我和外子分坐在大辦公桌前,她慢條斯理打開資料夾。

「Liu  …」考官用西班牙語問。

「是我」外子指著自己。

「那國人?」

「出生年月日?」

「 nombre de tu padre madre?」﹙你父親、母親的姓名?﹚

他聽不懂什麼是padre  madre?外子求助的眼神朝向我。 (他只知道日常稱呼父母pa pa­- mama-)。

「在問你爸爸媽媽的名字…」我忙告訴他。

「不可以,你不可以幫他!」考官不悅地打斷我的話。

「你爸爸媽媽的名字都不會,怎麼能入籍啊?」她冷笑道:「三個月以後再來!」

她把兩份卷宗合起來丟到一邊。

「那我呢?我還沒有考啊…拜托!」。

「你也一樣,三個月以後會通知你們。」說完立刻站起來,像是一座石膏雕像,冰冷無情地站在那裏,還伸手送客。

回家路上,外子垂頭喪氣懊悔不已,這麼簡單通俗的字都不懂,確實不可原諒,更沒想到我的入籍考試也因此而往下拖延。

「這是阿根廷,選擇住下來,就要學習當地語言,遵守他們的法律。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關係,我們繼續努力。」我安慰他。

「如果不是為了回大陸探望母親,我是不會入籍的,這一條路走得太辛苦,太莫名其妙了。」

我同意他的話。為了準備入籍考試,天文地理、歷史人物、時事新聞等等不能錯過,必須滾瓜爛熟,會寫能答才行。想到外子在台灣執教鞭超過二十年,每天站在十幾歲半大不小的學生面前傳道授業解惑,到了年紀一大把才鑽進廚房拿起菜刀、鍋鏟,真是難為他了。每當放下鍋鏟的空隙,他立刻拿起書本哇啦哇啦讀他的西班牙語,書皮已經不知去向,內頁脫落,他的阿根廷護照還不知在哪裡。

夜裡,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三個月後的考試、想到那位又愛又恨,冷若冰霜的女移民官……。

恍惚間,我身上也是蘋果綠套裝,黃色紗巾隨風飄舞,三寸高跟鞋雖然彆腳,還是故作若無其事,臉上金邊墨鏡,手上拎著黑色公事包,神氣活現的走進辦公室,此時門外已經排長隊伍等待面談。我坐在辦公桌的位置,拿出卷宗,外子第一個進來,吃驚地指著我﹕「你怎麼會…」

我示意他不要多說話。

「你會講西班牙語嗎﹖」

「那當然。」

他接著用西班牙語滔滔不絕自我介紹,從大陸到台灣,再到阿根廷,全都說了。

「不錯,你講得很好,沒有理由不通過的。」我交給他一張文件,他高興地走了。

接著進來面如雕像的金髮美女,就是我見過的女移民官,她膽怯地看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我用中文問她。

「幾歲?」

qué?」﹙什麼?﹚她用西班牙語反問。

「我問你名字?幾歲?聽不懂嗎?要講中國話,講中國話,講…」

「醒醒,大吼大叫的,作惡夢了?」外子把我搖醒。

回想夢中的一切,風水輪流轉,或許是天意吧。我心有成竹,外子有了方向做準備,這個方法不錯。

    三個月過去,果然收到面談通知。

這一次是男考官,可能阿根廷牛排吃多了胖嘟嘟的,臉上始終展現著和藹善良。他懂得尊重女性,女士優先,首先考我的語言能力,跟我談起家常,還打聽我們餐館的位置,我當然留下名片,歡迎闔家光臨。輪到外子,他話匣子打開,洋洋灑灑把自己的履歷、經歷全都倒了出來。考官似懂非懂停了一下問外子:「Usted con qué vino?你是怎麼來的?vino?」他做手勢表示坐飛機或輪船,﹙vino是來的意思,酒也是vino﹚外子以為考官知道他開餐館,問他有那些“vino”酒的名字,他把所知道的酒名全都背了出來。移民官啼笑皆非搖頭嘆息,當然又不通過,叫他下次再來。當然他也沒來過我家餐館。

 

幾個月後,就讀中學的女兒陪著一起去應試,從移民官的儀表和服裝看起來,可能是一位階級很高的主管,有涵養,誠懇,專業,他的旁邊還有一位女秘書。

他先是客氣一一握手、問候、讓坐,也關切我女兒的讀書情形。

考官從祕書手裡接過文件,仔細翻閱之後開始問些例行話題,他問到那一年來阿根廷時,外子像小學生一個字一個字用西班牙語唸著數目字:「一九七六…,」秘書小姐在一旁竊笑,女兒眼看老爸又要遭受失敗的打擊,連忙解釋,中、西不同文化的習慣用法,中文說1976﹙西班牙語應說成十九、七十六﹚。女兒大著膽子說:「先生,我知道有些經濟犯,在其他國家犯法,跑到貴國,你們照樣發給他們護照,因為他們會講西班牙語。」考官和秘書小姐互相看了一眼。我女兒面紅耳赤強調道:「我老爸是個好商人,努力工作,熱心公益,按時繳稅,守法守分,您們再三刁難,不給他通過,這樣太不公平了。我爸爸希望拿到阿國護照,一心只想回中國大陸探望四十年不見的母親,我奶奶年紀很大,台灣護照不能去大陸,所以,他需要這本護照!拜託!先生……」

女兒聲音沙啞眼眶濕潤,考官阻止女兒說下去,沉默片刻,嚴肅對我女兒說:

「好吧,現在你是我的老闆,請告訴我,怎麼幫妳?」

女兒瞪大眼睛看著考官。

 他拍拍我女兒肩膀安撫著:「我讓他通過。可是,回去要告訴你爸爸,他的通過是因為-妳。妳是好女兒,你們一家都會是好公民。」﹙於紐約﹚


作者簡介:台灣台北人,從事電視幕後工作多年,台灣電視公司基本編劇。

著作有社教影片,電視劇本等。散文刊登於世界日報、世界周刊等。

  



等待曙光

/蘇彩菁

  

面對疾病的威脅,失去親友的傷痛,鬱悶地近於窒息一年多後,終於解封。我們立刻飛到猶他州南部沙漠中放逐自己。

清晨四時,大地寂靜,天色昏暗,駕著吉普車駛離了公路,往荒野奔去。車子在深坑及丘陵中,如雲霄飛車般的奔馳,崎嶇難行的道路,考驗著我們的耐力,前進半小時後,己不見來路,我們開始下車步行。

迎面而來的是一望無際的孤煙大漠,踏著乾裂的砂石地。大地無語,它以呼嘯的風聲,傳遞它與宇宙的故事。

三億年前它曾為一片汪洋,滄海敵不過幾百萬年的滄桑歲月,海已枯。石己爛。剩下沉殿的鹽層,展現堅韌不拔頑強的生命力,與空氣和水中渣滓,礦物結合。擠壓,化腐朽為神奇,造就了此地的高山峻嶺,深邃山谷,和荒涼鹽灘的特殊地貌。我們吃力攀上山丘,眼前岩石,峭壁延綿不絕。有五彩斑斕的圓椎桶型,有尖錐型直衝雲霄,亦有層層疊疊如波浪起伏。各自述說億萬年歲月中與宇宙之間的故事,見證自然神奇的力量。

站在山頭,在遼闊天際間,我如大漠中的塵沙,卑微渺小。反思人類的自大,貪婪,恣意破壞自然生態,或許是大自然的反撲,無形的病毒把人類打的遍體體鱗。

我等待著第一道曙光衝破了黑暗,太陽緩緩升起,照亮了大地。誠心祈求大地的憐憫,包容我們世俗的靈魂,賜予我們力量重生。

 


 

賞煙火

/蘇彩菁

 

驟然間,病毒來襲,飆升的感染率,重症,死亡人數狂捲而來,紐約曼哈頓淪陷於新冠病毒的魔掌中。

居家暫停令驅逐了洶湧的人潮,和川流不息的車陣,霓虹燈孤獨在猶如鬼城中曖昧閃爍著,島上只剩下瀰漫病毒的空氣及淒厲嗚呼救護車聲。居民在狹小的公寓中,如牢籠中的困獸,不斷掙扎呻吟,試圖反擊。

醫護人員不眠不休奮戰,人們在口罩,消毒液,社交距離,居家隔離中打轉,科學家分秒必爭研發藥物,疫苗。

只有大自然無視病毒,依舊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四季恆古不變,依序交替,鼓勵我們堅持不放棄。

居家隔離帶來的恐慌,憂鬱,孤獨,終於盼來六月解封,七月四日施放國慶煙火。我們下午五點多來到紐澤西山丘,隔著哈德遜河眺望對岸曼哈頓全景,期盼煙火表演。

疏離一年多的小島,不懼疫情,悄悄升起了壹范德比爾待( One Vanderbilt ) ,哈德遜園區( Hudson Yards ) 及幾棟不知名的高樓,曼哈頓的天際線更加壯觀。

靜待煙火施放,怕一出聲,一切如夢境,立即雲消霧散。終於盼到天色全黑,迎來令人振奮的爆破聲,璀璨奪目的煙火沖上雲霄,在曼哈頓摩天大樓群中,畫出朵朵絢麗的煙花,帝國大廈頂端五彩斑斕,V字型束狀煙火,以勝利的姿態在空中飛舞,閃閃發亮。陣陣歡呼鼓掌聲此起彼落。

疫情後的第一個國慶日煙火,驅逐了黑暗,帶來了光明和希望。感嘆終於熬過艱辛的一年,我們逐漸走出痛苦,恐懼,和傷痛,迎向新生。

 

作者簡介:成長於台灣,一直在美國紐約市立醫院從事護理工作,從未將寫作列入人生選項。但在工作中,看到那些在生老病死間,努力掙扎求生存的一群人,觸動我用筆將這些感人的故事紀錄下來。從此就停不下筆了。



 

歐·亨利的光亮與陰影

/程奇逢

 

歐·亨利是我最早接觸的美國作家之一。我上中學那會兒,語文課本上外國文學幾乎是空白,我只記得高爾基的《海燕》,據說那是在呼喚革命,可那時革命已經太多了。一次,語文老師在課堂上提到歐·亨利的小說《最後一片葉子》,我立刻到書店買了《歐·亨利短篇小說選》,一讀就被迷住了,《麥琪的禮物》《員警與讚美詩》《二十年後》充滿了溫馨的關懷,讚揚人性的閃光點,那時讀起來特別容易受到感動。

後來讀到他的生平,得知他曾坐過牢。大多數評論文章都讚揚他作品表達的精神境界,對人真誠的愛,以及出人意料的“歐·亨利式結尾”,也有不同意見,說他的小說“儘管叫人眼花繚亂,卻只是小把戲”,缺乏對於複雜人性的深入思考(<劍橋美國文學史>)。但是寫歐·亨利3年零3個月牢獄生活對對他創作影響的文章並不多見。

不久前讀到美國作家亨利·詹姆斯·福曼的一篇文章,福曼比歐亨利小17歲,年輕時在紐約與歐亨利交往頗多,他回憶道,歐亨利那時的名氣已經很大,他的忠實讀者,包括計程車司機、女侍應生、小職員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吉卜林。但他卻大隱隱於市,很少有人認識他,他極力避免在公共場合露面,連他最親密的朋友也覺得他行為令人費解,

歐亨利一生遭遇奇特,坎坷崎嶇。他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年輕時曾在得克薩斯州奧斯丁的銀行任職,原後被控盜用銀行款項,法院令他回奧斯丁受審,他卻逃往中美洲,這期間他太太因病去世了,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他決定回國受審,1898年2月17日,他被判有罪,入俄亥俄州監獄服刑。出獄後他改了名字,據說歐亨利之名是仿監獄警衛隊長歐林·亨利的名字起的。

福曼說,他從不問別人的私事,以免別人問起他的私事。歐亨利一生中寫出了200多篇短篇小說,其中大部分是在紐約寫的。1902年,他搬到紐約,住在布魯克林歐文街55號,度過他生命中最後八年,紐約那些眾生相給了他源源不斷的靈感,俱樂部中的名流、小偷、員警、計程車司機、女售貨員、房東房客等。地鐵A線高架車從他家附近駛過,他說,聽不到紐約高架車的聲音,他都不知道怎麼寫作了。

福曼的回憶錄與我年輕時讀歐亨利小說的印象相差甚遠,他身系囹圄的經歷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灰暗的陰影,並伴其終生,在他晚年,收入大增,但仍然感到痛苦,覺得自己無法享受到他一直追求的快樂。然而他在寫作中,卻把一個個溫馨光明的故事獻給讀者。他感受著黑暗,卻能寫出光明,這也許是文學的獨特與偉大。

他生命中最後一年,身體壞的很快,1910年6月5日在他的公寓裡去世,只活了48歲。臨死前,他對護士說的那句話成了他的最後一句名言,“把燈全點上吧,我不想在黑暗中回到老家去。”

 

惠特曼在紐約

/程奇逢

 

紐約是惠特曼的故鄉,一個初夏晴朗的日子裡,我和幾個朋友去參觀長島亨廷頓附近的惠特曼故居。中國人重土輕遷,故鄉就是在那裡出生並長期在那裡居住的地方,但美國人的搬遷是常事,據說美國人平均每六七年就要搬一次家。回顧我來美國的經歷,正好能套上這個公式。

惠特曼一家在他四歲時搬到布魯克林,他也在曼哈頓居住過,後來又回長島住過一段時間,所以紐約可以說是惠特曼的故鄉,即便他後來也曾在新奧爾良、新澤西住過,他寫有很多謳歌紐約的詩。長島被印第安人叫做巴門諾克,他的自傳體長詩《從巴門諾克開始》寫到“從魚形的巴門諾克開始/那是我為一個完美的母親所生養並受她撫育的地方。”“我站在我自己的位置上/在這裡和自己的時代在一起。”

惠特曼住在紐約時,布魯克林大橋尚未建成,他在往返曼哈頓與布魯克林時,要搭乘輪渡,1856年他寫下著名的《橫過布魯克林渡口》:“時間或空間,那是無礙的/距離也是無礙的/我和你們一起/一代或今後若干代的男人和女人/恰如你們眺望這河流和天空所感覺到的/我也曾如此感覺過/恰如你們此時憑欄站立隨著急流匆匆前進/我也曾站立匆匆前進。”惠特曼也許想到他的詩會被後代永遠誦讀,他的情感也會和以後的人們恆久交流。

1825年,惠特曼出生6年後,伊利運河鑿通,從歐洲來的貨物可以從紐約沿著哈德孫河在奧伯尼接上伊利運河,在水牛城進入五大湖,再沿密西西比河直達墨西哥灣,紐約港的吞吐量從第四位一躍成為東海岸的第一,西部的糧食也以非常便宜的價格進入東部地區,在伊利運河完工後,運河的建築工人來到紐約,成為橋樑道路等基礎建設的生力軍。

紐約勃勃發展的生機,19世紀中葉美國自由開放的思想,促成惠特曼自我意識的覺醒,形成他浪漫不羈的性格,奔放激越的情感。在前六版《草葉集》的第一首詩都是《自己之歌》,第一句就是:“我讚美我自己/我歌頌我自己”。他在《我是肉體詩人》中還寫道:“我是肉體詩人/我是靈魂詩人/我有天堂的愉快/我有地獄的痛苦/我把自己交給泥土/在草叢中成長/如果你需要我/請在靴底下找尋”。

他的詩驚世駭俗,遭到評論界的一片罵聲,然而他信心百倍將自己與生活的大地寫入詩中,惠特曼的歌唱表面是屬於自己,而蘊含的是對整整一代人在開拓時代激情的歌頌。他聲稱:“打算就這麼唱下去直到死。”

《草葉集》的獨一無二,就在於它已經遠去卻能依然喚起激情,如草葉般充滿無限的旺盛生命。無論何時讀到它,都會感到詩人對生活不熄滅的感情。

紐約魅力無限,這也許與惠特曼、亨利·詹姆斯、尤金·奧尼爾、加繆等人留在這裡的足印有關。

 

作者簡介:程奇逢,出生于上海, 祖籍广东潮州。天津大学学士,美国匹兹堡大学硕士。任职于美国广播电视协会(NAB),曾任文学刊物《今天》杂志经理,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歌、随笔散见于中国大陆、美国、香港、台湾报刊杂志。现任《纽约一行》文学杂志编辑,“法拉盛诗歌节”组委会成员。




封面图:严力


本期电子刊编辑:王渝

主编: 严力
纽约一行杂志编委会:
王渝 邱辛晔 冰果 张耳 
曹莉 程奇逢 严力
投稿邮箱:newyorkyihang@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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