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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少 坤 在 线
主编：李建丽
编辑：张亦怡
音编：管 鑫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
火 流 星（九）
作者｜王少坤
播讲｜语汐 平凡
献给亲爱的乐珊
我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说，我要回去——不，不是回家，而是回到彼岸，回到那个曾经点亮我们心灵的家。
——约翰·斯坦贝克
满面泪痕的大柱子从堂屋跑出来。他拉起朱排长的手就往屋里走。喜子上前拽住大柱子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大柱子抽泣起来。喜子摸着脑袋说，见鬼了！天亮的时候，精神还不错。难道真的就不行了吗？我耸着肩对喜子说，信吧，卦上就是这么说的。谁能扛得过呢？大柱子一听火冒三丈。喜子赶紧护住我不让大柱子撒野。我跟着喜子进东厢房的时候被大柱子挡在门口。他说班长有话要单独对排长说。我和喜子只好站在门外。喜子劝大柱子不要太伤心。都是战士，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按理不该相信迷信。但是子弹不长眼，谁敢保证不会牺牲呢？大柱子说，班长身经百战。多大的场面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栽在这个屁股眼大的鬼地方呢？我说大柱子说得不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掌管命运的神在天上，不在地上。所以与地方的大小没有关系。大柱子立刻对我吹胡子瞪眼。喜子劝大柱子不要发怒，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就拼上性命也要救活老班长。大柱子拍了门框，接着又拍了自己的脑袋。他说，都怪我们太老实，在鹰嘴岩要是按照老班长的意思立刻发起冲锋就好了，不应该犹豫不决！喜子让大柱子闭嘴。他压低嗓门问大柱子是不是活腻了？班长都要让他三分。轮到你逞能吗？他提醒大柱子从今往后悠着点，不要使性子。革命战士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大柱子说他做不到。老班长就是上级，谁都替代不了。喜子看着大柱子摇头。他让大柱子拍拍脑门问问自己到底是解放军战士还是哥老会的伙计？入党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只认人不认组织呢？屋里静悄悄的，我从门缝里朝里面张望。朱排长在床前来回踱步。老鬼斜靠在床头上，耷拉着脑袋。朱排长走过来，拉开房门。大柱子立刻冲进去把老鬼揽在怀里。老鬼还想说话。可是只要一张嘴，血就从嘴里往外涌。我们都不理解朱排长的意思。可是，大柱子理解。他拿起染血的红旗走出东厢房。我们在院子里面举行了升旗仪式。大柱子充当升旗手。我和喜子一左一右架着老鬼。顺子和小布点分列在我们两侧。朱排长发出升旗的号令。当大柱子升旗的时候，他并拢脚跟，举手敬礼。老鬼把颤抖的手举到帽檐边缘，眼睛盯着缓缓上升的红旗。他的头随着红旗不断上升慢慢昂起来。当红旗升到旗杆顶上的时候，他的脑袋突然耷拉下去。我扭头一看，虽然他的手指头仍然放在帽檐上，但是眼睛上面却蒙上了一层云翳。他的魂走了，随着迎风飞舞的红旗飘走了。大柱子跪在老鬼身边，嚎啕大哭，双手不停地捶打地面。这个英勇无比的汉子像个娘们那样哀嚎。我们在后山上挖了一个墓坑。没有棺材，连张草席也没有。老鬼穿着染血的破军装躺在墓坑里。我说，这算是什么葬礼？好歹也应该弄一张草席裹着。喜子让我闭嘴。我们的目光盯在大柱子身上。他走到朱排长跟前指着朱排长手里的步枪要求把老鬼的步枪放进坟墓。他说，班长杀过鬼子，杀过国民党。到了阴曹地府，没有枪，会吃亏。喜子劝大柱子不要感情用事。丢人不丢枪，这是部队不成文的规定。留下步枪打土匪不是更能让老班长睡得安稳吗？红了眼的大柱子不听喜子的劝告，执意向朱排长伸手。他说，我了解老班长，手里没有枪，夜里就睡不安稳。朱排长照旧一言不发，背着老鬼的步枪，转身走了。大柱子暴跳如雷。喜子紧紧搂抱大柱子，任由他又蹦又跳就是不撒手。我上去拍大柱子的肩头。我说，阴曹地府是不能带火器的。多烧些纸钱才是正道。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你们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回头，我让狗日的瘸子多弄点纸钱，给班长烧了。有钱的主儿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大柱子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就知道钱、钱、钱！共产党要钱干什么？我们要杀人，要报仇！我说，杀人，报仇那是当然。但是，忤逆长官，大逆不道。大柱子在喜子怀里又蹦又跳，指着我大声吼叫，闭上臭嘴。狗日的俘虏，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他伸长脖子对着正在下山的朱排长喊道，同意吧！求求你啦！喜子使眼色让我们全都离开。我追上了朱排长，本想说两句大柱子的不是然后劝他答应大柱子的要求。但是看着朱排长满脸悲戚的样子只好作罢。作为一个长官，被当兵的如此逼迫，也算是丢尽了脸面。我不应该再劝他让步。下山的路上，我一直和他并排走路。他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像尊石佛。
对面的山上滚下来浓雾，把山坳淹没了。近在咫尺的小镇陷入一片迷茫。
我们下了山，看见瘸子廉儒生背着手在院子门口溜达。朱排长问他为什么不进院子？他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所以不敢贸然进去。朱排长说，多虑了。既然愿意为解放军服务，就算是同路人，不必这么谨小慎微。瘸子听后很感动。他说，确实想得太多了。今后一定不把自己再当外人。他告诉我们，他数了院子外面的尸体。十六个！全镇的人都在议论昨晚的事情。十六比零啊！解放军一个没伤，土匪尸横遍野。孔子乙哪里是解放军的对手啊！老百姓都说解放军是天兵天将，是托塔李天王派下来的兵。他朝朱排长竖起大拇指嘴里不住地嘟囔道，佩服，佩服呀！这一仗就把孔子乙打服了。他建议把土匪的尸体全部吊到香榧树上。让他们暴尸街头。让他们的尸体腐烂发臭，让苍蝇叮，让老鸹啄，看看还有谁敢跟孔子乙鬼混？朱排长不许廉儒生这么做。暴尸街头不是共产党干的事情。廉儒生问朱排长为什么要对这些混蛋手慈心软？这不正是杀一儆百的好机会吗？朱排长说，共产党闹革命是为了实现世界大同，建设一个和平民主的新社会。解放军是文明之师。我们不想杀人。廉儒生摇着头说，老百姓可不会这么想。他们看重的是谁的势力大？谁的手段辣？你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人吧！廉儒生指着包裹在浓雾当中的香榧树。看看他们的手段你就能明白为什么磐石镇的老百姓都惧怕孔子乙了。我们顺着廉儒生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香榧树的横生枝干上面吊着两具尸体。仔细瞧瞧，两具尸体都像个半截人，下半身比正常人短了一截。朱排长要廉儒生带我们前去察看。廉儒生说，还是不要去看了吧！看了让人恶心，三天吃不下饭去。朱排长劝廉儒生不用担心。革命军人要是看见死人就三天吃不下饭如何上战场打仗呢？廉儒生说那是两码子事情。孔子乙不是人。他当着活人的面轮奸人家的女人。然后当着女人的面砍人家男人的脚，挖人家男人的眼，把人家的男人吊在香榧树上。天气这么热，尸体腐烂，臭不可闻。磐石镇的老百姓都绕着走，不敢靠近。前天中午，我瞅了一眼尸体。他们的眼窝还一个劲往外流脓。成堆的白蛆爬进爬出，长得比地龙还粗。还有那些狗日的老鸹，成群结队，在树枝上争食、打架。到了黄昏，呱呱地叫。那真是叫惨不忍睹啊！老百姓怨声载道。但是囿于孔子乙的淫威，谁敢去收拾打扫呢？你发个话吧，我去办这些事情。我让那些昨夜跟着孔子乙闹事的王八蛋为你们的人收尸。朱排长决意要去看看吊在树上的人。廉儒生再三劝阻，朱排长就是不听。廉儒生无奈只好在前面带路。大约相距三十米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吊在香榧树上的两具尸体。他们时而分开时而撞到一起。走得更近一点的时候，山风袭来，吹来阵阵恶臭。成群结队的红头苍蝇像是听到口令一窝蜂朝我们扑来。它们身上披着闪闪发光的绿绸子，脑袋上像是点了两盏红灯笼，发出嗡嗡的唿哨，发疯似的往我们的脸颊上撞、往眼睛上扑。还有些更加令人讨厌的苍蝇，故意落到嘴唇上接着就拼命往鼻孔里钻。我一边扑打苍蝇一边拉着朱排长劝他不要再往前走。既然廉儒生答应找人收尸，我们何必自讨苦吃呢？朱排长停住脚步。他眯着眼睛看我，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正在这时，顺子和小布点朝我们跑过来。我喝令他们站住。我对朱排长说，他们还小，会吓着的。廉儒生说我说的在理。他让朱排长相信他能把事情办好。他说，磐石镇的老百姓指望你们在这里长期住下来，赶走土匪，不让孔子乙的人天天在街上游荡。老百姓愿意替你们做事。朱排长默默看着吊在香榧树上的尸体，面色冷峻像尊石佛。他是个听人劝的人，长叹一声，转身走了。我看朱排长心情沉重，暗地里替他捏一把汗。现在，外有强敌，内部又有大柱子的公开叫板。他要是挺不住，我们的命运会如何吗？我悄悄去找喜子说了我的担心。喜子说我过虑了。我们是共产党，不是国民党。他劝我不要在其中挑拨离间。我说，我只是在想如何让我们大家活下去。哪里会做挑拨离间的心思呢？喜子说，这就对了。开会的时候，就把你的担忧说出来。但是，不许提大柱子的事情。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说，你不够意思。我对你无话不说，而你不把我当弟兄。喜子说，没有谁愿意把临阵逃跑的人当弟兄。我对喜子说，你错怪我了。我要是知道大家都不逃跑我也绝不会做孬种的。我没有想到解放军都是英雄。喜子说，临阵逃跑扰乱军心那是死罪。不要以为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就可以让别人相信你。一会儿，朱排长要开战斗总结会。你就好好检讨自己吧！我说，为什么要检讨呢？我毕竟端起刺刀准备拼命了。也算是将功补过，扯平了吧？喜子说，是不是扯平了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这要看大家是不是愿意原谅。我赶紧给喜子作揖，恳求他到时候站出来替我打打圆场。喜子说，拿你的那套卦象欺骗大家？我说，全都是实话，并不是欺骗。但是，千万不要提卦象上的事情。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机那也是个死啊！
朱排长在堂屋召集开会。我们一字排开站在他面前。大柱子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黑眼珠子从乱发中露出来，放射出像狗熊那样的凶光。我心里一阵窃喜。真正有麻烦的人应该是大柱子。从他那副沮丧的神情就能够看出来。在军队，哪有长官会容忍大不敬的士兵呢？没准朱排长火气上来，在八仙桌上猛拍一巴掌就把他拉出去毙了。朱排长首先讲话。他说昨晚的战斗说明我们是个坚强的集体。但是，也暴露出我们存在的问题。希望大家认真总结经验，找出问题的根源，不断提高我们的战斗力。他说，土匪不会甘心失败。我们要利用战斗间隙总结经验，为下一次战斗做好准备。他让大家各抒己见，自由发言。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朱排长指了指顺子和小布点让两个新兵蛋子先说。小布点摸着脑袋嘿嘿傻笑。朱排长提示道，可以先说说通过这次战斗学到了什么？小布点说，以后不会再发慌了。顺子跟着附和，他说，看到敌人逃跑就只顾着开枪，没有想到应该节约子弹。要是在土匪第一波进攻时节约子弹，就不会在第二波的时候没有子弹了。朱排长点头称是。小布点受到了鼓励。他说土匪发起第二波攻击的时候他因为听到卡宾枪连射的声音就慌了手脚，不敢抬头。多亏了朱排长大声呼喊才勉强抬起头来。其实，要是早点射击，打死那个端着卡宾枪的家伙没准就不会让他们冲进院子了。大柱子哼了一声，没出息！他拍了一下桌子，手里有枪，有子弹，你怕谁呢？先敌开火，打死他们才能保全自己。大柱子的一句话就把小布点打哑了火。小布点低下头，嘴巴子都快要贴到胸口上了。喜子站出来替小布点解脱。他说，第二次上战场了吧？但是，与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估计是第一次吧？顺子赶紧点头。他说，凤凰岭是他和小布点的第一战斗。但是只看到了山上敌人的枪口冒火，连国民党的兵穿什么样的军装都没看清楚。这次，不要说看清楚了他们穿什么样衣服，眉毛鼻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个家伙，鼻子下面没有嘴唇，露出两个大门牙，是个豁嘴。大柱子让顺子闭嘴。他说，战斗总结会是表彰英雄，惩罚逃兵的时候，说这些没用的话干什么？喜子说，自由发言嘛，随便说说，效果不是很好吗？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作战勇敢的老兵。你就向他们传授一点经验吧！朱排长对喜子的话表示赞同。他要求大柱子把昨晚的经验说给大家听。大柱子说，没什么经验。冲锋打仗的时候只要不把个人的生死放在心里无论怎么做都不会犯错。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革命战士，生命都是党的。听到卡宾枪一响，就不敢抬头。那还算什么解放军战士呢？那是国民党的逃兵。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么说话分明是想把火引到我的身上了。我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最聪明的做法是回避，不与他争锋。谁叫咱命中注定有这道坎呢？反正他是个短命鬼，闹得再凶也免不了早死。想到这里心里就略微踏实了一点。大柱子心有不甘。他滔滔不绝，话里话外都故意把矛头对准了我。他说怕死鬼不得好死。与其晚点死还不如早点死。背上怕死鬼名声的人生不如死。这些都是老班长教过的道理。他翻过来覆过去把同样的事情说了两遍。在准备说第三遍的时候才意识到大家对他的讲话表现出来了厌倦，这才怏怏停下来。朱排长要求喜子说说昨晚的情况。喜子说，他首先要做检讨，主要是因为轻敌，没有把土匪放在眼里，更没有料到土匪的火力如此强大。开始时候，看见土匪手里有枪。黑灯瞎火，以为只是鸟铳。没想到他们除了有步枪，还有卡宾枪。看来土匪不是瓤茬。我们要认真做好应对土匪下一次进攻的准备。大柱子说，别说的那么恐怖。有什么了不起？喜子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估计土匪也轻敌，没有想到我们是野战军。否则，不会采取这种一哄而上做法。多亏了我们有大柱子的这样的老兵。大柱子说，别跑题。谈你自己的问题。喜子说，本想先放他们过去，从背后发动袭击。没想到他们拖拖拉拉，战线拉得这么长。要是我早点动手从他们中间突击就不会让他们冲到院子门口。让你们承受这么大的压力都是我犯的错误。我请求处分。
朱排长面无表情，大柱子却点头称是。我忍不住了，于是就站出来说，明明是个战斗英雄，干什么这么糟蹋自己呢？要是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都要检讨，那么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呢？大柱子说，你确实该死。我正等着看你如何解释呢？我说，大柱子同志，做人要厚道。虽然你也立下了大功，但是拯救我们的是喜子。大柱子说，我并没有争头功的想法，我也没有说过我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你犯下了大罪。临阵逃跑，该当何罪？知罪吗？我知道我已经引火烧身，无路可逃了。我不禁转向喜子，希望他站出来替我说句话。喜子扭过头去，脸上那种表情好像在说，活该！谁叫你多嘴呢？我只好转向朱排长，希望他能够替我说两句好话。朱排长抬起右手，按在左臂上。这是他最近几天养成的习惯。遇到难题的时候总是把右手按在左臂上。大柱子直愣愣地盯着朱排长。他用目光逼迫朱排长表态。朱排长照旧捂着左臂，他让我说说当时的情况。我把头扭向一边，不做解释。大柱子立刻哼了一声。呦呵，你以为不认罪，就不能治你了吗？朱排长让大柱子冷静。他让我解释当时发生的情况。可是我怎么解释呢？喜子看我不开口说话就问我是否听明白了朱排长的意思？解放军之所以能打胜仗，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一只革命的队伍，还因为我们有铁的纪律。我说，我知罪，没有什么好说的。真实的原因我是不会说出来的。要杀要砍，随你们的便吧！大柱子说，哟呵，你变得很勇敢嘛！我说，该死的时候就应该去死，勉强活着也是受罪。我知道我是过不去那道坎的。朱排长立刻问我那道坎是指什么？我说，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不要逼我。我现在是不说出来得死，说出来也不能活。反正我是个临阵逃跑的人，你就看着处置吧！喜子说，既然知道过不了那道坎，为什么还非要扭头逃跑呢？我说，人都有糊涂的时候。要是我知道你们都不逃跑，我肯定也不会逃跑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仗义的兵。我敢对天发誓，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以为你们也会逃跑。大柱子对朱排长说，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故意在绕圈子。他没有任何理由。临阵逃跑，格杀勿论。像这样的人少一个革命队伍就多一份纯洁。朱排长不许大柱子插话。他让我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我说，你都看见了。在最后关头，我毕竟没有逃跑。你要是现在杀了我，那么明天你们的身边就会少一个人。大柱子又哼了一声。哟呵！少了你一个我们就打不过土匪了？我说，多一个算不了什么？要是今晚他们再发动进攻有我在也就是多支撑两分钟罢了。我只是想说，毕竟我没有逃跑，我端着刺刀站在朱排长身边。朱排长问我是不是还会临阵逃跑？我说，人人都怕死。谁要是说自己不怕死，那是在骗人。但是，和你们这么仗义的人在一起，死了就是光荣。我不会再动逃跑的念头。朱排长点头称是。他说，怕死是天然的。英雄也是经过千锤百炼逐步成长起来的。在昨晚战斗中小布点和顺子表现得很好，很勇敢。他希望我进一步检讨自己，提高觉悟。他相信今后我还有机会证明自己。大柱子不高兴了。他质问朱排长这就算完了？他要求朱排长不要听我的鬼话。怕死鬼永远都是怕死鬼，昨天是，今天是，明天还是。到了生死时刻，他们头脑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让这样的老鼠屎留在革命队伍里就会毁了一锅汤。喜子看大柱子过于激动就劝大柱子小声说话，听朱排长的意见。大柱子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他看见大家都不待见他，才怏怏地停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朱排长开口说话。没想到朱排长一挥手，散会！说完就迈开脚步朝西厢房走去。大柱子想追朱排长。喜子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了起来。朱排长听到了动静，停下脚步。喜子猛地抱起大柱子，一个转身，落地的之后正好使大柱子的后背对着朱排长。
我立刻朝前迈了一步，向朱排长敬礼。我的用意并不只是感激而是在帮喜子的忙。我用身体遮挡朱排长的视线不让他看见快要发疯的大柱子。当朱排长走进西厢房的时候，喜子朝我竖起大拇指，说了声谢谢。我说，扯平了。虽然你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话，但是我知道你在给我解释的机会。不过，你不够意思。为什么把我们俩说的悄悄话向朱排长报告呢？喜子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我说，别装了。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的事情，朱排长怎么会知道呢？大柱子看喜子试图辩解，就猛推了喜子一把。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骗得了读书人，但是骗不了革命战士。这事儿，没完！我说，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你不应该那样对待朱排长。当兵的对长官大不敬，那会毁掉整个部队。大柱子冲向我，喜子立刻阻拦。他一只手推着大柱子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在大柱子眼前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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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江苏南京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钟山》《雨花》《太湖》《散文》等期刊杂志上发表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等作品。其中，中篇小说《完美世界》、散文《斯坦利公园的老兵》分别被《小说月报》《读者》转载。
山西太原人，从事管理工作，朗诵爱好者，《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
河南省鹤壁市人，新闻记者，朗诵爱好者，愿用有温度的声音倾诉人生。《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
本期目录
熊梅生在线
走进美龄宫（江苏｜熊梅生）
王喜根在线
江南老行当之：补锅匠（江苏｜王喜根）
周伟在线
我死后（江苏|周偉）
陈慧谷在线
小镇里的“人民剧场”（上海｜陈慧谷)
王少坤在线
火流星之挺进磐石镇（下）（江苏｜王少坤）
火流星之绝地厮杀（江苏｜王少坤）
火流星之充满火药味的战地检讨会（江苏｜王少坤）
《名家在线》稿约
不管您是不是文坛名家，只要您有一定数量、质量的文学作品可供每周一篇发表，您在这里就是名家！一般文学作品也可，尤其欢迎中篇、长篇小说。好作品有人读才有价值，点击量低于200或连续3篇点击量低于500的将停止刊发；读者反响较好、留言评论较多的可以参加“《人民作家》文学奖”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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