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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过郁闷的巅峰

谢勋双一顾艳奇逢 纽约一行诗刊 2023-04-22


谢勋的诗

 

木乃伊

 

层层麻布

包裹那淨空的

躯壳

以一个姿势

等候

远游的灵魂

归位

 

从褐色

等到黑色

一等

等了三千年

连岁月

也得了失忆症

 

 

定期体检

 

一夜的淨空

让肠道

反观自照

 

第一句话还没

来得及说完

我已经

寂寞在今天

与梦的边缘

 

曲直自如的

内视镜

由终端迂迴

一百多公分

进入主题

 

寻寻觅觅

沿途剪除

悬挂在肠壁上

文明沉淀的

粗糙积习

 

梦醒后

重现一季

存在的轻盈

 

美国加州坎普山火 (Camp Fire) 过境

 

一座座

失血的壁炉

僵直在

馀烬中

 

迷失方向的

车辆只剩下支架

枝干勉强守着

惊惶中的姿态

灰濛濛

空气中浮游着

无常的粒子

 

那些直驱苍凉的

黄色衣帽

地毯式搜索

拼凑

残缺的灵魂

归土

 

新冠肺炎疫情

 

麻木的数字

急着

往上冲

多少个故事

骤然提前失温

 

热衷于洗手

戴口罩的信仰

今日和明日

融入彼此的茫然

 

蝇营的世界

缩小为

居家的格局

社交距离虚拟成

街道上戒慎的空灵

喋喋的群体视讯

 

疫情曲线

爬过鬱闷的颠峰

开始蜗牛也似地下滑

这一片静寂中飘浮着

跃跃然的期待:

啊,那些自在的日子

 

简介 谢勋退休后专事中英文写作,翻译及书法,曾任Nourish英文诗刊总编辑及秋水诗刊海外同仁,现为新大陆诗刊荣誉编委以及讲义杂誌特约编辑,著有「速写当代美国诗坛」、诗集「无常的美学」和「当书法邂逅现代诗」以及美国诗人访问专集PoetsAbout Poetry。


 

 

双一的诗

 

春天是什么

 

是万物生长,百花盛开。

凋谢不是春天的。

那么,天堂是春天的吧?

那里花开永不凋谢

 

天堂之外没有春天。

虽然此时,我们的此地

花也开,万物也生长

但只是一场失败的春天的预演

失败是注定的

当导演被我们赶走

当我们戴上主宰自己命运的帽子

就不得不把春天接来

又把它送走

之后我们坐在落花之处

无可奈何地安葬光阴

安葬一切曾经生长的事物

不用练习我们就已深谙表演之道

完全不需要死亡的预演

我们已经把死亡演入骨髓

 

却万万没有想到

那个被我们赶走的导演

在那个早已被我们送走的春天

为我们预演了一次死亡:

三日之后

挪开了坟墓的门

 

2021/04/01

 

 

那时,风轻轻的

 

风,轻轻的

草儿弯下了腰

它的柔软

像新生的婴儿

 

不,生下来其实

我是坚硬的

若不然,我身后的足迹

两旁,为何散落着

闪光的,鳞片一样

坚硬的东西

 

那是我身上脱落的

破碎的,陈旧的,部分的我

 

我一生的旅程

是丢盔弃甲的节节败退

等到路的尽头

我会把自己交还给风

 

那时,风轻轻的

而我的柔软

要像那

新生的草儿

 

2021/03/27

 

在美国最南的岛屿上

 

大地冲锋,日头被甩向西

越来越暗的天幕上,亙古的交战延续

 

冬夜南天,儿时的记忆里

猎户昂然站立,天狼紧随

 

而此地,在美国最南的岛屿上

头顶的金牛犊已砥出犄角

天狼却没有出动

猎户左倾,几乎摔倒在地平线

 

北面的大熊尾巴低垂

仙女不知去向,天秤也已倾斜

似乎天庭被盗去了砝码

 

我在这冬夜抬头仰望

等候天狼升起,猎户起身

也许要等到天明

 

又或者,等天地废去

 

2021/01/24

 

简介 双一,原名杨靖海,旅居夏威夷。平日修桥,闲时写诗。

 


 

顾艳的诗

 

谷雨

 

跨过清明,不期而遇的谷雨

伴着呼啸的风和倾盆大雨

还有刀劈雷鸣般的闪电

乌云滚滚而来

 

季节更替植物

黑夜收藏着暴力、谎言,疼痛和泪水

山岗坠下陨石

宛如无形的利剑

 

深林里孤独的鸟鸣

坚定而不屈不饶

黑暗遮蔽了光亮,海面上

鸥群的喧嚣如此巨大

 

谷雨时节,我苦思冥想

雨水滋润着辽阔大地

久违了的号角,以及

杜鹃般的啼血,守住真理

我在寂静中默默割草

锋利的刀刃,切割沉寂

 

 

今晚只想听萧邦《夜曲》

——给小威廉

  

你的小小双手弹过很多曲子

车尔尼、巴赫,还有海顿和舒伯特

但今晚,我只想听你弹奏萧邦《夜曲》

 

想起与你一起走过的学琴之路

从杭州到上海,再到华盛顿

童稚岁月里的眼泪、坚持

无数次巡回

脚步总是螺旋型上升

你,从未有过停顿

 

车窗外的田野、树林、房屋、桥梁

还有小河里嬉戏的水鸭

都是你一路的欢乐

 

我让你再看看五线谱上的舞蹈

你撅着小嘴不理不睬

最怕你倔犟的脾气

不肯坐到琴凳上

 

每天与你耳鬓厮磨

你淋漓尽致的哭泣

贮满我胸中的泪水

 

时光被眼泪擦亮之后

你走进萧邦《夜曲》

柔和的音色,行云般流畅

洞开着你的一扇扇智慧之门

 

城堡之夜

——致作家於梨华

 

夜幕降临时分,我关闭

城堡里所有的门和百叶窗

熄灭全部灯光

只剩下壁炉上的烛火

悼念一个逝去的女作家

 

那年,我们在圣莫尼卡海滨相遇

每一个瞬间都是灵魂的欢聚

你生动、美丽、明亮的形象

神一般的思考增加了艺术重量

我们相视而笑,穿着白裙和花裙

在蓝色的海岸线上

飞翔的舞姿,飘飘若仙

 

我,坐在沙发上回想往事

一代人的梦想飘然而逝

烛火的泪光里有着诸多遗憾

不知说什么好,我的语言

变得如此苍白

我的悲伤莫可名状

 

夜又深了一层

我撩起窗帘,望着窗外的月亮

时间的黑洞正在穿越生命

穿越一切的峰顶

 

简介 诗人,一级作家,文学教授,博士。已出版著作28部,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夜上海》、《辛亥风云》,传记《译界奇人——林纾传》,诗集《火的雕像》、《顾艳短诗选》,散文集《岁月繁花》等,2020年9月加入北美作家协会。现旅居美国莱克星顿。


 

 

程奇逢散文三篇



中央公园绿色的眼睛

                                      

   从大都会博物馆出来,一转弯就进了中央公园。博物馆里空调开得很大,身体寒冷时,思想也僵了,僵硬如大理石雕像。一下子走进华氏90度的高温里,头有些眩晕,过了一会儿,思想慢慢活跃起来。首先看到的是满眼的绿色,草坡上绿草茵茵,剪切平整,不掩生命力的跃动。接着是看到一幅美丽的图画,身穿比基尼的少女们在彩色的毛巾上,或坐或卧,皮肤润泽,线条美妙,妙不可言,这是另一幅名画。草地和少女的画,博物馆里也有,但公园里的这幅图,更美,美的让我感到奢侈。高更说:“有两种美:源于自然本质的一种美和经过模仿的一种美。”前者显然是高于后者的。

     中央公园有小丘、湖泊、山岩、车道,但绿色是它的主色。一块块草地,草高约两吋,毛茸茸的,不由得想亲近它,坐下,躺下,赖在它上面。有备而来的,带着毛巾、塑料单,没有准备的,也就地躺在青青草地上,仰面望着蓝天白云。人天生向往绿色,与它有一种自然的情感。出生于纽约的诗人惠特曼把他的诗集取名为《草叶集》,“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青草”。

     中央公园的设计师奥姆斯特德与合作者沃克斯160多年前开始规划时,就秉持保护自然及以人为本的观念。绵羊草原是中央公园一片宽阔的草地,1834年前这里确实是牧羊的地方。现在虽然草地上不见了羊,却仍然保留了它原来辽阔的草原地貌,如此大片绿草茵茵的草地让人在大都会中依然享受着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惬意与快乐。躺在绵羊草原上,眼睛平视的地方是绿色的草地,“一番桃李花开尽,惟见青青草色齐。”再往上看,是数丈高郁郁葱葱的大树,树的后面直接就是设计超前的曼哈顿摩天大楼,这样的层次形成中央公园的魅力。世界各大都会中都有城市公园,纽约中央公园的气场非凡,它不只是纽约市民的休闲地,而且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旅游者。

      中央公园甚至保留着1857年规划之初的一片原始森林,这个由上千年大树构成的原始森林,100多年来一直存在于大都会纽约的城市核心区域。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森林里林荫浓密,我甚至能嗅出森林般的气味,使我忘记了是身处繁忙的大都会之中。后面的小湖。泛出一些亮光,调和了这里的暗色调。森林中修了一些步行小径,我坐在小径旁漆成绿色的长椅上,向上仰望,树木间隙处可以望见蓝天及飘过的白云,我无罣无念,脑子慢慢被挪空,与时间远隔,心轻得很。  

        我们在一个地方逗留很久,与一个人相处很久,会得到很多风景、故事,经历了潜意识的选择▬▬屏蔽或者夸大,经历了时间对记忆无情的洗刷和淘汰,最后只能萃取或抽象出一个印象,心中的一幅画图。来过中央公园的人,无论是短暂游历或者无数次的造访,心中留下的就是中央公园与你对视的那双绿色的眼睛。





蝌蝌啃蜡与可口可乐


    1979年12月19日,中美宣布建交的第二天,可口可乐正式宣布重返中国。实际上,52年前,1927年,可口可乐就进入中国,并在上海设厂生产。那时它的名字叫“蝌蝌啃蜡”,这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手笔。棕褐色有点怪味的液体配上这古怪的中文名字,直接导致它在中国市场的惨淡。

 

    1935年,可口可乐公司以350英镑的奖金征集新的中文名字,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一位旅英的中国学者蒋彝在《泰晤士报》上看到广告之后,提交了“可口可乐”这个名字应征,直到今天它仍被公认为是译得最好的品牌名,不仅保持英文的发音和字解,而且表达了美味与快乐的含义,简单明了,易于传诵。

 

    现在知道蒋彝名字的人不多,上世纪中叶他是饮誉世界的艺术家、诗人、作家。1933年,他自费赴英国留学,以“哑行者”(silenttraveler)的笔名,出版英文散文、游记、小说和画册。1955年蒋彝移居纽约,成为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并受聘为哈佛大学讲座教授。英国国有一个传统,在历史名人的故居门前放置一枚蓝色椭圆形的标牌,以示纪念。至今,获得这种荣誉的中国人仅有三人:孙中山、老舍和蒋彝。这个精彩的翻译后面是深厚的语言底蕴。

 

    几部外国小说的译名也独具匠心。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Gone with the wind》,傅东华将它译成《飘》,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成为翻译史上的绝响。小说中主人公因任性而使爱情随风飘逝,家园因战争破坏随风飘走,南方代表的农奴制被暴风卷走,傅先生只用一个字把所有意思涵盖在内,也把Gone的意味挥洒得淋漓尽致。有人把它译成“随风而去”,汉字字数越多,意义上受的限制也多,“飘”一个字有巨大的想象空间。

 

     另一个例子是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它法文原名是: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我不懂法文,据译者之一杨松河教授讲,这个名字不难译,法语专业一年级的学生就可以敲定:“寻找失去的时间”。英语版译成:Remembranceof Things Past,首字母正好是法文版的首字母,一般译为“追寻逝去的时光”。而中文的“追忆似水年华”美多了。“似水年华”就很美,“追忆”也是,连在一起就像一句诗,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有一句就被译成这样。普鲁斯特用细腻的笔触探索“我”的每一个细致感受,追忆色彩斑斓的生活,爱情、友谊、嫉妒、死亡时而交迭在一起,时而游离开来,重现过去的时光,它值得配有这样一个这么美好的中文名字。很多人不会去读它,250万字的鸿篇巨制,但只要见了这个名字,便记住了这本书。

    诗人、翻译家王佐良说:“译者处理的是个别的词,他面对的则是两大片文化。”好的翻译像是是给两种文化开个派对(这个词也是对party的很好翻译),让双方来一个文化的狂欢。

 
























































































































































































































































































































































































































































































































































































































































哲學雕塑家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裡,陈列着丹尼爾·切斯特·法蘭西的三幅雕塑,這三幅雕塑都陳列於大都會博物館的美國之翼(American Wing)庭院中,它高高的玻璃天棚及一面朝向中央公園的玻璃幕牆,使整個庭院開敞光亮,陽光透過玻璃天棚寬窄不一的柵格,在庭院牆上投射下光影變幻的幾何線條,像是一幅巨大的抽象壁畫,想起貝聿銘的名言“讓光線來做設計”。

 

    丹尼爾·法蘭西的浮雕《死亡天使與雕塑家》(The Angel of Death and the Sculptor)位於庭院南側的牆上,浮雕中,死亡天使正伸手阻止一個青年雕刻家的工作,雕刻家左手握著鑿子,被這突然的驚擾震呆了,眼中充滿了錯愕的神情。死亡天使戴著一頂寬大的帽子,臉被遮住,五官模糊,眼神空洞,左手握著象徵永恆與死亡的罌粟花。

 

     它把每一個人都知道卻一直在逃避的死亡的課題,一下子推到你的面前,毫無遮掩。死亡是人類共同的命運,沒有人能抗拒,又幾乎沒有人沒有抗拒過。

以青年雕塑家為代表的生命,是鮮活光明的,光線照在他手臂、肌肉、頭髮和臉上,五官的線條清晰生動。生活中,人們常常誇大了痛苦,這個雕塑表現出死亡之前的生命是如此的光彩,存在著創作的愉悅和生活各種可能性。死亡到來不可預知,無可奈何,正是人類巨大的挫折感,也突顯人對死亡的恐懼。

這個浮雕是法蘭西為紀念一雙愛爾蘭裔美國雕塑家兄弟而作,弟弟馬丁·米爾沃爾活了39歲,哥哥約瑟夫也只活了45歲,雕塑的背景正是兩兄弟合作的作品,《美國的斯芬克斯》。生與死,這個人類最不堪的難題,也是哲學的終極命題,就在這個小小的空間中充滿張力,也對觀眾產生衝擊心靈的巨大震撼力。 

法蘭西的另一幅浮雕“哀痛的勝利女神”,(Mourning Victory)位於同一面牆的另一端,紀念在南北戰爭中犧牲的三兄弟。女神手握月桂樹身披美國國旗表現出勝利,而向下視的眼神與悲楚的表情卻呈現出哀痛。勝利後的沉思常常是惆悵與失落的,而由時間倫理所構成的歷史又不斷把過去當成是未完成的,它攜帶著記憶進入未來,那麼失敗者也不應被遺忘。如果賦予勝利與失敗的哲學思考以歷史感,是更加睿智的。

    庭院中的雕塑《記憶》(Memory),是一個斜倚在椅子上的裸體女人,對著手裡拿著的鏡子沉思,眼神悵然若失,她看到了什麼呢?“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離我們漸漸遠去的還有,那首來不及抓住旋律的鋼琴曲,對“曾經的辜負”來不及表達的歉意,走著走著就走散了的那個人。時間不會枯竭,那麼流逝的到底是時間還是我們自己?

這三幅雕塑涵蓋著死亡、生命過程、勝利失敗等哲學命題,並且詮釋得如此深刻。丹尼爾·法蘭西是20世紀初美國著名的雕塑家,華盛頓林肯紀念堂林肯坐像的設計者。

 

简介:程奇逢,曾用笔名“奇逢”“陈说”。出生于上海, 祖籍广东潮州。天津大学学士,美国匹兹堡大学硕士。任职于美国广播电视协会(NAB)。曾任文学刊物《今天》杂志经理,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歌、随笔散见于中国大陆、美国、香港、台湾报刊杂志。


 



纽约一行电子半月刊第19期

本期编辑:王渝|制作:思渊堂

主编: 严力

纽约一行杂志编委会

王渝 邱辛晔 冰果 张耳 曹莉 程奇逢 严力

投稿邮箱:newyorkyihang@gmail.com


特别通告

2021法拉盛诗歌节定于4月25日晚上8点(美国东部时间)以远程方式举办,宣布获奖作品。远程使用Zoom,加入信息如下,敬请关注:

4月 25日星期天, 美东时间晚上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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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eting ID: 996 5639 2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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