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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了吗?

李冰草 陀螺电影 2022-06-29


今年戛纳主竞赛头号种子选手莱奥·卡拉克斯的《安妮特》这几天上线流媒体了,大家都看了吗?虽然我们吆喝得很用力,但相信也有不少朋友看了觉得又闷又难看剧情也没意思,但是不好意思,今天这篇,还是夸《安妮特》的。(想了解导演卡拉克斯的独特风格,可以读一读我们之前这篇介绍:简单介绍一下,这位是——永远的神


相较于颗粒无收的保罗·范霍文,卡拉克斯这次戛纳没有白来——


主业是对外输出帅痞流浪汉的高级艺术家形象,


/ 卡拉克斯在戛纳海边凹造型(误

图源豆瓣用户@Tequila.MC


顺带拿了主竞赛单元最佳导演奖,但卡拉克斯本人根本没出席,由《安妮特》编剧“火花兄弟”(罗恩·梅尔和罗素·梅尔)代领。可恶,又被他秀到了。


/ “火花兄弟”领奖


关于《安妮特》,第一个关键词是“musical”。今年比较火的同类型影片有《身在高地》和《毕业舞会》,斯皮尔伯格的翻拍版《西区故事》还在路上。


当莱奥·卡拉克斯拍歌舞片,许多观众都要捏一把冷汗,但不是为卡拉克斯,是为这个类型。笔者甚至看到了卡拉克斯拿着小锤锤思考从哪里先砸的暴力画面。


/ 《安妮特》剧照


当然,影片中大部分对白都是唱出来的,说“生唱”也不过分。但凡抱着唯美期待招惹《安妮特》的影迷已经失望而归,因为你能看到的无非是碎了一地的雕花瓷器。


/ 《安妮特》片段


但如果你是卡拉克斯的究极体影迷,请坐稳,因为《安妮特》真的是亲生儿,卡拉克斯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此完美释放,从这段音频开始,他让你穿过自己的工作坊,和主创一同被推入剧场。


通常,我们看一个故事,坐在影院里或是家里的沙发上,试图理解故事里的世界,认同某些角色,代入感是幸福的源泉,但《安妮特》从一开始就打破了这种舒适。


/ 《安妮特》截图


很多影视作品有尝试去破除“生活”与“舞台”之间的界限,但更方便的做法是将生活微缩成舞台,卡拉克斯在《安妮特》做得更极致,他让舞台流入生活,再借助电影艺术给“破界”一个潇洒的特写。


开场镜头从位于洛杉矶的The Village Studios开始,主创们步入圣塔莫尼卡大道,穿上他们角色的服装,进入了一个不设边界的舞台。


/ 《安妮特》片段


而且你可能不会想到,为了拍这个开场镜头,卡拉克斯向摄影师等工作人员展示了“林聚聚”林-曼努尔·米兰达的婚礼视频。


视频里林聚聚抓起麦克风,把人们卷入歌舞旋风,当作送给新娘的礼物,那么卡拉克斯的新娘……其实就是我们(笔者的表情当然和新娘一样)。


/ 林-曼努尔·米兰达婚礼片段


亚当饰演的亨利是疯狂的单口喜剧演员,魔鬼艺术家典范,他的天赋是亵渎一切,通过被挑逗起来的“笑声”得到满足。单从第一段表演来说,亚当饰演的绿色巨兽再现了德尼·拉旺式的癫狂。


/ 《安妮特》截图


玛丽昂·歌迪亚饰演的安是人们心中神圣而完美的女高音,公认的“真·艺术家”,通过在舞台上完成一次次崇高的“死亡”赢得上层社会的掌声和泪水。


“我杀了他们”,亨利向安描述自己的脱口秀演出。


“我救了他们”,安略带羞涩,兼具圣人的谦虚与傲慢。


/ 《安妮特》截图


这种极端的组合在《神圣车行》里也出现过,德尼·拉旺饰演的“Merde 先生”掳走名模,直截了当地亵渎。


《安妮特》也是如此,当亨利出现在演出后台,蓝光之下,他与歌剧中的暗黑之物相融,找到了自己的族类。


/ 《安妮特》剧照


亨利和安从热恋开始就充满了不详的预兆,亚当那双伸向安的双手,是魔鬼的手。


而此后越是到了暗黑时刻,亨利脸上的红色魔鬼胎记就越发鲜明。


单口喜剧与歌剧不断交替,舞台A可以成为舞台B的画外音,生活场景的舞台化,整个世界变成糟乱的舞台……


/ 《安妮特》剧照


亨利谋杀妻子之后瘫倒在地,观众的笑声又回来了,而彼时他在脱口秀里预设了同样的谋杀故事,却冒犯了观众。


卡拉克斯从不羞于表现浪漫爱情的毁灭性,他要拽出这个三位一体的恶魔“卡拉克斯-亨利-观众”,揭露我们要在电影艺术中同谋的事实。


/ 《安妮特》剧照


但是这部影片真的有对“婚姻生活”进行更加深奥的诠释么?


其实没有,整个剧本的基础框架就是经典好莱坞爱情故事的雏形,那个每天都在上演的名利场寓言,这个故事如此老旧,以至于片中只用了几个粗糙的娱乐版简报就能轻松概括。


/《安妮特》剧照


但是,带着讽刺性的真相藏在影像中,《安妮特》掌控着许多自我折磨的悖论,把音乐剧类型片的惯例推向混乱的极端,最终以“形式大于内容”的手段原创了新的“内容”,而这正是我们通往《安妮特》的大门。


本片的摄影师卡罗利娜·尚珀蒂埃在采访中提及了《神圣车行》和《安妮特》的共性,两部影片都是以电影序列为单位进行构思。


/《安妮特》截图


她觉得《黑白魔女库伊拉》这样的影片将视觉效果格式化了,而不是像库布里克的《巴里·林登》那样,在每一个序列都提供给观众不同的感觉。


当然,卡拉克斯属于后者。在《安妮特》,每个序列都有灵活的表意:比如安被谋杀前后,对这面圆镜的运用,成功传递了熄灭“神圣光环”的隐喻,而安从镜外空间坠入镜内的深海,说明已经死亡。


/ 《安妮特》片段


但是不能忽略《安妮特》有“火花兄弟”的基因,他们写下的旋律大都重复,而且不押韵,与传统的流行曲调背道而驰,编写的故事有强烈的PPT质感,情节的推进就像老年人的膝关节一样脆弱。


/ 《安妮特》截图


这些旋律反复咀嚼着简单的词句,根本是在PUA观众,但也可以说他们是故意的,类似于他们在歌曲《My Baby’s Taking Me Home》中所尝试的,根据语调和表达方式的转换,每一个词语在被重复时都有微妙的变化。


也就是说,在被“魔音”侵扰时,如果你有了屏蔽它的冲动,会产生神奇的间离效果,因为这些台词似一张单薄的白纸,本是用来“被攻击和撕碎”的。况且,除了“火花兄弟”和卡拉克斯,谁会迷恋这种因重感冒而唱出邪音“GOD”的恶趣味呢。


/ 《安妮特》片段


此外,卡拉克斯似乎不太关心演员们是否具备唱功。玛丽昂·歌迪亚在采访中谈到《安妮特》的非常规操作,卡拉克斯是在拍摄现场收录人声,而非后期在录音室对口型配音,之所以这么做,就是顾及到歌声会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改变。


所以安能一边讲台词一边在家中游荡,开展”点灯、点烟、上厕所”等日常行为,换成其他歌舞片,比如《身在高地》,安大概会把家里的小型摆件儿拿起放下一万遍,外加杂技式旋转跳跃,直到把词唱完。


/ 《安妮特》截图


所以,与其说卡拉克斯不适合“音乐剧”,不如说《安妮特》没有被音乐剧的传统规范劫持。


而且,当我们探讨卡拉克斯的想象力,还是要看他把什么具象化,又把什么抽象化了,符号上的收放自如是其拓展影片维度的关键方式。


/ 《安妮特》截图


当亨利和安在一艘惨遭风暴摧残的游艇上跳起暗黑版华尔兹,风格径直走向奇幻大片,这其实只是一个形容婚姻摇摇欲坠的简单隐喻,但《安妮特》为这个场景做了特效,是不是有点浪费?不,更接近于顽皮,卡拉克斯在炫耀自己的随心所欲。


而那个被抽象的角色,其实是安妮特。为了更好地解读,还是要从亨利和安谈起。


/ 《安妮特》片段


在《安妮特》里,亨利和安这两个主角并没有那么势均力敌,玛丽昂·歌迪亚的戏份明显不足,更多情况下,她充当了被亨利物化的对象,是一个空荡荡的、却拥有神圣名誉的角色,但在安被谋杀之后,故事明显失衡,仿佛成了亨利的独角戏。


不过卡拉克斯对安的角色设置就是“活死人”,所以在造型设计时,他希望安的肩膀上有角,身上滴着水,而木偶女儿安妮特也是安的化身,一个傀儡般的存在。


/ 《安妮特》截图


安在歌剧里的角色注定“死亡”,因为她的死亡能够“拯救观众”。为此买账的观众以老旧的审美情趣产生共情,他们对安的崇拜就是以“谋杀”为前提的。


正如片中亨利透过监视器看着歌剧里的“角色亡灵”,我们也是如此看着安的死亡,这似乎是卡拉克斯挑衅观众的方式,现在“安的死亡”是否令我们满意了呢?


/《安妮特》截图


此外选择用木偶代替真正的婴孩将生活和舞台串联,再一次打破了虚实,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查理·考夫曼的《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和《失常》。


安妮特的形象让名利场游戏更有意思了,可以观察卡拉克斯在这一段落所选用的影像风格,非常逼真的YouTube广告风,唯一突兀的是,这个“明星”是兼具忧郁和恐怖气质的木偶。


/ 《安妮特》片段


安妮特是非常清晰的隐喻,她的工具性以非常直观的方式暴露了亨利追逐名利的本性。如果父母将孩子作为工具去“使用”,那么他们是绝对离不开孩子的,这种“绝对控制”就是安妮特正在体验的噩梦。


/ 《安妮特》截图


作为一种反讽手段,在安被谋杀之后,崇拜安的精英人士“指挥家”上线,并以诡异的形式与亨利组成了cp。他本是关键的“侦探角色”,可以自我注入英雄气概手刃亨利,却因为安妮特继承了妈妈安的歌喉而在道德上瘫软下来。


/ 《安妮特》剧照


两个男人迷恋安妮特,亨利将女儿安妮特用做掩盖愧疚的借口,不停重复“我是一个好父亲”;


指挥家迷恋安的天赋,以及她被捧上的位置,最终,是两个以“爱”为名的男人囚禁了安妮特。


/ 《安妮特》剧照


这里有个小插曲,此时“两位父亲”正在为安妮特的名声忙得焦头烂额,开飞机的是正是编剧兼配乐“火花兄弟”,这种幽默感,的确是卡拉克斯被开发出来的全新才华。


对照着《日落大道》,指挥家的死亡方式得到了印证,他绝非纯洁角色,而是更雅致的剥削者,名流社会里的“主流”精英,只不过在当下的社会,他们连“亨利”这样的疯子都打不过了。


/《安妮特》截图(上)

《日落大道》截图(下)


卡拉克斯的影片总能抹除现实、幻想和超自然之间的差异,这也让安和安妮特成为对传统好莱坞女性形象的归纳和总结。


从活死人、木偶再到口齿伶俐的早慧幼女,集复仇与正义于一身的鲜活的新生代正在掌握自己的人生。


/ 《安妮特》截图


在此不得不回看“安的噩梦”,她梦见六名女性因被性侵而指控亨利,根据种族和肤色可以判定这是在影射MeeToo运动,从这个细节去看,安和亨利其实不只是被束缚在婚姻里的夫妻,更是代表了一个好莱坞名利场噩梦的诞生,以及肮脏合谋的破碎。


/ 《安妮特》截图


但是无论怎么分析,卡拉克斯从来不会阐述自己的动机。


当被DEADLINE问及如何描述《安妮特》,卡拉克斯回答只有:


A musical fantasy with some comedy, love and sex, a monster, a child, and a few corpses.(集喜剧,爱,性,怪物,孩子,尸体于一身的歌舞幻想)


看《安妮特》,就像你吃完了某大厨的拿手好菜,还想进一步探探门道,大厨却只给你介绍了原材料然后拂袖而去。不过没关系,不酷炫的卡拉克斯我们也不爱。







/THE END







简单介绍一下,这位是——永远的神


再上五天班,就能看《安妮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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