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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美国反女权

陀螺凡达可 陀螺电影 2021-02-19


 今日作者   中号蜥蜴

 今日编辑   车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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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FX和Hulu联合推出一部有关女权运动的艾美奖锁定新剧《美国夫人》。这部由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监制的剧,起先最夺人眼球的消息,是凯特·布兰切特将要饰演美国知名的反女权人士菲莉丝·施拉夫利(Phyllis Schlafly)。





 美国夫人

  Mrs. America 

(2020)


导演: 安娜·波顿 / 瑞安·弗雷克 / 阿马·阿桑特 / 劳瑞·德·克莱蒙特-托奈尔 / 加妮克扎·布拉沃
编剧: 达维·沃勒 / 约书亚·艾伦·格里菲斯 / 米迦·施拉夫 / 塔尼娅·巴菲尔德 / 莎伦·霍夫曼 / 布·基勒布鲁
主演: 凯特·布兰切特 / 罗丝·伯恩 / 莎拉·保罗森 / 玛格·马丁戴尔 / 乌佐·阿杜巴 / 伊丽莎白·班克斯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首播: 2020-04-15(美国)
集数: 9
单集片长: 46分钟



这位在七十年代几乎凭一己之力挫败了ERA,在美国女权运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保守党人物,恐怕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去世四年后被拍剧立传。而预告片出现时,网络上也一时间传出这样的“哇,美帝也出了一部反女权的电视剧”的流言蜚语。


当然,不说美国好莱坞及文化产业集体偏左翼自由派的事实,就说对美国整体文化趋势有了基础认识,这样张口即来的判断恐怕也有些天真。事实上,光是凯特·布兰切特和《广告狂人》编剧达维·沃勒的参与出现,就让人有理由相信——


《美国夫人》不止是一部高度关注女性运动的剧集,还是一部实际内含女性主义立场(而非反女权)的剧集。


▲ 《美国夫人》


《美国夫人》主人公菲莉丝·施拉夫利,1924年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是六七十年代重要的共和党保守派人士,在从政之初,她并不对性别议题感冒,甚至觉得不值一提而对国防战略更感兴趣,但随后,她的主要政绩开始围绕反对《平等权利修正案》(Equal Rights Amendment,简称ERA)展开。


《平等权利修正案》于1921年提出,旨在保障所有美国公民享有平等的合法权利,试图解决男女两性在离婚、财产、就业和其他事项方面的法律区别,并禁止性别歧视。在1960年代末期,修正案其实就在美国得到越来越多的跨党派支持,1971年,在国会两院投票通过也几乎一往无前。但是在众议院与参议院通过后,联邦法案尚需要获得38个州议会批准才能生效。于是,在州与州之间的斡旋中,就诞生了保守派菲莉丝·施拉夫利与自由进步派女权主义者们的战场。


▲ ERA背景下的女权运动历史


有意思的是,名叫《美国夫人》,但编剧及导演其实并不主要为菲莉丝·施拉夫利著书立传,而是穿梭于两条主线中力图呈现这场七十年代的“ERA战争”。


一方面是来自东海岸的进步自由派女性团体,一方面是在伊利诺伊州以菲莉丝·施拉夫利为首的保守派政客及其团结起来的家庭主妇。


▲历史原型:菲莉丝·施拉夫利


相比起全然的精英主义讽刺保守派的做法,它力图呈现七十年代女权运动中的内部混乱,同时也有证明菲莉丝·施拉夫利团队挫败ERA的百折不挠和政治敏锐,算得上是一部重视历史,力求展现女权运动双方面貌的正剧。


但是,当然,如果有人说,它是一部立场中立而客观的政治迷你剧那恐怕……菲莉丝·施拉夫利本人如果还活在世,听了一定会破口大骂。


因为只要认真看三十分钟,就不难看出它其实是一部站在左翼立场支持女性运动的剧集,这之中保守党的形象固然饱满,没有被彻头彻尾污名化,但各方面的情节设置和人物表达都在巧妙揭露她们自身的窘境,并对菲莉丝·施拉夫利为主吊诡的反女权话术进行批判。





女权团队的内部混乱


在影片中菲莉丝·施拉夫利的主要劲敌是来自东海岸的第二波女权运动先锋们,她们聚集在几位女性身上。格洛丽亚·斯泰纳姆,Gloria,带着招牌的飞行员镜,留着七十年代嬉皮士摇滚的长发,是《纽约》杂志的专栏作家,创办了美国著名女权杂志《Ms.》。


她凭着自身经历而成为女权圈子里争取堕胎权的先锋,而她的个人魅力和气质也使得她成为媒体闪光灯下的中心人物,逐步成为女权运动的领袖。


▲ 《美国夫人》中的格洛丽亚·斯泰纳姆(左)


贝蒂·弗里丹,Betty,是过去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一名女性作家,她在剧中性格不讨人喜欢观点也有些落伍,但她的著作《女性的奥秘》成为第二波女权主义运动的导火索。


她的重要主张是“解放所有家庭妇女”。在后期Gloria和Betty陷入一种团队内战的争锋相对,Gloria反对Betty撇清同性恋的政治立场,Betty则认为Gloria没有参与运动的实质内容,不过靠外表和媒体关注成为偶像领袖,她俩的关系异常僵化。


▲ 《美国夫人》中的贝蒂·弗里丹


同时有过矛盾的,还有黑人女权运动者,第一位竞选美国总统的黑人女性雪莉·奇瑟姆,Shirley和全国妇女政治核心小组的创办人贝拉·艾布扎格,Bella。


Shirley希望得到Bella全面的政治支持,但Bella在Shirley竞选渺茫之时就及时转向支持了同民主党派的男性总统竞选者乔治麦高文,并劝说Shirley放弃自己已获得的选票,为参议院麦高文背书。而Gloria也和麦高文的竞选团队暗自做交易,希望以女权团队支持麦高文为代价换取他对堕胎权的支持。


虽然最后这一切都证明了,这不过是政客的游戏而已。麦高文在获得背书后并不会为以切身利益一般为女性权利服务。而Shirley女性+黑人的身份更是陷入了双重身份弱势,甚至感觉到自己在女权团体内部的格格不入。


▲ 《美国夫人》


从这一些矛盾中也可以看出,彼时女性主义先驱们的团队已经四分五裂。她们所面临压迫是统一的,但长久压迫所造成各方面的顽疾一一亟待推翻,彼此对需求的迫切和争取途径又各有不同,没有达成战略上的统一,以至于反抗性举动的方向由此变得游离四散而矛盾。这是编剧对七十年代第二波女权运动以及ERA失败的深度反思,其中不乏对激进女权派和自由女权派的区分,更是点到了双重身份(黑人中的女性)问题。




 

右翼保守团队的目的统一


打破一种固有局面所面临的情形总是复杂、多变而困难的,但维护现状就相对容易、立场简单和坚定很多。故事另一头,菲莉丝·施拉夫利团队进展就相对平稳,她们的策略是发动家庭主妇,坚定认为ERA是对个体幸福、个人追求和女性既得利益的破坏。


▲ 施拉夫利的反女权话术


《美国夫人》的团队自然不止步于只展现这一点,他们对菲莉丝·施拉夫利人物个人生活及政治手段做了剧情人物的设计,这部分也成为本剧对右翼反女权的吊诡话术作批判的主战场。


在故事伊始,菲莉丝·施拉夫利所面临的男权社会及私人层面压迫就相对明显,反讽已经写在她的脸上。


当菲莉丝去华府参加会议时,大谈对国防战略政策的看法,却遭到同会议几乎所有其他男性与会人的忽视和怪异目光,他们叫她去拿笔给大家做记录,美其名曰“我们觉得你在这方面比我们更擅长一点”


从华府千里迢迢回到家里,菲莉丝需要顾及丈夫及孩子的晚餐,同时在夜晚当她并无意性生活的时候,还是被丈夫半强迫发生性行为。


▲ 反女权领袖施拉夫利表面光鲜,实际却也深受男权社会之害


可是,即使是这样分外明显的在职场的性别异化和私人生活里的性别权利压迫,施拉夫利还是义正言辞地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被歧视过。”


她或许真的没有说谎,因为大家都有理由相信,当社会规范(social norms)进行到一定地步时,每一个人都会一定程度内化形成一种约定俗成的意识而不觉得古怪、不察觉被异化。除此以外,在剧中对菲莉丝·施拉夫利还有一个坚定秉信的意识就是,相信个体的意志和能力。她认为只要作为个体只要足够杰出、优秀,就不存在被异化、边缘化、次等化的可能。性别甚至并不重要。

 

这么看来,菲莉丝的反女权观点并不落伍,她对女权运动的根本否定有两条,而两条在今天社会也依旧存在:


▲ 《美国夫人》


1)女性的个人成功可以通过个人努力实现,(只要你个体够强)社会压迫其实不存在。


简单说来,核心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只要足够强,男权或父权社会的规则是可以进入的,歧视和压迫会被个体力量消解。


同样,社会达尔文主义逻辑下,也可以认为,生活在充满毒品交易和暴力的落后社区的黑人男孩,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上耶鲁、哈佛完成自我超越。如果没有完成,那还是个体软弱。


▲ 《美国夫人》


持有这样观点的个体,不认为制度变革(institutional changes)是使个体拥有自我超越和实现能力的根本必要因素。因为就他们的个人经验,个体超越是不困难的。


甚至说,公共生活的话语权实现取决于个体意识的强大与否。从根源上,社达主义者意识不到自身已得的或天然的优势和资源上对他人的压迫。也拒绝承认,从开始的起跑线,所有的女性也已经存在不同程度的保护和劣势。


▲ 《美国夫人》


这也是剧中女权主义者Betty质控菲莉丝虚伪的地方,她的成功并不能表达当时美国社会对女性的平等和宽容,相反这一种宽容是菲莉丝·施拉夫利无限妥协得来的,但她却拒绝承认自己的妥协。


 

2)已有的女性优势,用当代术语来说的性别红利,对女性是一种保护。如果争取女权,那些优势就都没有了,反而是对女性的伤害。

 

剧中的菲莉丝·施拉夫利认为,女性在原本的男权社会本来就是享用福利和优势的一方,比如可以不用被征兵、可以选择做全职主妇而不用背负家庭负担。在当今社会可能或许就是,女性结婚不需要有房有车,没有社会压力。


简单说,她认为男权社会是对女性有利的啊,想要平权才是伤害女性。


▲ 《美国夫人》


针对这一点,剧中最有意思的一幕,堪称编剧设计最精妙之笔是,原本站在同一立场的哈佛法学院毕业的丈夫在与菲莉丝·施拉夫利的一场模拟辩论中,扮演平权法案支持方,结果以逻辑和事实狠狠打菲莉丝的脸:



 丈夫:好吧。你说《平权修正案》会剥夺全职妇女的权利……


菲莉丝:对啊。


 丈夫:但是……


菲莉丝:因为生孩子的都是女性。现有法律认可这一事实,允许女性可以就待在家里,照看孩子,得到丈夫的供养。


丈夫叹气无语,摇头。


 丈夫:这不是法律(law),这是社会常态(norm)!


菲莉丝:是,但是法律明确规定让丈夫承担经济负担……


丈夫(咄咄逼人):当你父亲失业以后,法律保护你母亲了吗?


菲莉丝退缩。


丈夫:她是不是得出门打两份工,才能勉强养家糊口?


菲莉丝:这么说不公平。


丈夫:我在客观表达观点,这是辩论,你得反击啊。


菲莉丝:别……


丈夫:法律真的有保护你母亲吗?


菲莉丝:……


丈夫:到时候又是谁拿走了她的特权?


菲莉丝(恼羞成怒):我说了别说了,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这一场对话设计堪称巧妙,且不说作为男性身份的丈夫暴露了自己,其实清醒知道自己作为男性所占据的天然优势,女性所处的社会文化、法律劣势,他还用现存的法律和逻辑直接戳穿了这一种菲莉丝坚信的“女性优势”和“女性特权”的美梦。因为假如真的存在男权底下女性受保护的现象,那也只存在于一种不可靠的偶然的私人生活下的乐观里。


▲ 《美国夫人》


它依靠于,比如,男性对你的爱、家庭对你的需要、亲密关系对你的承诺,然而从根源上又没有任何除道德以外诉之有门的可靠性。这一种权力让渡完全由男性决定,由爱情、浪漫关系这一种随时会变化的私人关系给予,将女性放在他者的甜蜜里。但当这一种关系变化破碎之后,女性还是需要面对自己的主体。


如果你仰仗这一种特权而沾沾自喜,也就代表你允许了自己的虚弱和被动劣势,


那么你自然也要接受它随时会消失和被收回(甚至不是剥夺)的可能。


▲ 《美国夫人》


这一种女利主义的诱惑,远远不止发生在七十年代的美国。前些日子,在国产电视剧《我是余欢水》里,那一段“讽刺女权”引起诸多讨论和不适的情节,说起来是在“讽刺女权”和抨击女“拳”,实际上,换一种角度,也同时是一种对女利主义的自我揭穿。其中男性角色面对女性自认弱势说:


“别来这套,男女平等,你们天天哭着喊着要女权,我给你啊。”



你不是想要女权吗?给你,好啊,那你也别享受这些特权了。


女性红利,这一种“特权”“利益”根源是如此脆弱的,被施予的。一方面,如果男性真的感受到这一种“被迫让渡”“必须照顾女性”的压迫,


那么,其实男性更需要意识到这是来源于男权约定俗成的社会文化压迫,而不是来自女性的压迫,哪怕它通过女性之口来表达。


而唯一解除这一种压迫的其实就是,女权主义、女性主义、平权意识。


▲ 《美国夫人》


只有这些可以卸掉男权对男女两性双方同时的重担。而另一方,如果男性不是感到压迫,而是感到女权主义对其的攻击和不服从,那么《余欢水》这段对话就是利用“特权”进行操控和威胁的最好佐证:你不是要女权,那这些特权我就收回了。这一种菲莉丝·施拉夫利口中的“特权”是多么不可靠,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正如《美国夫人》所呈现的那样,日常中维护男权社会自然不止是男性,也有许多内化社会标准、奉行女利主义的女性。不曾觉醒的身份意识,让她们与同性割席,而站在独立或异性那一边。


一种危险而乐观的女利主义又或者社达主义的优势光环,让她们相信现状其实不错,甚至比女权呼吁的社会更好,而女权实质是小题大做,危险而狡诈的。用菲莉丝的话说:“就是大锤打苍蝇。你可能打不死苍蝇,但你反而一定会打碎几件家具。”


▲ 《美国夫人》


那么《美国夫人》,或许可以称得上美国电视剧史上,对女权运动、对性别权利,以及其中各自波纹了解和刻画最详尽也忠实的一部作品。它不止通过菲莉丝·施拉夫利这一角色,呈现了女权反对者可能拥有的吊诡逻辑和矛盾,也通过对进步党的刻画展现了女权支持者自身的短板和盲区。


而身为女性,如果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在公共生活中有一部分的意识,又或困扰在两性问题上的拉扯,这部剧其实是不容错过的。或许它会给我们带来更多思考和启蒙认识。



本文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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