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豆瓣从没上过7分的导演，影迷为什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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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导演本·维特利向来是一个异类。

他的电影在豆瓣等大众平台上普遍遭到恶评，但却因风格独特而受到cult片和艺术电影影迷的喜爱。

/ 本·维特利

2020年，他被网飞“招安”，拍摄了新版《蝴蝶梦》。

旧版曾经在八十年前带给希区柯克唯一一座小金人，但维特利却没能如此幸运，相反，因为受到好莱坞工业体系的钳制，这部电影完全没有维特利的作者性的发挥空间，沦为一部各方面无比平庸的商业电影。

/《蝴蝶梦》海报

但在短暂的创作低谷后，维特利今年以一部回勇之作《地表惊旅》再次给我们带来了惊喜。

这部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的恐怖小片，是维特利时隔八年后对恐怖片领域的再一次尝试，相当完整地体现了他的电影风格。

/《地表惊旅》海报

《地表惊旅》的故事非常简单，主线是一位科学家与一位公园监察员在森林中的冒险。就像所有恐怖片的主人公们那样，他们在冒险开始之前见到了一些危险的暗示，但不以为意。

二人在林中寄宿的第一晚遭到了偷袭，于是向一个在森林中偶遇的中年男性寻求帮助，但却被绑架，即将被献祭给森林中的某个神秘的“神灵”……

/ 《地表惊旅》剧照

要谈本·维特利的新片《地表惊旅》，其中一个切入点必然是“民俗恐怖（Folk Horror）”的恐怖片题材。

这是维特利所热衷的题材之一，《杀戮名单》《腐国恶土》都很明显地可以被划归为这个类型。

/《杀戮名单》《腐国恶土》海报

民俗恐怖片的特点，顾名思义，便是利用民俗元素——尤其是与宗教、邪教相关联的元素——作为电影的恐怖之源。通常，这些民俗元素与超自然现象相勾连，但它们并不像一般的超自然恐怖片那样直接以鬼怪作为视觉惊吓手段，而是致力于展现受超自然现象影响的人们的异变和狂热。

典型的民俗恐怖片，如罗宾·哈迪的《异教徒》，以及阿里·艾斯特受其启发而创作的《仲夏夜惊魂》，都是刻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理空间中的一群居民，他们共享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的信仰，这种信仰起源当地的民俗，有着各种古老的图腾和符号。

重要的是，他们的仪式和习俗，在传统道德范畴中是“邪恶”的，而对（作为观众所代入的视角的）外来者是危险的。

/ 《异教徒》《仲夏夜惊魂》海报

《地表惊旅》的剧作和视觉表现上有许多典型的“民俗恐怖片”桥段，如男女主角被绑架后，被换上白色衣服、眼睛上覆盖白色花瓣，这种祭祀的习俗散发着一种诡谲可怖之感。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花瓣、白衣这样看似美丽的自然事物，被扭曲为诡异的祭祀仪式后，便更添几分反差的可怕之感。

/ 《地表惊旅》剧照

《仲夏夜惊魂》明媚的影像与阴暗的故事内核也是以这样的逻辑构建的。

/ 《仲夏夜惊魂》剧照

可以说，民俗恐怖这一类型的恐怖之源不只是“民俗”，而且是原始的、贴近自然的民间习俗；因为越是如此，这些习俗以及它们的受众距离文明和理性就越远，也就越发野蛮和狂热。“民俗恐怖片”向我们揭示了美丽的大自然的黑暗背面。

但先别急，民俗恐怖的内容只是《地表惊旅》一半的故事而已。

男女主角在逃离邪教祭祀的掌控后，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女科学家。她告诉他们，之前他们遇到的中年男性是她的前夫，两人都试图与这座森林进行对话、建立交流，只是方法不同——一个通过科学的实验，一个通过崇拜和祭祀。

/ 《地表惊旅》剧照

这时，电影真正的主题显现而出：它将科学与邪教并置，成为剧作上平衡的两半和主旨的一体两面，并将它们刻画得同样狂热，形成一种绝妙的讽刺。

通过这样的手法，本·维特利不无嘲讽地告诉我们，科学的理性并不能使我们远离疯狂。

其实，无论是对于民俗元素的呈现，还是对科学的讽刺，《地表惊旅》的轴心是一个“活”的自然。影片彰显了自然的意志和力量，并将之与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和无力产生悬殊的对比。

/ 《地表惊旅》剧照

同时，这一“活”的自然似乎成为了一个新的神明，女主角在受到森林的幻觉的冲击之后，站起来，带着平静和神圣的表情说道“I will guide you through the woods（我会引领你走出这座森林）”，仿佛森林对她进行了一次神启。

这继承和发展了民俗恐怖片所包含的表达之一，也就是对传统宗教价值观的离经叛道。

/ 《地表惊旅》剧照

事实上，该类型最早的电影之一《异教徒》便是以此为影片的主题，《地表惊旅》在半个世纪之后重新回顾了它。《地表惊旅》的另一个背景，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背景——后疫情时代。

影片一开始就表现了男主角带着口罩进入科学基地，并被防疫人员喷洒消毒水进行杀毒，这一动作在电影的后半部分被用作幽默桥段再次呈现。

这一背景看上去与影片的整体无甚关联，但事实上，它们内在的连接是相当紧密的。

/ 《地表惊旅》剧照

“民俗恐怖”的实质是什么？我们并不是直接地害怕超自然现象或邪教祭祀本身，而是害怕人。

当我们与民俗恐怖片的主角一同深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或村庄时，我们与受邪恶精神影响的当地居民共处，他们乍一看与普通人并无不同，甚至还热情好客，但私下里却酝酿着谋害自己的阴谋。

主角感受到自己处处受到敌意的凝视，孤立无援。对“外来客”的敌意，对于习俗不同之人的“排外”，才是这个小镇或村庄真正可怕的原因——一个封闭的、被煽动的群体。

/ 《地表惊旅》剧照

在后疫情时代，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本就微妙而脆弱的联系进一步被破坏，矛盾涌现，信任瓦解。而《地表惊旅》借着“民俗恐怖”的类型元素巧妙地处理了这种人与人的敌意关系。

男女主角受到中年男性的热情的帮助和接待，却又被下药、绑架，正是如今人人自危时代的最可怕的噩梦，也是后疫情时代的信任危机的一种隐喻。

评价本·维特利的第三个切入点是“迷幻”的叙事与视听，这既是他广为诟病的“缺点”，却也是许多人如此喜欢他的一大原因。

/ 《地表惊旅》剧照

他的电影总是令人目眩神迷，用一些影迷的贴切形容就是：像是磕了药一样嗨。

从《杀戮名单》开始，本·维特利就从未在意叙事的完整性，线索被无目的地抛出，悬念被无理由地悬置，直到影片结束，答案亦没有被给出。而《地表惊旅》也是如此。

树林到底是什么，男女主角第一晚究竟是遭遇了谁的袭击，这些都没有得到解答，而影片却戛然而止在了女主角的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台词上。

/ 《地表惊旅》剧照

但与此同时，维特利作品的视听成为凌驾在文本上的一重力量，轰鸣的电子乐与闪烁的灯光，高速剪辑与断裂的跳切，以及高潮中对于幻觉大段落的视觉表现，都极富魅力，仿佛《腐国恶土》中的那些迷幻的段落的延伸。

有着这样炫酷的观影体验，谁又在乎情节是否合理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