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得还凑合的男的,一边做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性别观,具体内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一段“卡琳娜现在比我火,能赚更多的钱,所以她出去工作,我在家照顾孩子”的内容。老套,但确实挺拉好感的。带着好奇,我点进了他的微博,顺便看了一眼她的老婆卡琳娜——这回不是长得还凑合了,是相貌几乎无可挑剔的美女,即便我对cos圈一无所知,也能感受到她照片里的张力。
本以为这两个名字会像其ta网红的名字一样,逐渐淡出我的视野,结果就在上周,ta们连上了几条热搜——都不是什么好事,仲尼出轨,并如同其他出轨男性公众人物一样,上演了“我锤我自己”的戏码。简单来说,又是一个毫不意外的、人设崩塌的出轨故事。正如仲尼在视频里说到的,现在卡琳娜比他火得多,所以有更多的工作和收入,仲尼自己也是各种蹭老婆孩子的流量,如果标题里没提到老婆,播放量就要大幅下降。
仲尼视频提到卡琳娜时播放量478万次观看,未提到卡琳娜时视频播放量仅152万次观看。就在这样一个贩卖宠妻人设、靠妻子美貌赚流量赚钱的前提下,网友先是翻出了仲尼古早的厌女微博。
然后又有人爆料他在卡琳娜的孕期多次出轨,又是给前女友写诗,又是与新女友去鼓浪屿。除了图片证据,还有同一时期他自己合理化偷情的微博。
而在卡琳娜生下女儿之后,仲尼疑似开始新一波的出轨,这次已知的出轨对象,是当时同一公司的网红子望。但仲尼本人称自己未出轨,甚至带了个微博tag #仲尼没出轨#,给出的原因包括:
卡琳娜产后重度抑郁,两人并未领证,自己与卡琳娜的感情极度破裂,两人分居异国,卡琳娜知道子望的存在。在经历了一波网友称女方“知三做三”的网络暴力之后,子望迅速给出了回应:仲尼谎称自己离异对她展开追求,还商用了子望没有授权的视频素材,她在得知仲尼并没有离婚之后迅速切断了联系。
而后仲尼的回应又成了男人出轨的一贯套路,以为自己羞辱了女方,却锤了自己:1)卡琳娜产后抑郁,所以自己跑回国找了“新女友”子望,甚至想让子望当孩子的后妈。对此,子望在微博小号吐槽“我年纪轻轻活蹦乱跳干嘛在夜里跟男人畅想怎么当后妈啊?”,否定仲尼的一厢情愿。
2)子望突然消失不理我,一定是“出轨了”。(印证了子望得知他没离婚迅速溜了的事实。)3)曾经的厌女言论,是我的微博账号发的,但这是人设,是当年微博生态的问题。4)出轨是假的,我找律师了,你们千万别告诉卡琳娜。
总之,仲尼不仅坐实了出轨的传言,还是在卡琳娜产后抑郁最脆弱的时间出轨,并且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能罪加一等了。在他眼中,这是一份澄清;而在公众的眼中,这是一份罪证。作为“我锤我自己”的优秀前辈,薛之谦和王力宏都在放出以为是对方黑料、实则锤了自己的内容之后,被自己前任的文字锤到无法翻身。包括在这次事件中的子望,也锤锤到肉,帮助仲尼锤了他自己。以上提到的这些女性受害者显然更有底气: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社会资源。所以我们在看她们的文字时,除了愤怒与同情,还会有一丝丝怒锤渣男的爽感。“实锤”一词,就源于薛之谦李雨桐事件。
图 / 小鸡词典
但卡琳娜不同,即便她人气高到漫展给她单独开个馆,她在这段亲密关系中,仍旧完全处于劣势。卡琳娜没有底气,也没有靠山,她在大二时怀孕生女,期间怀疑过仲尼对安全套做手脚。在中国,她没有任何亲人,因为语言不通,可能也没有太多能指望的社会关系;而她的祖国,正遭受着战乱。她不能简简单单放出证据离婚、走人,深藏功与名。如果离婚,她很难获得工作签证,继续留在中国;而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也很难回到祖国。更何况,涉及到跨国离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截至目前,她唯一的回应只有粉丝群里语焉不详的一条“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还被网友怀疑微博是仲尼代运营的。卡琳娜在粉丝群回应:“这是个极大的误会……”
图 /微博
这个在中国无亲无故、祖国还正遭受着战乱的女性,因为看不懂中文、“因为中文太难不被老公鼓励学中文”,所以在整个过程中,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的想法、她的诉求,甚至她究竟了不了解中文互联网上的轩然大波,对公众来讲,都是未知。失去声音的女性当然不止卡琳娜一个。当女性(在特定环境中)与外界交流的渠道被垄断,就会失去声音。这曾经一度是所有女性的真实处境;现如今,随着平权运动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女性的声音逐渐在一定范围内有了一些影响力,但这些影响力并不属于所有女性,也并不与知名度直接相关。卡琳娜作为一名头部coser,一个能接很多广告、赚很多钱(尽管不一定会进她的口袋)、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在语言不通、不熟悉媒体环境的情况下,话语权都会被彻底垄断,就不要说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更多普通女性了。仲尼出轨事件引起热议后,有网友翻出仲尼之前发布的“宠妻”视频。视频中,卡琳娜听闻鸡汤3000元后,心疼地念叨3000元可以买什么。
我们甚至可以说,卡琳娜是失声女性中“幸运”的那一批:她读过大学,至少会两种语言,拥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大量的粉丝,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即便如同传闻所言,她的生活已经被仲尼所“控制”,她的一些基本自由、人身安全大概还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的。但更多女性没有这样的“幸运”,她们甚至根本都不被看到。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数据,2015年,我国15岁以上人群识字率男性为98.2%,女性为94.5%,相差3.7%。即便随着七年来义务教育的进一步普及,这个数字差异可能会缩小,但仍旧会有很大一部分年长女性难以获得识字的机会,考虑到我国庞大的人口规模,这个数字大到惊人。而《中国统计年鉴(2021版)》则显示 ,2020年我国现存文盲人口为3775万,其中女性占近四分之三。不识字,意味着她们很难签订劳务合同、办银行卡,几乎无法使用智能手机,没法网购,社交圈子无限趋于封闭。在新媒体给了女性一些直接说话机会的今天,她们仍旧没有任何发声的渠道。另一方面,社会文化只容许女性沉默,不欢迎女性的发声。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早年女性在婚后往往会被“剥夺”姓名,成为“xx氏“或“Mrs xx”,从称呼上,社会系统就希望女性依附于新的家庭。即便今天,已经没有中国女性叫“xx氏”,越来越少的西方女性选择冠夫姓,女性仍旧经常被视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让她们根本无处可退,她们无法发声,也不敢发声。自古以来,女性就是“被噤声的群体”。在父权社会的结构下,社会规范、语言体系本身就是为男性服务的,很大程度上也是由男性建构的。当女性使用这样的语言体系去表达时,本身就存在信息的丢失,女性可能根本找不到贴切的词语去表达,而其他人,又可能根本不想倾听女性的声音。而且,为了固化这种“结构性失语”,往往还有一整套策略来配合,包括但不限于嘲笑、仪式(比如通过言语确定女性的从属地位)、控制(比如打断女人说话)和骚扰。长此以往,女性的表达往往不能被听到,或者女性会放弃那些“不受欢迎”的表达。从某种意义上讲,失声是最大程度的失权,因为女性的真实想法、苦难、诉求,根本没有机会能让ta人知晓,如果连让人知晓都有困难,女性又能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呢?但女性的失语不是不能改变的。至少,这篇文章本身以及这篇文章下的评论,就是在试图发出女性的声音。我们有责任在那些男性打断女性发言的时候,去坚持说话;我们有责任为每一次、每一种类型、不论是否是自己完全认同的女性表达喝彩;我们有责任为那些发不出声音的群体,为更多遭受暴力的女性发声;
语言本身就拥有力量,从百年前为了女性表达而诞生的“女书”,到如今我们在互联网上说的每一段话,语言本身就能带来改变。女性群体的结构性失语,并不意味着每个女性都失声了,当我们处在一个幸运的、暂时还有机会表达的位置上,就要尽可能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因为我们,需要成为她们的声音;只有我们,才能成为她们的声音。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