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22年3月18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回山雨近阊阖笼霭,晦风云末世漫尘烟(吴氏石头记93-94回)

汪平书屋 2021-07-20


        本号原创文章超过二百篇,欢迎开白转载,更欢迎投稿,尤其欢迎历史、文学、杂文、及文学评论类原创文章,若有打赏归原创作者,投稿邮箱:2713023142@qq.com,文后请附微信联系方式和作者简介。

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后二十八回

作者:吴梅村


(今日两章,若19500字)


    第九十三:回山雨近阊阖笼霭,晦风云末世漫尘烟


    【回前批:西江月秀美春光有限,冷凄秋意无情。欲阻春影莫成风,振翼难留残梦。几处枯杨飘落,谁家怨女悲声。恩仇终报刹时匆,试问孰人侥幸?】


    题曰:


    角门沸乱夜乌啼,骨肉盍为反目急。宝毂重尘弥天际,再看雕苑遍荆棘。


    话说众道人听了都往贾家奔来,却远远看见赵姨娘、贾环率大队流寇从那边走来,怕和他们遇见了又是一场恶战,急忙退往隐蔽处,小道返回道观里去了。


    且说邢夫人、平儿、黛玉等命人将贾政与史太君、王夫人等相捱埋在祖茔,回来时已是黄昏。黛玉握着帕子哭哭啼啼回潇湘馆来,紫鹃迎出来扶着进了内间,黛玉哭着骂道:「狗强盗没有仁心,无端杀死无辜之人。连自己的父亲也要杀死,真是灭绝人伦,天地难容!」紫鹃也哭着不知怎么劝慰,忽见春纤哭着跑进来道:「不好了,大太太哭昏过去了。」紫鹃道:「一进门就咋咋唬唬的,没见姑娘正难过着吗?」


    黛玉握口流泪道:「那边自有解劝的人,不用偺们操心,只是这强盗还会再来园子里打杀,偺们的人又敌不过他们,可该怎么是好!」紫鹃道:「大门已叫小厮们用石头堵住了,外头一时进不来了。」春纤仍坐着垂泪不语,半天才道:「姑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紫鹃愕然道:「这丫头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春纤哭道:「宝二爷已经叫赵姨娘、老三抓走了!」黛玉听了,「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血来,肝肠崩裂,哭晕了过去。


    紫鹃、春纤只是哭叫:「姑娘怎么样了?快醒转来罢!」忙喊那两个侍女进来服侍。半晌,黛玉才回过气来,手指着门外,推开紫鹃,哭着喊道:「宝玉,宝玉!」往外头奔来。紫鹃、雪雁和侍女哭着把他拉劝了回来。黛玉坐在炕上呆呆的只是流泪,侍女端来稀粥,拿勺子往嘴边送,他只是把头一扭,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尽。紫鹃不免哭了道:「姑娘总是哭,这眼中到底能有多少泪珠儿,流的人心都碎了。」


    春纤和那两个侍女也哭着劝黛玉多少喝些稀粥。黛玉勉强喝了两口,又咳嗽了起来,拿帕子握住口,用手把碗一推,摇摇头往墙边倒下去了。半晌,黛玉又坐了起来,望着窗屉怔怔的,紫鹃端了茶过来,劝道:「姑娘莫要伤心太过。」黛玉道:「你去把书箱子搬来,我这会子睡不着,想看会子书。」紫鹃答应了到套间,叫了雪雁一同把个檀香雕花箱子搬了出来,黛玉道:「这是我从苏州带来的箱子,里头都是素日我爱看的书,那年临走又把父亲的甚多书摆箱子里了。」


    说着,打开箱子,一本本翻看起来,对紫鹃道:「眼下贼寇侵犯,想从书中找些御敌之法。」只听得园内的风,自西边直透到东边,唏哩哗喇不住的响,穿过树枝,打在窗纸上。透过一阵木樨清香来,檐下的铁马也只管叮叮当当的乱敲起来。想着:「父母若在,南边的景致,春花秋月,水秀山明,二十四桥,六朝遗迹,香车画舫,红杏青帘,唯我独尊,如今寄人篱下,亲友有许多照应,倒也安详,不知前生作了什么罪孽,今世竟遭流寇洗劫,父亲带来府中的家产怕是也保不住了,真是李后主说的『此间日中只以眼泪洗面』矣!」


    看到历年兵荒马乱,民众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之处,不觉又握帕掉下泪来,看到书中有一句「妇抱孺子弃草间」,叹了一声,那眼中滚下泪珠儿,悽然道:「古往今来、年年岁岁、何其惨烈,何其相似,纵有前车之鉴,警拔之句,难敌世人造衅逆乱之心,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君子葬于危墙之下,谁人可躲。既是人人皆惧兵者,夫焉乐而趋之。」


    紫鹃道:「那些贼寇都是穷疯了,缺衣少食,才揭竿而起的,姑娘没听说过梁山贼寇吗,人皆称是『官逼民反』。」黛玉叹道:「物不平则鸣。自古王道威严,鲜有体恤民众疾苦,倒像举国紧要惟他一人,万千百姓命若芥末,实则不然,民为贵、君为轻。如今四方寇乱,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危惧,社稷倾复,兵临城下,不全在贼寇之责,然以暴制权,贻弊无穷,小人本是无赖恶徒,假意信奉义气,加入贼寇,貌似甘心服从统领,实则忍声忍气,不过借机窜升高位,大行杀伐。若是小人有朝称王天下,品行不端,必将显出当初凶相,把将帅一一剪除,所谓『义气』、『仁义』皆是谎话。若是小人新建王朝,重蹈复辙,民生多艰,迟早亦是官逼民反,命断魂丧。历代更换,换汤不换药,百姓几时有过富庶平安?上行不义,下必效仿,王者以暴夺权,高呼『天经地义』,百姓必然亦是学而习之,再以暴夺权,以不正教习民众,民众岂能心正?」


    紫鹃也叹了一声,黛玉说的乏了,又躺了下去,紫鹃拿被子往黛玉身上一盖,道:「雪雁,姑娘的药煎好了没有?快去端来。」雪雁道:「我到茶房里看看去。」起身往茶房里来。


    走到聚锦门时,看见十几个婆子、小厮在吵吵闹闹的,上去一问,才知他们没有喫饭,都嚷嚷着到厨房里翻找东西喫,另有秦显家的撇着嘴道:「这算什么,几天都没有喫饱饭了,还强留偺们在府里,人都快饿昏了,依我说,只要能喫饱饭,叫我给强盗做厨子我也做,总是比饿死强。」众人笑着不信,秦显家的果真往南门去了,说要投奔流寇,众人不好拦劝,看他走远了。雪雁本是个老实的,不好管这些闲事,叹了口气往茶房里来。


    原来这家中专有配药煎药之人,说起来也是贾家宗族子弟,名唤贾菖、贾菱,生性贪顽好赌,正在茶房里追逐嘻闹,一个跳上桌子笑着又跺又叫,象开了锁的猴子,另一个边骂边举凳子去打一个小厮。那小厮禁不起他两个如此聒躁,抱着头慌忙逃窜了,正撞在雪雁身上。雪雁不觉嗔道:「作死啊你!」又见贾菖贾菱追了出来,忙问道:「林姑娘的药煎好了没有?」两个不耐烦道:「还早着呢!」一见那小厮跑远了,都对雪雁吹口哨说些污言秽语,上来推搡捉弄他。


    雪雁气的哭着跑回来了,见黛玉仍躺着独自流泪不语,因不好告诉他,怕他动怒,只说药没有煎好。紫鹃又等了一会子,亲自去茶房把药端来,服侍黛玉服下,自己也睡去了。黛玉拿着帕子拭泪躺着睡不着,思虑了半夜才朦胧睡去,不知不觉走出园门,身子恍恍荡荡来到城外,看见一座古庙,匾上题着「岳神庙」。


    庙里灯烛辉煌,人声鼎沸,不觉迷迷糊糊进去一探,正见庙里挤满了贼寇,更有赵姨娘、贾环在内,正狂笑着说些秽言,不知骂的何人。再一看,见一个贼寇按着宝玉的头要他下跪,宝玉被绳捆着,坚持不跪,被贾环往脸上扇了几个耳刮子,嘴里骂骂咧咧的。黛玉气急了,冲上去推贾环道:「狗贼放手,莫打我宝玉!」赵姨娘忒斜着眼道:「打还是轻的,一会就把他刮了!」黛玉闻言大惊,忙跪了下去哭着摇着赵姨娘的腿儿道:「姨娘放过宝玉吧!这家里什么都给你了,这个家也全交你们当家了。我只求和宝玉住到乡下去,自种自喫,绝不依靠别人。」赵姨娘一脚踢开黛玉道:「宝玉必须得死,他活一天这家我们也当个不成!那些下人会说主子还在,不肯容许俺娘俩当家,宝玉死了就没有人多嘴了。」


    说完扒出腰上别的刀子,往宝玉胸口上只一剜,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来。宝玉「扑通」倒地,向黛玉伸手道:「妹妹,我活不成了,快来救我!」黛玉吓得魂飞魄散,忙扑上去抱住宝玉痛哭:「宝玉,宝玉!」赵姨娘、贾环与众贼都哈哈大笑,黛玉拼命放声大哭。只听见紫鹃叫道:「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黛玉不觉哭醒,额头汗涔涔的,身上也尽是虚汗,泣道:「宝玉出事了,我要去找他去。」


    忙起身要掀开被子,被紫鹃急忙按住了道:「小心着了风。」刚巧那两个侍女披着衣服也起来了,忙叫他们拿来干手巾递给黛玉,要他自己在被窝里擦擦身子。黛玉想着梦中光景,甚是揪心,心想若宝玉真的被贼寇弄死了,那可怎么是好!一时痛定思痛,神魂俱乱,又哭了起来。紫鹃不免伤心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坐了一会子,黛玉才躺下睡去了。


    天色刚明,紫鹃穿衣起来,却见黛玉已经醒来,拥被坐着仍是流泪发怔,额头汗浸浸的,把发鬓弄的湿乱,忙要他再躺一会儿。黛玉道:「我不能再躺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老爷不在了,就平嫂子、大太太两个也支撑不了,我得为他们分分忧,从今可要勤快着了。」于是穿衣起来,带了紫鹃、雪雁到贾赦院里去看望邢夫人。


    邢夫人一夜没有睡好,云鬓散乱,目光呆呆的坐着也不梳洗,脸上犹有泪渍,嫣红、翠云端来一盆水要他洗漱。邢夫人勉强起身去拿手巾,却见黛玉进来,忙叫他坐好了。忽然小丫头来报,只见平儿进来,也满脸倦容,比往昔憔悴了些。邢夫人哭道:「家里就偺们三个支撑门庭了,昨儿死了那么多人。强盗还是会来,虽说园门已堵上石头,可也保不了一世,偺们婆姨家的,怎能跟那些大男人似的会带兵打仗。我一见了血就头晕,昨儿也晕了好几回。」平儿道:「家里有大半奴才不肯出力和强盗对仗,也使不动,还有一干人嚷嚷着要回老家。可恨玉钏儿昨儿煽动几个奴才加入贼帮,叫我痛骂了一回,他还不服。」黛玉愤然道:「你咋不打他几个嘴巴子,如今家里人心思动,再叫这些人乱嚼嚼松动了,偺们还有什么指望?」平儿道:「玉钏说了,他们量着官府里不清不正,故而打打杀杀,为民请命。」


    黛玉道:「甚是可笑,行凶了还说是为了行善,等于说我生了一个儿子,怀疑他长大是恶徒,干脆一把掐死了。还有个比方,只要老子有了错,儿子就可以杀死老子,用「不善」来行善,就是用「不当」来做正当之事,人人都效仿了,大家振臂一呼,拿了人的错,一概上去剿杀,那些恶人也用行善作幌子,一路作恶,谁晓得又有几多屈死的冤魂呢。」


    平儿叹道:「自古黄巾、赤眉之流皆是以暴制乱,所谓『官逼民反』,想是行暴竟是对的了。」黛玉道:「否也,君子杀死小人,理所当然,光明正大,无有顾虑,可是小人谋反,杀死君子,无理无据,必然神思摇摆不定,心生郁结,自取矛盾,纵使百万人聚于一处,若是为了作恶,酿成混乱,人再多又有什么益处,莫非人聚的多了就是好处了不成?」


    正说着,只见李纨、李婶、李绮、李纹、林之孝、周瑞等一大群人进来了,邢夫人忙命他们坐了。邢夫人道:「家里实在不好,那几个子弟又手无缚鸡之力,还得众人帮着才好。林总管带一干奴仆守着园子正门,周总管带人守着后门。另每个主子派二十个小厮护着,其他几处角门也派人守着,都令他们时时看紧了点。」于是吩咐出去,大家忙开了。


    黛玉由紫鹃、雪雁陪着往潇湘馆来,忽在园中见一群小厮正围着不知做些什么。走过去一瞧,乃是贾菖、贾菱正口吐秽语用脚去踹一个小厮的脸,不觉大怒,走过去道:「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他犯了什么事要这样踢他?」贾菖道:「也没有什么,我看他不顺眼,他又不肯听我的,他欠打!」黛玉见那小厮脸都踢肿了,认出是贾政那边的小厮,一向忠厚老实,不敢惹什么事,便知这些小厮欺负他软弱罢了,喝道:「你们没有一个是男子汉大丈夫,连女人都不如!」【此话不解,且听他说。】贾菖道:「我们不是男人,难道他这个熊包是男人?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黛玉斥道:「我倒问问你什么才是男人,男人心胸宽豁,大肚能容,象你这样为了一句话、一点鸡毛大的事就打了起来,这能算是心胸宽阔吗,这是心胸狭窄,比女人尤甚!」贾菱插话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男人不凶猛点怎么能御敌打仗呢?男人坏点、心肠狠些才敢打敢拼。」【世上所有男人皆是这么想的,何错之有!】黛玉道:「可是狗屁理论!照你这样说,坏人才勇敢了,正直的人都下不了手是不是?我今儿就告诉你,正直的人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去打闹。如果别人有了危难,正直的人才会不忍心见其遭罪而挺身而出。坏人没有良心,怎么会怜悯别人而出手相救?」【眉批:倒是头一次听说,颦卿不知得罪多少看官,只把世上所有男子批倒。松斋】


    贾菖冷笑道:「姑娘不是男人就别妄加评论。」黛玉道:「成日没少见你们口中骂爹骂娘的,好象男人嘴里不干不净才显出男儿气概,却不知邪是渐渐滋生,盛极则危,一旦收个不住,岂不学坏?」【颦卿谬论多矣。可叹!】贾菖听了气不忿,掉头要走,被黛玉挡住道:「打了人岂能随便走了,给我站住了!」恰好林之孝带二十个奴才走来,问是怎么了。黛玉因素恨这些臭男人,命都站定了,叫众人每人打十个嘴巴子【眉批:世上所有男人原来都是臭男人。颦卿既然恨男人,也该想着坏人一时也可一用。到末了只作奖赏,不令其有势力掌权不就是了?何必一概抹倒?错!错!此乃颦卿一生大误矣。松斋】林之孝便让人每人扇了十个嘴巴子才罢。贾菖、贾菱平时都是欺负别人,从没有被人当面羞辱过,不免恼羞成怒,指着黛玉道:「你厉害,我们走。」【原来真的心胸狭窄生气了,不是男人!】


    黛玉又让林之孝他们去那边忙着去,自己又来到议事厅。原来黛玉因家中遭了劫难,宝玉又被掠走,惊慌失措,又无计可施,心中愤恨,无从排解,就拿贾菖、贾菱发泄一番。又想着园子里有大半人不肯听命抵御强人,不免焦虑成疾,激起一腔忿怨,命林之孝家的把那二百多人叫来,他好训话。林之孝家的道:「既然他们要走,就都叫他们走了吧,何必强求得罪人。」黛玉道:「贪生怕死不是君子,君子面对重重险恶而不胆怯后退才是行有尚矣,就似流水所经之处不论坎坷险阻皆浩浩通过,岂能为了求生而耻为逃兵?人谁不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活着不明白事理,也是个瞎子!」【颦卿一番高论令人汗颜,吾皆不如。服则服矣,是爱不起来。】


    林之孝家的听他激昂快语,也不大听懂,知道他是急了才说出这些言论,却不象闺阁作风,乃笑道:「就依姑娘所说,立等叫了人来。」黛玉坐着等候,心里却似辘轳乱转,思道:我今日竟如此放的开,皆是强人逼的,可是猫急了还搂一爪子不是?不觉掉下泪来。


    话说那二百多人陆陆续续过来,都被黛玉骂了一顿,都不免怀怨道:「姑娘说话甚是刻薄,你解释一句,他就回上十句二十句,叫人颜面丢尽。」都有些气不忿。黛玉牵挂着宝玉生死,又指派几个小厮偷偷到城里打听宝玉下落。这几个小厮出了园门,见街道上冷冷清清关门闭户的,都道:「上那里去找得到?找到了怕是会被强贼杀掉。还是逃命去吧!」乃沿着小径逃往别处去了。


    话说黛玉在议事厅说的唇干舌燥,见日正当午,便叫众奴仆散了,自觉身子酸麻,叫紫鹃、雪雁陪着,便往潇湘馆来。


    黛玉见外面为大敌所攻,内则弱奴难制,一旦交锋接战,人皆危之,更是惊惧烦乱。听王嬷嬷失惊跑来告诉他说全城陷入慌乱,有小厮亲兄弟来逃难投奔,亲见巨孽贼兵,有众数万,攻陷郡县,杀掠吏民,当地军民短兵相接,不敌溃逃,贼兵锐气益振,乘胜追之,获牛马牲口、辎重、壮丁、器甲不可胜计,一路杀戮蹂践,不知其数,为害滋甚,屠害酷甚。群寇熊罴之族,犹似风驱,兵假以义发,同心戮力,万众响应,帝师懦弱无谋,丧威丢城,忠勇武节之将,不愿求和,面君慷慨陈词,坚誓交锋,然势弱力薄,终兵败而殒,令人嗟叹!黛玉满眼含泪,拿帕子握口哭哭啼啼疾步往潇湘馆而去。


    且说邢夫人带了二十个小厮要赶往议事厅,忽见园子里一片乱嚷,众丫鬟婆子哭着乱跑,一见了邢夫人,都站住急忙道:「太太快躲起来啊,强盗从西南角门闯进来了。」说完慌不择路逃往林子里去了。


    秋桐举起小杌子与流寇拼打,头发散乱,嘴里骂着:「敢打你姑奶奶,砸烂你的狗头!」众贼围了上来把他砍死。金荣、金寡妇偷了金银若干自顾自翻墙逃走了。贾代儒见流寇疯了一般打砸毁坏家学,吓的躲在一边,终究下落不明,凶多吉少。贾芝、贾萍、贾藻、贾菌侥幸逃出贾府,仓皇奔走。


    邢夫人也唬了一跳,忙叫众小厮带着往沁芳桥跑,王善保家的搀扶着疾行,偏偏和一群道人打了个照面,众小厮都唬的大惊失色,王善保家的呵斥道:「你们这些求仙访道的不在道观里待着,跑这园子里做甚?还不退了回去!」柳湘莲冷笑道:「我早说过,这家里除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干净,其余的都不干净了。兄弟们,快把他们都杀了,老大重重有赏!」邢夫人见众道人都持刀拿剑的,气的浑身哆嗦道:「道士也做了强盗来抢劫了,真真老天不长眼,生出这么多畜生孽障!」


    众道人呐喊着冲了上来,和那二十个小厮拼作一团。邢夫人急忙奔窜,被几个道人拦住,持刀要砍。王善保家的急忙用身子护着邢夫人,被流寇一刀刺中腹部,倒地而亡。邢夫人瞪着他们,冲上去要掐某个人的脖子,被后面的道人一刀劈倒在地。邢夫人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仍骂不绝口,终久死去。可怜邢夫人一生好强倔犟,竟惨死贼手,死不闭目,怒瞪着苍天。


    这二十个小厮那是道人对手,都觳觫跪着磕头如捣,俱被一一砍死。忽那边又呐喊奔来百名流寇,都与道人笑着招手,柳湘莲笑道:「偺们的人都来齐了,这家我以往曾多次拜访,地形颇熟,都跟我往那边去找人。」于是大手一挥,众贼寇如飞蚊般往荣府而来。


    忽见贾琮带二百奴仆持刀大喊着奔了过来,林之孝、周瑞也挥着大刀夹在众人之中,又是一番混战。双方死伤甚众,林之孝也被众贼包围,周瑞慌忙来救,皆被砍死在地。贾琮见力不敌众,急忙往西边撤退。众贼边追边追逐园中丫鬟小姐,喜鸾母哭着四处寻找女儿,却见喜鸾被两个道人推来推去,哭着上去和道人撕作一团,被道人用剑刺死。


    喜鸾鬓发凌乱,与贼寇厮打,不肯受辱,贼寇一时烦了,将他用剑刺死。有三个道人见四姐美貌,笑着追来欲行侮辱,四姐跑到湖边,投到水里,不一会儿就沉了下去,湖上只荡开几个圆圈。


    且说费婆子的兄弟亦在府上做事,他有个孙女叫做霁月的,年仅十六岁,看到贼人追来,来不及投湖,跳到一个井里,谁知却是个枯井,赶上来一伙贼寇找不到人了,正要返回,忽然有一贼嚷道:「这井里有个丫头!」众贼拥了过来,果见里面有个女孩子,有二贼跑到一边找来挂钩,合力将他挂上来,见霁月貌美,即可起了争夺之心,都嚷嚷着拉拽撕扯,忽听霁月拼力喝道:「不要胡来,我则是林姑娘,是这府里的主子!」众贼见他正气凛然,都想起钱槐等人说过,林姑娘人人都不可乱动的,要赐予钱槐的,都唬住了,不敢贸然行辱,便将她带来拜见贾环、赵姨娘,经二人看过,认出不是林黛玉,本想拉出去处死,然贼群中有个叫罗照的【罗照,罗唣也】,最是能杀能战的,颇受贼人推崇,看见霁月有花惭月羞之貌,喜不自胜,赶上来就要搂抱,被霁月一把推开,贾环大笑道:「罗兄近来功劳卓着,正要赏赐,就把此人赏赐给你吧。」


    罗照喜的抓耳挠腮道:「多谢环三爷了,择日便可成亲。」于是带往贾赦院内,派人看守,晚上一同陪眠成欢,霁月反大方笑道:「不用捆绑,我不会逃走,承蒙将军厚爱,小奴受宠若惊。」夕间掌灯摆下宴席,霁月陪饮,席间,罗照被灌得烂醉如泥,霁月见之,忙从怀中掏出利刃,对着喉咙一刀将其剌死。又自言道:「我一弱女子,杀一贼寇足矣。」言毕举刀,猛然朝自己的喉咙刺去,当即身亡。后人知之,莫不叹赏感慨,称其人乃是世间难逢之女中豪英。


    话说贾琮领家奴跑入南院房内,把门关紧了,众贼寇在外面放火烧屋,那火顺着风势熊熊燀烧起来,不大会儿就见贾琮头面乌黑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众子弟奴仆都捂着口咳嗽不止。道人上来又是乱砍,又有几个奴才丧命。贾琮见院外站满了强盗,慌忙退到后门,撞开门跑了出去。众强贼正在搜寻园子,忽见玉钏领二三十个丫鬟小厮跑来,正要挥刀迎上,忽听玉钏喊道:「莫要动手,我们是来投奔的。」众贼笑着接纳,玉钏便告诉他们园里的情形。司棋同潘又安一伙,还有十二个戏子也兴冲冲的前来淘些好处,又打又骂。


    话说傻大姐见邢夫人被砍死,吓的跑到潇湘馆哭道:「宝二奶奶,不好了,强盗闯进园里杀人了。」黛玉正拿着帕子哭啼,听罢惊的站起奔到门外往那边观望,却见赤气上腾,浓烟滚滚,吓的哭喊:「紫鹃,快去叫平嫂子把家人都召集起来抵御强盗!」紫鹃、雪雁慌忙应了去园中叫人。


    不多时,贾敕,贾效,贾敦,贾衍,贾珖,贾璎,贾琛,贾璘,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荇,贾芷都带了众奴仆往园中奔去,与贼寇拼杀了起来。黛玉在潇湘馆由二十个小厮护着等候消息。


    约半个时辰过后,听小厮来报,说从西南角门闯入赵姨娘、贾环、钱槐的队伍和道人干上了,贾环分散一队人往园子里别处搜查财物,又杀死几个丫鬟小厮。黛玉见家败人微,众家人被强盗当作草芥任意作践,大哭。


    紫鹃见他这几日身心疲惫,面容枯瘦,眼儿肿的老高,也哭了起来。钱槐以前被主子训过几回,说他聚赌小窃,怀怨久深,今日得大展拳脚,庆幸可以报仇,逮住贾荇,贾璘,一番踢打痛骂,好不快意欣然,又百般侮辱折磨二人,贾荇,贾璘禁不住他的虐待,哭着讨饶。钱槐道:「皇帝年年坐,今年到我家。你们当初多么猖狂,竟也有今日。哈哈,真乃天助我也。」仍虐打不止。


    忽然彩霞同他妹子小霞从那边过来了,看见赵姨娘,急忙要躲开,偏偏被他们看见了,赵姨娘向二人招手,二人不情愿走过来堆笑着对赵姨娘问好,贾环便问二人可否加入队伍,二女都笑着应允,又拦众人道:「他两个都已经死了,不必打了,往湖里一扔了事。」钱槐便笑着命人将贾荇,贾璘投掷湖中,只听「扑通」一声,二人沉入湖中不见了。


    赵姨娘忽见那边有众多府中丫鬟、小厮提水救火,要过去乱杀,被钱槐劝住了不解,问道:「钱兄弟莫非动了恻隐之心?」钱槐冷笑道:「非也,园中着了火,蔓延各处,财宝就得不到了。等他们扑灭了火,再把他们斩了不迟。」赵姨娘、贾环都拍着他的肩膀夸他聪明,钱槐心中甚为畅快,也哈哈笑了起来。


    彩霞、小霞转身跑到荣府去了,看到几处着了火,花木或被践踏,或被烧尽,庭轩也烧成了残垣断壁,都握口哭着往这边来,一路看见很多小厮丫嬛婆子,并偷偷告诉他们赵姨娘贾环他们现在何处,要他们提防着点。忽然迎面与贾环赵姨娘等觏面,贾环喝骂道:「这一会往那里去了,不见个人影,人多杂乱切不可乱跑。」二女笑着点头称是,走到队伍里。又见几个贼寇提溜着来旺妇一家过来,内中便有他的夫君和小子,都跪着哭着求饶,被贾环等捆住了推到一个屋子里。


    彩霞、小霞趁众人忙乱之际,来至屋内,为他们解开绳索,让他们快快逃命去,旺妇一家哭道:「当初不该仗势强娶姑娘,如今不计前嫌尚要救助我等,实在感激不尽。」说罢叩头而去。然却惊动了贼人一伙,乎拉拉追将上来,无奈旺妇一家早已逃远了,只见彩霞、小霞竟在屋内,赵姨娘大喝道:「定是你们两个小蹄子放跑了来旺一家,还不速速招来。」彩霞见此番难再辩驳,抬头冷笑道:「真是老天不长眼,我当年在奶奶身边,每每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给汝留了点子,如今竟变成了歹毒没人伦的孽障狗贼,真真辜负了我的一片真情实意。」赵姨娘贾环闻言大怒道:「下人竟敢教训其主子来了,真反了天了,」言罢持剑便刺向二人,可叹彩霞小霞姐妹双双被刺死在地。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骨肉良女落風尘,贵贱失恶奴劫浮财


    诗云:


    繁花落尽風絮阶,趋荣避危鱼贯列,


    骨肉相剥幸偶缘,泪眼论世情味切。


    话说贾蓉、贾蔷带领一路强贼朝贾家而来,队伍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迎面笑嘻嘻走来一女,摆着手儿喊道:“大哥哥、弟兄们辛苦了,小女子赶来投奔了。”蓉、蔷、薛蟠惑然一看,原来是个妖佻女子,乃是多姑娘也。


    贾蓉笑道:“此女乃淫贱无羞之徒,恰好队伍里弟兄们都欠缺娘子,那十二个戏子又傲慢的很,几十个分一个,他们还挑三拣四的,此女是个情场使惯了的,一个人可应付诸多,就纳归队伍吧。”薛蟠不等说完,乜着眼嘻嘻笑着跑上去拥抱多姑娘道:“老相好,想死大爷我了,快做个嘴。”多姑娘果真把嘴迎了上去,又跑至队伍里摸摸这个,亲亲那个,弄的众人都狂笑不休,个个上来去抓弄于他,多姑娘因丈夫不知去向,无处投奔,故赶来加入贼帮,瞅准机会想捞些便宜,又可填补些淫欲,却是佳事。


    话说黛玉不敢妄自走出潇湘馆,怕与贼寇逢迎,只是问问紫鹃外头怎么样了,紫鹃说:“园子死了不少人,好惨!”黛玉听了,心有所触,握帕子频频掩泣,对紫鹃道:“那些人不知那来的虎狼心肠,对人这般凶毒,弄的人心里五味杂陈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百姓沐天地之恩,本应仁德待人,然民众多逞一时之快,喜好凶暴损折之事,虽有天神地狱因果报应之惧,然又有几人看见神了,故众人不信世上有鬼神,因而越发恣意放肆起来,竟有快意之感,施暴于人,己无不适,他人体痛,吾觉甚乐,坏人之伦常,损天物、折美景,煮鹤焚琴,何其快意,何其侥幸,故贼寇多乐于行恶积祸,实乃藐视天神,败坏伦常,此其一。其二,贼人真的四处作恶,却自觉阻碍不通,毕竟他人有何罪责,却遭杀戮,又己方贼友多有死伤,日日觑着敌我死死伤伤,皆非正义,恰是违背天意,善恶正邪,搅在一处,情情恨恨、偏偏相牵,纠结迷惑缠绕心头,苦痛寂寥无尽挣扎,本欲以暴觅欢,到头来还是拿了己矛,戳了己盾,却是何必当初悔亦晚矣。谁说男儿皆聪慧?杀伐者持以正道,坦然自在,行暴者不合礼仪仁义,必然迷惑刺心。”


    紫鹃道:“姑娘所说恰是如此,只是这世上未有后悔药可吃,谁也不能预见未来,历练多了,心绪也凌乱浸染诸多,又有几个人知道知难而退见好就收呢。”正在谈论,忽见春纤进来道:“平奶奶来了。”黛玉急忙迎了出去,平儿笑着进来,问黛玉身子可好了些,黛玉笑着说好些了,因同平儿商议,把园中众多族中子弟趁夜从角门放出去,先在外头避祸多日,等他日家里太平了,再让他们回来。众子弟应允了,都打扮成小厮模样在半夜往宁府南角门往外走,谁知道外头埋伏了甚多流寇,抓走两个,有几个拼命奔跑,逃了出去,余下多人仍然回来了,对黛玉说了,根本不好出去,黛玉听了甚是焦虑,成日伤感落泪,病情愈发加重了。


    平儿趁乱由王仁、旺儿及几个小斯护着,带着巧姐欲从贾府西南角门偷偷逃出去,无奈早有流寇隐藏门外,只好叫人找了软梯翻墙过去。此去投奔的地方,平儿早就暗暗盘算好了,就是离府不远庄子上姓周的一个地主,其人家资殷实,虽是一介乡绅但极通文墨,风雅不俗,早年就与贾政相契合,并有一子,名周新贤,爱如珍宝,自小喜读圣贤书,整日舞文弄墨,小名世示,文采极好,本欲求取功名,可惜时值末世,难以施展一身才学为国分忧,每日家唉声叹气无可如何。周乡绅因见巧姐年岁与其子相近,也曾向政老暗明此意,无奈贾琏自视甚高,不找个王孙公子誓不罢休,从未把个土财主发于眼里,只能作罢。因时下淑德贤良女子越发难寻,其子自今仍未娶亲。此事政老与凤姐说过,故平儿知道底里,如今贾府遭难,平儿便想到周家也是巧姐个好归宿,便带着巧姐,搭上软梯,王仁先攀看上去,意欲墙外接应巧姐。


    话说赵姨娘、钱槐一伙在园中遭逢一路人马,乃是柳湘莲、冷子兴率领的道人及强梁汇成的队伍,都是为贾家余财而来。两派在园中打的昏天暗日,一时分不出伯仲。


    贾蓉、贾蔷带另一路强贼在院门外尚未入进,推门久久不开,从门缝里一探,看到已被重重石头堵住。正在叫骂,忽听园内杀声震天,似有千军万马在里边征战,都甚为诧异。贾蓉道:“定是赵姨娘那起狗贼在里面混搅,此时进去未必得益,不如撤了回去,等他们都散了再来不迟。”忽见墙头上慌慌张张翻下一人,背着包裹,拿着软梯,认出是凤姐之兄、巧姐之舅王仁,忙命众贼把他揪了过来。


    王仁吓得浑身发软,两腿打转,哭道:“蓉哥儿,念在咱都是亲戚,就放了我吧!”贾蓉笑道:“放你也不难,你只把家里银钱所藏何处交代的清清楚楚,就没你什么事了。”王仁道:“我那里知道?须问老爷太太们。”贾蓉道:“那我留你也没有用了,就杀了吧。”王仁大骂道:“孽贼!你就想着咱家的银钱,连骨肉亲情都不要,你还是人吗?”


    忽听墙头上有人哭喊:“舅舅,我下不来了,快来帮忙!”众人一看,只见旺儿扶着巧姐骑在墙头上。贾蓉心内一动,喊道:“哥哥救你下来!”于是叫几个弟兄过来,在他们耳边低语一阵,这几个贼寇过来道:“你骑我肩膀上,一个摞一个,去把人救下来。”于是众位人摞人把巧姐救了下来,旺儿也要下来,被上头的那个人偷偷一推,旺儿在墙上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栽了下来,摔的七窍流血,蹬了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


    巧姐哭着要过去救他,贾蓉笑道:“他伤的这么重,你过去也无益。”因喊道:“你们过去把他抬走找人去救!”过来两个贼答应了抬了旺儿走了。一时平儿也翻过墙来,看到巧姐与贾蓉在一处大惊,叫王仁搭好软梯,顺着王仁搭好的软梯下来,搂着巧姐呵斥贾蓉不要乱来。


    冷子兴、柳湘莲的队伍和赵姨娘、钱槐一伙血拼多时,因占不了便宜,只得从东南角门撤了出来。赵姨娘、贾环忽然看见有二十个小厮护着嫣红跑入贾赦院内,忙命人去追。嫣红让小厮赶紧关上院门,不曾想却见众贼追了过来,暗暗叫苦。


    众小厮都持着刀棒用身子顶着门,众贼在外面撞门不入,大骂不止。嫣红忙命其内十人在院子里,里间找东西往外抛掷,以图砸到墙外之贼。这十人有的捧着花瓶,有的捧着花盆,有的拎着椅子都往墙外扔去,只听外面一声惨叫,嫣红冷笑道:“快去找愈多的东西去,勿让狗贼进来了。”自己也到里间搬着香炉过来递给小厮。


    贾环、钱槐这一回学精了,都往后退了好远。赵姨娘道:“叫他们砸吧,把屋子里东西砸完了,我还拿什么来投!”


    有小厮从墙洞里看到众贼躲的远远的,忙过来告诉嫣红道:“奶奶,不好了,他们都退后了,砸不到了。”嫣红听了甚为心焦,忙到后院来察看,却见墙头足有两人之高,难以攀爬,又听墙外有人低语,吃了一惊,急忙赶往前院来。只见那十个小厮仍在用身子顶着门,另十人正吃力推着一个大缸滚到门边。


    嫣红忽见墙上露着一个人头,唬的叫了起来,两个小厮忙用花盆投掷,把那人又逼了回去,谁知后墙也爬上两个人,顺着墙身跳了下来。嫣红忙令四个小斯上去和二贼搏斗,二贼扬着刀喊着奔了过来。小厮忙让嫣红躲里间去,嫣红无奈,只得进了贾赦书房。墙上爬来的贼越发多了,渐渐的积了二十人之多。众小厮和诸贼呐喊着拼作一团。


    一番厮杀过后,院门被撞开,赵姨娘、钱槐、贾环也带人闯了进来。这二十个小厮不是诸贼对手,都被砍死在地。钱槐与众贼闯入各房寻找嫣红,不多时奔入贾赦书房,都拥了过去。钱槐等持刀走向嫣红,只见嫣红也不躲闪,站在桌边冷面低头不语。良久,一贼持剑刺向嫣红,嫣红倒了下去【批语:又一个薄命裙钗,叹叹】


    赵姨娘、贾环见嫣红已死,舒了一口气道:“又死了一个主子,这回好多了,家里就剩姓林的一个了,好对付的很。”钱槐笑道:“婶子依侄儿一事,侄儿感激不尽。”赵姨娘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只管提出,婶子都依你就是。”钱槐道:“侄子以前看中柳家的五儿,可惜他命短病死了。如今侄子又看中一人,望婶子成全。”赵姨娘道:“怎么婆婆妈妈的,赶快说了吧!要娶谁,都答应了,正立等着往那边去呢。”钱槐笑道:“侄子想娶着姓林的。”贾环听了不高兴了道:“什么人不好,偏看中他,我烦他!”钱槐道:“林姑娘那容貌世间稀有,侄子迷得了相思病呢。”赵姨娘道:“好了,好了,答应你了,马上就告诉兄弟们知道。若见了姓林的,要他们留下活口,不可动毫毛就是了。”钱槐道:“就是如此!”于是众贼又赶往潇湘馆来。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按:缺失一页文字)


    只见虽是春季,因多年大旱,地里远远望去庄稼枯黄,草树蔫萎,几个乡婆子弯腰在剜着野菜。平儿巧姐与几个小厮急匆匆走着,不敢频言。路上走过几个村童讶然打量他们,皆不敢上前盘问,因世道不宁,谁都不肯惹是生非。平儿等正在行路,却见后面急促奔来十几个拿刀拿剑之人,唬了一跳,匆忙往小路跑来,谁知那些人跑的甚快,不大会子赶上来了,都吆喝道:“这回看你们往那里逃。”


    众贼人便一拥上来把平儿巧姐等围个铁桶一般,平儿护住巧姐大喝道:“朗朗乾坤,贼人竟敢拦路抢人,眼里还有王法吗,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么?”众贼人闻听不由得一迟疑,忽见赵姨娘、贾环同一伙人从那边来了,大骂道:“你们这些耳软心善的,还不上去把他们绑了。多亏小六在那边哨探住了,认出是荣国府的人,不然那有今日。”不由分说上来便要抓人,小厮奋力保护平儿巧姐,与贼人一番拼杀,皆被乱刀砍倒在地。有四个壮汉上来便把平儿巧姐二人捆绑了,一贼嚷道:“快带往嶽神庙看押。”


    赵姨娘、贾环素来对凤姐怀怨,一路命令众贼对平儿、巧姐又踢又打,狠毒折磨二人,平儿尽受殴打虐待,面色红肿,哀求道:“各位兄弟,求求你们不要打巧姑娘,他还年幼,要打就打我罢。”那里有人听他的,仍是一路揉搓推搡赶往岳神庙,早有钱槐等在门口嘻笑道:“逮着个主事的,环三爷颇有本事。”贾环得意挥挥手,众人进了庙里。


    宝玉正被捆绑着缩在墙角,猛然看见平儿、巧姐也抓了进来,大哭喊道:“你们这些挨天杀的,连小姑娘都不放过,赶快放人,我和你们拼了!”扎挣着起身,被几个贼人按住了,朝脸就是几拳,打的腮红颊肿,低头恸哭。众贼拥了上来,把平儿、巧姐围着,你掐一下、我捶一下,笑着折磨取乐,巧姐头发凌乱,被人生生拽掉一撮,疼的大哭,平儿绷着脸不语,任他们虐打,耳环被人一把扯掉,耳朵滴下血来,一贼挥拳对着平儿面上一阵雨点打来,宝玉扎挣着起身哭喊不停,被贼人死死按住,平儿被人推倒在地,众贼上去笑着踩踏,贾环笑道:“给我往死里打,真是大快人心。”


    平儿又被拽着头发拉了起来站着,一贼拿刀在他脸上划了几刀,血流如注,平儿骂道:“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狗杂种,要动手就快点,别磨蹭了。”贾环道:“就依他说的,捅了他。”巧姐惊恐哭喊不停,不觉晕倒在地,被人拽到一边。几个贼人围着平儿,持刀往其身上狠命捅了几十刀,平儿倒地而亡。


    宝玉瞪着眼睛看平儿被杀死,脑子“轰”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无情的事,世人竟比豺狼猛兽还要凶残。”忽然又哭又笑,不知咕哝着什么,不觉扑倒在地,昏了过去。几个人把他拖到后院去了。贾环、赵姨娘看巧姐昏倒在地,笑道:“谁叫你生不逢时,生在官宦之家。”使眼色要人把巧姐弄死,忽然听见有人嚷道:“赶快住手,不可胡来。”赵姨娘、贾环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妪颤颤巍巍同两个人进来。


    原来是刘姥姥同贾蓉、贾蔷进来了,颇为吃惊。钱槐道:“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咱们队伍里来了。”赵姨娘笑道:“咱们可是死对头了,来人,把他们都乱刀砍死。”贾蓉厉色道:“住手,你们看看外面是什么。”赵姨娘等往外一瞧,只见黑压压一片都是人,怒道:“想打还是想求和,说罢。”贾蓉道:“今日咱们不是奔着打杀来的,只求你把巧姑娘放了,咱们立等就走。”赵姨娘笑道:“他与你们什么好处,要这样拼死救他,这位刘姥姥我也见过,你怎么也搀和进来了。”刘姥姥颤颤巍巍道:“我是路过此处,看见你们队里有俺们庄子里的几个邻居,听他们说巧哥儿被你们抓进来了,我就来了,求诸位发发慈悲把他放了。”赵姨娘笑道:“又一个知恩图报的主,你说放人就放人,说的好轻巧。”贾环看外面人多,对赵姨娘道:“罢了,罢了,母亲就放了他罢,来日方长,又不在这一时。”赵姨娘点头应允了,挥手要众贼放人,贾蓉、贾蔷上去搀扶着巧姐,同刘姥姥出去了。


    赵姨娘诧异道:“贾蓉、贾蔷这样帮刘姥姥,敢是刘姥姥给了他银子?”钱槐笑道:“谁见钱不亲,一定是刘姥姥用钱求他们了。”贾环命人把平儿尸首抬野地里埋了。


    刘姥姥看巧姐昏迷不醒,拭泪哭道:“好狠毒的贼寇,把人打成这样。”贾蓉、贾蔷道:“姥姥放心,巧姐就交给我们了,你老人家也该回去看看了。”刘姥姥对贾蓉、贾蔷道:“你们都是他的亲哥哥,我把他交给你们了,那边还有几个乡亲叫我一同赶路呢。”说着告辞同两个村民走了。


    不多时,巧姐呻吟着醒过来了,看见贾蓉、贾蔷,唬了一跳,贾蓉、贾蔷笑道:“巧儿可醒了,是我们救了你,咱们快赶路罢。”巧姐抽泣道:“多谢哥哥搭救,他们怎么轻易放人了。”贾蓉、贾蔷笑道:“我们路过那里,看见他们要置你于死地,就花了银子把你救出来了。”巧姐感激涕零,又哭道:“二娘怎么样了,我好害怕。”贾蓉低头叹了一口气道:“他被乱刀刺死了,他们太歹毒了。”巧姐闻言放声大哭,贾蔷急忙止道:“到处是他们的人,别叫他们听见了,咱们还是赶路罢。”


    巧姐只得忍住哭声同他们匆匆赶路,心想:“他们俩的话也颇多疑,怎么花几个钱就能救人出来,好生奇怪,罢了,先安顿了再说。”三人走了一会歇歇脚,巧姐道:“如今我有了危难,哥哥一定要帮我,当初娘亲给了你们多少益处,你不帮我就不对了。”贾蓉笑道:“怎么不帮?叔叔婶婶已托我们给你找个好婆家。就在城东的渡口一带,家里你是回不得了,不如现在就跟咱们去那里,把你交给你的婆婆吧,你婆婆家是大富人家,这回巧妹可遂心了吧?”巧姐不觉红了脸道:“家里我没法回去了,你带我去吧。”


    贾蓉、贾蔷便将巧姐带回城外的城隍庙里,叫众贼去给巧姐端吃的来,又摆了一桌酒菜招待王仁。巧姐在里面饿的不轻,狼吞虎咽的,一贼笑道:“小姑娘生的着实俊俏,能卖个大价錢。”巧姐怒瞪着他道:“你胡说什么,看我不告诉蓉哥哥去!”那贼忙道:“我是顽笑话,姑娘别生气。”巧姐噘着嘴把头扭到一边。那边贾蓉一边夹菜一边嘱咐王仁道:“你带了巧姐到瓜州去,在那西岸渡口有个烟香院。你把这信笺交与鸨母,他就知道了。我没有工夫去那里,这边还有事。若派了别人去,怕是巧姐也不相信他,他就信你这个当舅舅的。”王仁接了信笺,笑道:“蓉哥就放心吧,交给我了。”贾蓉道:“就怕你取了錢就不肯回来了。”王仁笑道:“到处兵荒马乱的,我能去那里?我又不傻,回来同兄弟们一同打天下,可不比四处流浪强,再说你还分我些不是?”贾蓉笑道:“明白就好。”王仁吃饱喝足,抹抹油嘴,起身便到里面找巧姐道:“巧儿吃好没有?舅舅带你去瓜州见你婆婆去。”巧姐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点头。王仁便带他出了城隍庙,贾蓉已安排一贼驾了马车在门口等着,贾蔷也装模作样笑着和巧姐挥挥手作辞。巧姐含泪坐上马车向蓉蔷摆手道:“哥哥要常来看我啊。”蓉蔷笑了笑转身回庙里去了。赶车的一扬鞭子,马车飞驰而去,一路扬起漫天尘埃。


    且说王仁带着巧姐在路上奔驰了几个时辰,到天色暗了才来到金陵津渡瓜州渡口。只见潮落月起,烟笼夜江,远远有几点星火人家,秦淮河畔停着画舫,舫上灯火通明,时时传来官客歌姬的狂笑。【批语:怎不闻《后庭花》曲?可叹!】马车过了朱雀桥,来到了州南一条街道,在偏僻的乌衣巷停了。赶车的叫王仁、巧姐下了马车,说要回金陵城隍庙,先坐上马车走了。王仁带巧姐往巷子深处走来。只见有几个门庭挂着通明的大红灯笼,里面娇笑浪叫不断。有两个客官一人扒着一个浓脂艳粉的女子大笑着出出进进。巧姐见状不妙,扎挣道:“舅舅怎么带外甥女到这污浊之所来了?”王仁笑道:“到里面找一个熟人就出来。”巧姐疑惑着往后退了两步道:“那舅舅先进去办事,我在外等着。”王仁不耐烦道:“这闺女怎么连舅舅也不信了?你在外等着,那些客官看到了还把你拐走呢!”不由他多说,硬推着往院子里来。


    里面停着些车马,有几个挺胸叠腹的锦衣客官在追逐歌女。巧姐惊恐着藏在王仁身后,被他带到里面,与鸨母见了。鸨母上下打量了巧姐半天,又摸了摸下巴,笑道:“是个上品货,还未有破瓜,值些银子。”于是付给王仁四百两银子,又安排了客房让他住了,叫了个女儿陪他,明日再走。王仁喜的浑身痒痒,抓住妓儿就要亲个嘴,被妓儿笑着打了两下,拉他要往楼上去,巧姐被两个壮汉生拉硬拽往后院里去。


    巧姐一边哭喊一边骂道:“好个狠心的舅舅,把外甥女往火炕里推。还有那两个奸诈的哥哥把我卖了这里来,还算甚么一家子骨肉!”鸨母呵斥道:“你是我几百两银子买来的,就得听话。不然弄瞎你的眼,嚎什么嚎,死了爹妈不成!”一脚踢到身上,巧姐不敢吱声,被拖到后面受训教去了。可怜豪门千金,家亡势败,被狠舅奸兄拐卖,从此沦落風尘,玷污清白,可悲可叹!【批语:凤姐琏兄若地下有知,不晓该作何感想。癸酉九月夜窗泪笔。畸笏】


    话说黛玉见宝玉被贼寇掠走,生死不知,派了几个人去外头查问,也不见人回来,不觉心急如焚。忽见贾环之鬟彩云在门口探探头,不觉吃了一惊,以为贼寇已打了过来,慌忙站了起来。紫鹃命小厮把彩云抓了进来。彩云流泪道:“林姑娘,我是来给你报信的,赵姨娘已经在村里把平姑娘杀死了,姑娘快跑吧。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才赶来的,我就是死了也不跟这些贼寇为伍。他们都不是好人,我情愿来护着姑娘。”说完泪落如泻。


    黛玉听他说平儿已死,不觉昏了过去。紫鹃等忙把他扶起,搀到炕上。半天,黛玉才“哇”的哭出声来道:“这回可好了,主子就剩我一个管事的了。你…你们快去跟强盗拼了,我也不活了。”紫鹃、雪雁都哭了起来。再看黛玉这几日饮食懒进,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早起头儿也不梳,鬓发散乱,一直哭到现在,目光也呆滞着,都心如刀割,哭的更凶了。


    彩云见屋子里只是啼哭,没人理他,也流着泪跑了出去,跑到荣府,正见赵姨娘、马道婆领众贼在凤姐、王夫人院内翻找东西,忙迎上去道:“我来报个信。姨娘,林姑娘已经翻墙跑了,咱们是不是到外面去追?”赵姨娘扇了他两记耳光道:“吃里爬外的东西!撒谎骗主子,环儿过来,打他一顿!”马道婆咬牙冷笑道:“象这样的叛贼应乱刀砍死。”赵姨娘果然夺过一贼的剑把彩云一剑刺死,彩云哀叫几声倒地而亡。【批语:他竟有这样心胸,肃然起敬。】赵姨娘、马道婆正在翻找首饰,忽见一贼进来道:“那边来了一队人马跟咱们的人干上了。”赵姨娘、马道婆忙跑出去寻看,只见有一队人马来历不明,正挥刀砍向自己的人,见起来势凶猛,自己的人都招架不住,忙喊了贾环、錢槐先撤出园子就搬救兵。贾环、錢槐只得骂着领众贼撤出园子,仍往嶽神庙去了。


    原来冯紫英因见贾家遭难,忙领着朋友和一群官里的军卒前来搭救,与卫若兰等奋力杀寇,一时取胜,赶回潇湘馆向黛玉报喜。黛玉听了也欣喜不已,只是一想起宝玉又哭了起来。只见贾芸、小红夫妻俩进来道:“奶奶休要多虑,咱这就去外头打探宝二爷的消息,再设法把宝二爷救出来。”黛玉道:“就有劳二位了。”


    小红因父亲被贼寇杀死,发誓要取了他们狗头为父报仇。他与贾芸已成婚半年,此回贾府蒙难,夫妻两个也出了心力。


    黛玉一心想知宝玉下落,忙命二人出园门到城外打听去了,一时胡乱吃了晚饭,看了些书,就躺下睡了,紫鹃也依枕睡着了。


    黛玉翻来覆去睡不着,拥被坐在炕上,望着窗屉发怔,轻轻下得炕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只见银河耿耿、明月清朗,寒气侵人,秋(按:此语似有不妥)气日深,顿觉浑身发凉,望着迢迢银汉,模糊几颗星儿,心内愈发感伤,轻轻踱步披了衣裳坐到桌边,又从抽屉里翻出两个帕子,看到上面写着三首诗,乃是又想起那年的事来,不觉拿着帕子滴下泪来,心想:“宝玉不知此时身在何处,那些贼寇不知怎样对他?”越思越痛,竟伏案抽泣了起来,惊得鹦鹉也口(按:原文空缺)动翅膀叫道:“姑娘,吃药罢,姑娘,吃药罢。”那边紫鹃早已惊醒,披着衣裳过来服侍,急切问道:“姑娘怎么哭了,已经是亥时了,穿的又这么单薄,仔细不要受了風了,快躺下捂着。”黛玉拭泪慢慢的走到炕边,眼里仍是泪珠儿不断,紫鹃知他是挂念宝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道:“我也不知怎么劝姑娘,这失眠之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每日眼泪不停,只是要姑娘好生珍惜身子,夜深了,姑娘安歇了罢。”黛玉听从躺着,看紫鹃去睡了,自己仍是忧心炳炳,一夜不曾安睡。


    黛玉因见平儿已死,只余自己一个支撑局面,不免心急如烧,待下人未免草率苛求了些。半夜三更也催着众奴仆起来在园子里等着抵御贼兵。想贾府势败人亡,只有一个裙钗勉强维持,黛玉既非男儿,岂有领兵之道?心慌意乱,只是瞎指挥,刚愎不明,只是一意孤行,又多疑心窄,故不得人心。那些下人见他是闺阁弱质,贾家又势败无望,都不肯听他指挥,只是贪生惜命,懒散无为,一心想着逃出园子自便,有几个跟黛玉顶撞了起来。黛玉女子家不免又生气叫小厮打了他们一顿。他们就私下造谣,说贾家已无指望,都说黛玉待人刻薄狠毒,说了黛玉不少坏话,渐渐的越发有更多的奴仆都不肯听黛玉指示了。只有个别丫鬟小厮还听着些,但也是少数人罢了。【批语:可叹颦卿不通战事又妄加指挥。若阿凤、贾政、贾琏、探春犹在,贾府何惨败如此?叹叹!畸笏叟】


    黛玉见势单力薄,不得人心,更发了狠,心急之余更刻薄起来,白天黑夜也不停的哭,泪亦殆尽。


    冯紫英、卫若兰守在园里蛰伏不动,等着御敌。鸳鸯在园中冷眼察看多时,觉的贾家已无指望,自己也私下拉帮结派,偷偷笼络了一伙奴仆丫鬟,待机而行,等贾家灭尽,就揭竿而起,占了贾家地盘,自己好称主子。只是见几路人马来袭,不好插一杠子,先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故不让自己的人动手,只静观其变。


    且说冷子兴、柳湘莲带贼寇复又闯入贾家厮杀。任人怎么说,只一口咬定贾府尚有财物藏在某处,不信贾氏豪族不剩一文一厘。冯紫英、卫若兰见贼寇又来,奋起抗杀。谁知此次冷子兴、柳湘莲带的人极多,甚而有几人带有枪弹,冯紫英、卫若兰暗暗叫苦,拼杀多时,伤亡了诸多弟兄。冯紫英不慎腿部中弹,一瘸一拐由友人护着从西南角门撤了出去,不敢再来,一时也下落不明。


    贾敕,贾效,贾敦,贾衍,贾珖,贾璎,贾琛,贾璘,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菌,贾芝,贾荇,贾芷见状不妙,忙带众人拼死抵抗。幸好卫若兰连夜赶回卫府又带了一干子弟和一些枪弹回到贾府,又把贼寇打退出园子。黛玉急忙令人将各处园门堵死,墙头上都插上蒺藜。


    且说小红、贾芸来至城里打听宝玉下落,却见城里空无一人,都关门闭户的,也找不到人问。正在焦虑,忽见瘦子、王短腿牵着马从巷子里探出头来,忙招手喊了一声,向二人走去。瘦子、王短腿这几年做了不少生意,也换了几样,都因世道不兴而赔了不少,此回正要带了家人藏往深山躲避战乱,忽见贾芸、小红走来,都笑道:“芸儿从那里来?”贾芸便问二人可知宝玉下落。王短腿道:“这个倒是不知,想以前咱们去他那府里借银,他家的太太也不嫌弃,施舍了不少东西给咱。如今他家遭了难,咱也该知恩图报,出点力帮着些。这样吧,我跟瘦子去西北角打听,你二人往西南去问。咱们分散了走,到了晚间就在我家聚了可好?”贾芸道:“多谢王哥帮忙,芸儿不胜感激。”


    王短腿又把马匹牵回巷子里自己家中,同老婆儿女说了,要到城外去找宝玉下落。他老婆女儿都埋怨道:“你是不要命了,去管这闲事,咱们还立等着逃走呢,怎么又冒死去找强盗的住处。”王短腿道:“咱只是打听着宝二爷关在那里,就不用多管了,又有什么!”王妻想着当初得了贾家不少恩惠,也不好意思答应了,只是催他快些回来才是。王短腿便与瘦子往城外来。


    且说贾芸、小红走在城西南,忽见路边匆忙走着一人甚是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芳官挎着竹篮,篮里搁着野菜,心想:反正也问不着人,不如见一个问一个,也许就有线索了。”乃笑着走上去道:“芳官!”芳官回头一看,认出是贾府的人,乃道:“小红姑娘怎么乱走动,现今到处都有杀人越货的,你就不怕?”小红笑道:“那你怎么出来了,你竟不怕?”芳官冷笑道:“我怕什么!我们十二个都有人护着,谁都不怕。”贾芸、小红听他说的奇怪,乃道:“不妨说来一听。”芳官道:“现在谁不找出路,我们已经跟柳二爷加入帮里了。就在那边一个庵堂里住着,不怕你笑话,庵里还住着好多男人,都是咱们的兄弟。二位何不加了进来,大家一起干。”贾芸道:“正有此意,只是大仇未报,也没心思入会了。”芳官道:“你和谁结了仇?”贾芸道:“是贾家的宝玉,以前屡次欺负我们,真想取了他的狗头。”芳官笑道:“我知道他在那里”话未说完,顿觉不妥,忽然又停下来打量二人半天,又闭口不提了,转身就走。


    贾芸、小红忙追了上去,问个不住,芳官一句也不说,仍是不住行走。贾芸、小红见他不理不睬,只得停下脚步,任他走远了。贾芸道:“他一定走不多远,这边有个尼姑庵,旁边那多远有个嶽神庙。我以前来过,咱们就探庵一问,可能宝玉就关在庵里也未可知。”小红道:“这回可有线索了,立等就去。”于是二人往庵堂走来,走了好大会,只见庵门口守着几个贼寇拿着大刀站着。二人也不顾生死,一直走了过去。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免责声明: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若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后台,我们立即删除,谢谢!

商务合作请加微信18608684996

精彩文章回顾:

含一颗,2秒“爆珠”,5秒解决口臭!胃病、幽门螺杆菌都没了

你不知道的中国神仙排行榜(超详细)

汪平:梁山的年会(微小说)

汪平:世道之黑自佛祖始

圣君:站不住脚的寻根文学

趣闻野史之二:大恩如大仇

温雨祥:数疯牛人物,还看今朝!

老尼克:手握王炸,一把好牌打稀烂背后的惊天秘密

老尼克: 别扯犊子了,朕的大清早亡了

温雨祥:杀完武将杀文官,朱重八不惜为儿子铲除道路上所有的钉子

圣君:古代妓女字画与当代明星字画

方方:屈辱地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易中天:偷情为什么令人向往呢?因为“偷”来的往往是真东西

清末:盛宣怀逃亡记

陈来胜:悲怆的老三届

年幼的少帅被嫂子诱惑,从此多处留情,晚年回想嫂子他如此评价

圣君:你能找到对现在有用传统文化吗?


出土吴氏石头记真本和《这不是西游》系列

《这不是西游》:孙悟空神通盖世,他到底是何人投胎转世而生?

《这不是西游》3-4:悟空跟哪吒什么关系?为何隐藏哪吒弑父的秘密

这不是西游5-6:太白金星处处维护悟空,俩人的特殊关系鲜为人知!

这不是西游7-8:孙悟空能大闹地府,是在生死簿上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这不是西游9-10:孙悟空的前世其实就是佛,哪吒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不是西游11-12:太上老君为什么排在三清之末?孙悟空为什么会变猴毛绝技?

这不是西游13-14:悟空到底有没有爱情?观音说出鲜为人知秘密!


红楼梦真本横空出世,红学大厦轰然坍塌?

惜昵近公子做良媒,讳笞罚丫鬟结恶党(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81回)

王熙凤病求千翼方,林黛玉闷作十独吟(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82回)

史太君临终念子孙,王夫人膏肓托儿女(吴氏石头记增删试评本83回)

薛宝钗弥望口口缘,史湘云喜得如意郎(吴氏石头记84回)

痴王孙传信牵奇缘,惭妙尼避情乘游槎(吴氏石头记85-86回)

花柳质命断无情兽,绣户女自绝美韶华(吴氏石头记87-88回)

有情人欣遇赏心事,不良妾专煞良辰景(吴氏石头记89-90回)

锦衣卫查抄荣宁府,御林军戒严大观园(吴氏石头记91-92回)



点击下面“阅读原文”,可选购上百种正版货到付款的书籍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