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惠迪：结缘新加坡华语（系列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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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新加坡华语（系列13）
说“峇”
汪惠迪
在系列（10）中，我曾说：“《联合早报》总编辑林任君先生也曾收到新加坡本地和印尼读者的来信，批评报上用字用词的错误。另文介绍。”本文接着这个话头讲印尼读者和新加坡本地读者批评早报语用错误的故事。
当年，林总收到这两封读者来信后，就交由我处理，并指示我“研究一下”，在报上公开回应，因为他们的来信都没附电话或地址。
印尼读者的来信是用信纸写的，新加坡本地读者的来信是一张剪报，在周边空白处加了许多批语。我读过之后的第一感觉是，这两位读者未免过于自信，正应了“无知者最无畏”这句话。
他们坚信早报上的用法是错误的，报纸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所以印尼读者的批评语气很重，而新加坡那位更是破口大骂，用广东话骂，用福建话骂，问候人家的老婆老母，满纸“三字经”，污秽不堪。
先得解释一下“三字经”。“三字经”是指由三个汉字（“他、妈、的”）构成的骂人的话，用于港澳台新马等地（《全球华语大词典》第1308页，商务印书馆，2016年4月）。
我曾牢记一位伟人讲过的一段话：
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
这段话告诉我，对待人家的批评，着眼点是说得对不对，说得对，我们就接受，就改正。所以任你发脾气，满口三字经，我都一笑置之，犯得着生气吗？对我来说，老总下了任务，得赶快“研究研究”，人家说得对不对。
印尼读者气从何来？从“峇”字而来。新马印尼华人，对“峇”这个字可谓再熟悉不过了，大凡人名、地名、路名、物名、山脉、河流、湖泊等名称，都有用“峇”字的。“峇”字在他们的语文生活中不可或缺，他们对“峇”字似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对“峇”字的认同比其他华人社区要强烈得多。“峇”字早已成为新马印尼华人语文生活中的一个常用字，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
印尼的峇厘岛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一曲旋律优美的《峇厘岛》，令人沉醉于这个“诗之岛”中。
峇厘岛风光
峇厘岛风光
没承想印尼读者说“峇”字是南洋地区华人“自己特别创造出来的”，是个“道道地地实实在在不入标准汉语之列”的“怪符号”，批评《联合早报》在新闻中不用“巴厘”而用“峇厘”是“在文字运作上自寻死路”，是“自我阉割”，言辞耸人听闻。
让我们来看看周边国家或地区的使用情况。
先说香港。香港也有人在议论“峇”字。某报一位专栏作者说，“峇厘”的“峇”字“遍查字典不获”，不得不请教文字专家，答复是：“这个字我也不太懂，有朋友说是客家话，本是乡土风俗字，故字典辞典不收，你还是请教懂客家话的专家吧！”其实，问问新加坡或马来西亚华人就可以啦，谁不认识这个“峇”字啊？“遍查字典不获”，查了几部字典啊，连《现代汉语词典》都没查吧？
再把视角转换到汉字的故乡中国。“峇”字在我国是个罕用字，近乎“死字”，《新华字典》《两岸常用词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现代汉语应用规范词典》都不收。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多功能字典》《现代汉语学习词典》都收“峇”字，释义大致相同：峇厘（Bālí）,印度尼西亚岛名。今作巴厘。
“今作巴厘”恐怕也只是在中国大陆吧？台湾地区用“峇里”，港澳特区用“峇厘”或“巴厘”。
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全球华语大词典》，“峇”字条下收录“峇峇”“峇迪”“峇迪画”“峇拉煎”“峇叻煎”“峇厘”6个词条，并注明用于新马泰印尼文莱等地(24—25页，商务印书馆，2016年）。
峇峇（右）与娘惹
峇迪布料
印尼有个民族叫Batak,译作“巴达克人”或“峇搭人”。说“峇”是南洋地区华人“特别创造出来的”，根据何在？我不知道第一个下南洋的华人是在什么时候到的南洋。但是，我想告诉那位印尼读友的是，“峇”字不是南洋地区华人“特别创造出来的”“不入标准汉语之列”的“怪符号”，“峇”字是“中国的仓颉”创造出来的，始见于《玉篇》。
《玉篇》是梁武帝大同九年（公元543年）太学博士顾野王所撰，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玉篇》是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陈彭年重修的。宋仁宗宝元二年（公元1039年）完稿的《集韵》也收了“峇”字。
辞书说，“峇”字有两个读音，一读kè（客），一读bā（巴）。读kè，意思是山貌、山窟；与“岌”构成“岌峇”，是打铁的声音（象声词）；读bā是译名用字。
《玉篇》
山部：峇口合切山窟也
（上述两张图片由汪惠迪供图）
在周边国家或地区的报纸上，Bali有四种写法：巴里、巴厘、峇里、峇厘。我国和周边国家或地区使用并不一致，我国大陆用巴厘，台湾用峇里，港澳用峇里或巴厘，新马印尼文莱用峇厘。
新马的报纸不从众用“峇”而用“巴”，当地的读者能接受吗？真要这么做，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因应国际中文教育，我国出版的字典词典是否应收“峇”字呢？《通用规范汉字表》是否应补收“峇”字呢？（上）
审核 | 郭 熙
策划 | 刘 慧
文字 | 汪惠迪
图片 | 网 络
编辑 | 张泽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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