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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 义工旅行:真义工还是假公益

新闻学生 新闻学生 2021-09-26

2020年7月27日,一名南京女大学生在可可西里失联。


前一天,何仪刚结束一周的义工旅行,离开可可西里。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她在青海的最后一天,刷到那条警方通报时,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酒店。


2004年,因陆川导演的同名电影,可可西里初入大众视野。电影里,贪婪的盗猎者曾在这里无厌地猎杀藏羚羊,是自然环境最大的威胁者,现如今,越来越多的旅行团源源不断地涌向这片生命的禁区,成为荒原上新的“隐形猎手”。


以旅行的方式保护自然,“包食宿、包交通,做环保义工”,从成都、西藏、青海,再到四川、福建……“义工旅行”以“义工”+“旅行”的方式给志愿者们提供了在全国甚至全球游历的机会,成为兼有两者需求的年轻人们新的选择,却也让很多站在门外的人心中起疑,这样的方式究竟能产生怎样的效果?

国内某义工旅行机构的可可西里藏羚羊保护项目


义工旅行,进入可可西里

在藏语与蒙古语中,“可可西里”一词意为“美丽的青山”与“美丽的少女”,都有着一份美好的寓意。这里被公认为一片远离城市浮华喧嚣的最后净土,却也是中国境内最后的原始荒原,有着脆弱的生态和无数潜在的危险。


2020年全年,青海旅游人数突破3000万人次,可可西里作为中国面积最大、海拔最高的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也成为了旅行机构眼中的“宝藏”,很多义工旅行机构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扎堆增设“可可西里动物保护”项目。


“我们到一个基地保护站参观学习时,可以看见基本上整整两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其他义工旅行组织的旗帜和签名。”Stella是一家义工旅行机构的大学生领队助理,主要工作是在活动中协助领队。参与保护可可西里的项目过程中,她看到很多和她们类似的组织也都在这里开设了项目。

国内某义工旅行机构的证书

所谓义工旅行(Voluntourism),又被称为“公益旅游”,一般认为是一种“自愿免费加入某种团体,在旅游的同时完成某项活动、帮助某个对象等,在享受旅行的同时承担相应的责任”的活动,已在欧美等国家经过了十多年的发展史,近年来在中国社会,尤其是大学生群体中的热度攀升


“不论旅行者在哪,都能对他们所到达的目的地产生不同意义的影响。”这是义工旅行的开创者之一Dan Radcliffe于2007年创立INTERNATIONAL VOLUNTEER HQ网站时设定的服务宗旨,此远景阐述了义工旅行概念中包含的三点优势:旅行价值的多层化,义工与旅行的互利结合,项目领域和地域的宽泛化。 


“比如说我们会为茶卡盐湖、青海湖拾取垃圾,去关注当地羊的繁育情况以及保护情况”,在Stella看来,义工旅行的意义更多通过作用于志愿者们亲身实践表现出来,“对于后代人来讲,我们这代人需要做些什么,谁来保护我们,就像这些物种的繁衍,应该是为大家贯彻一个保护自然、保护环境的理念。

中国部分义工旅行公司的项目信息

一方面,组织和活动本身能够满足志愿者的现实需要,另一方面,不断完善和发展的服务也为义工旅行的兴起提供了可能。细数目前国内已有的义工组织,如Gapper、OCIVA、EASIN、刺猬等,虽然发展较晚,业务覆盖范围已扩展到海外,在多个国家建立营地,开发和开展“国际义工旅行”项目,业务类型也不再单一局限,教育、环保、社区、医疗等多个类型都有所涉猎。


Stella认为,相较于传统的义工活动,这种形式除了直接作用于义工工作,也为志愿者们提供了与当地文化亲密接触的机会,便于为当地提供更切实的帮助。“我们直接去了当地藏民的家里,近距离地感受了他们的居住环境、生活状态,带着这样一个感情基础,对比一下自己的生活,就会明白他们现在的一个处境,基于此,再去做其他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然而,与这些优势相伴而生的,还有中国“义工旅行”从诞生之初就饱受争议的问题,“义工旅行究竟是不是骗局”,以及“义工旅行有什么意义”。

 

情怀与形式之间,公益与利益之间


在国际义工旅行项目中,欧美等国提供的项目,持续时间往往在2-3个月以上,目的地以非洲等贫困地区为主,而在中国,目前大多义工旅行机构倾向于将时间定为1-2周,最热门的选项大多是巴厘岛、越南、泰国等地的海洋生物保护与冲浪活动。


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研究生田紫灵等人在2019年发表的论文研究《中国青年国际义工旅行者的旅游动机及影响因素》中表明,不同于西方义工旅行者基于对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落后想象及其发达国家公民身份优越感的旅游动机,中国青年义工旅行者的旅游动机大多受到旅游商业化的影响,其动机来源主要是利他动机和自我动机

义工旅行者旅游动机及其影响因素

义工旅行的参与者何仪介绍到,这种项目的受众者大多是大学生和初高中毕业生,既希望能够积累“志愿时长”或是为申请国外大学丰富软背景,又想通过旅游这种轻松的形式获得经验,义工旅行组织者所提供的一些实践证明或是当地NGO组织颁发的证书成为了吸引人的解决办法。


“我不否认参加这个活动有功利的因素存在,比如为出国留学做一些背景提升、累积一些志愿时等,但可能也正是这些因素的驱动,才会让我更主动地寻找类似的活动参加。”曾经参加敦煌非遗保护项目的志愿者王林坦然承认。


正在准备留学申请的王林对于自己之前的那段经历也略显无奈,“我申请国外学校的时候,因为绩点比较低,留学中介就让我去多补一些志愿者经历,也推荐了一些相关的义工旅行机构,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合作的,但是我参加了之后还是觉得这些项目都挺‘水’的。”参与了一周的项目后,王林觉得自己真正参与到志愿活动中的时间还不到20%,以至于在书写申请文书时发现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写。

部分义工参加项目做样

除此之外,在义工旅行日趋商业化的背景下,实际的活动与商业推文呈现的内容存在巨大落差也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虽然这个项目的名称被冠以“可可西里”的名称,但是在长达一周的行程中,何仪所在的团队只有一天是真正在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度过的。问及印象深刻的志愿活动,何仪回忆了一会儿,“主要就是在湿地保护站植树和青海湖边捡垃圾,工作内容简单、时间也不长,不会有强制要求,整个项目的志愿体验占比在总项目体验的20%-30%左右,反而是我们在草原上的烤全羊篝火晚会、在星空基地一块唱的歌、彻夜玩的狼人杀更让人印象深刻。”

可可西里义工旅行中体验藏族人民的篝火晚会

国内某义工旅行机构野生动物保护项目广告推文封面

而在当初项目报名的推广文章中,介绍青海湖捡垃圾活动所使用的标语是“用我们的努力还高原精灵一个美丽的家。”


带着责任去旅行
结束了为期一周的义工旅行活动,何仪一行人在索南达杰保护站见到了一群真正在做义工的“红马甲”们。

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索南达杰保护站

海拔4800多米的高原,氧气稀少,食物有限,上下山一个来回基本要一天的时间,他们却在这里驻守了几个月,为前来参观的人们做讲解。“我们在索南达杰保护站拿着所谓的‘证书’合照时,他们也刚刚结束了长达数月的义工,穿着红马甲合照,和他们对比起来,还挺讽刺的。”何仪展示着自己的证书,笑容有些僵硬。


何仪计算了一下,在可可西里的活动中,自己前后花费了七千多,其中交纳的项目费占到了一大半,剩下的是机票、吃喝游玩的花费,与一次常规旅行的花费基本上差不多。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如果只是把活动当作附加了公益属性的一次游玩,那也无需过分纠结“义工”形式,至少也会产生一些自己参与了环保的“自我安慰”,“以后去旅行的话,肯定更倾向于选择义工旅行的形式。”


“相信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对诗和远方的憧憬吧,至少我是。”来青海之前,Stella刚过了自己的20岁生日,这次的义工旅行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想20岁一开始就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相较于活动中实质性的收获,Stella更注重义工旅行的体验性,在她看来,公益和旅游两者并不冲突,自己参与这个项目的初衷很简单,“我就是来保护野生动物、来做公益的。”在可可西里义工项目中,作为领队助理,不少参加的学员都是Stella审核挑选的。谈到筛选标准时,她反复说了好几遍“我们这代人”,在她看来,通过义工旅行来保护野生动物和生态已经成为“这代青年人”新的方式。


白文江与何仪同为第一次参加义工旅行的志愿者,一起参与了可可西里的环保项目,比起何仪对义工旅行活动的失落,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安排已经有些超出自己的期待。“感觉我们的事情还是挺微小的,但是做总比不做好,至少也给当地带来了一些微小的改变,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义工旅行云南保山乡村支教

“只要个人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和传统志愿活动相比,我还是更倾向于选择义工旅行。当说起环境保护、濒危动物这些议题,你能想起的不仅仅是几句口号和垃圾分类,还会有大柴旦的星空、散落在青海湖岸边的瓶瓶盖盖、沙丘上的大风,大西北的生态瑰丽又脆弱。” 回首2020年,白文江觉得,在大西北度过的日子已经成为她那一年最特别的生命体验之一。

大柴旦星空基地


侯雨汐 刘欢 | 采访

侯雨汐 刘欢 | 撰稿

罗曼绮 蒋敏玉 | 责编

受访者供图 部分源于网络 | 图片

姚炜楠 | 排版

封面底图及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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