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艰难归乡路，哪一年春节可以团圆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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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饭》海报  图源网络

哪一年春节可以团圆
文/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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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2020年武汉除夕封城，已经有两个春节没有阖家团圆了。今年入冬以来，疫情此起彼伏，多地封城封区隔离，给即将到来的春节再次蒙上阴影。

谁还敢挪窝呢？说不定一觉醒来，你所在的地方就被封控了，哪怕只是一例，哪怕只是密接或次密接次次密接，你就不能动了。那个在风雪夜奔波了一整晚的母女俩，不是要回自己被封控区的家吗，可卡点就是不让进。实在不明白，封控区不能溢出说得通，但不让进，理由是什么？卡点不救助是错，可制定规矩的人呢，是否该检讨这规矩有点过头？还有那个上了火车又被通知隔离的大哥，那个因“恶意返乡”被拘留者。说实话，读着这些信息，虽有万千个回家过年的愿望，也不敢面对所有的不确定。

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在西安上大学，家在绥芬河，本来计划在沈阳倒车，结果没到沈阳就被告之，家里回不去了，绥芬河刚变成疫区，可怜的孩子，在沈阳住了几天，买了票再返回西安的学校，结果沈阳回到西安，因为沈阳是疫区，又被隔离了。没能回家过年，倒是折腾了一番回到学校被隔离，这回家过年的路真是太艰难了。

父亲九十五岁了，疫情前本来还可以上街买菜，疫情禁足在家数月，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数度住院，老弱病痛，已经基本丧失自理能力。他还有多少日子呢，还有几个春节可以等待？可远在浙东的孙女和重孙今年又被禁出省，这已经是第三个春节了，老人家还能等到下一个春节吗？

我已经不想过这个节日了，那个被划伤的除夕还没愈合，眼看旧伤又添新伤，除了屏蔽，真不愿意直视。

曾经，父亲的家就是我的家。无论回家的路有多长，有多难走，只要到了春节前夕，我们都是要奔回去的。

那时没有高速公路，各地方的公路也设收费站。每个收费站挂着巨大的宣传牌，“贷款修路，收费还钱”，让人想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画面。原来，很多的事，我们都在不停复制。

是啊，那是个占地为王的年代。我们所坐的班车每天只有一趟，到了年关，虽有加班车，仍是站着，坐着，抱着，前胸贴后背。车子在弯曲颠簸的土路上，前后左右的摇晃，猛一刹车，站着的队伍就一古脑往车头压过去。惊叫声里，好一阵才能慢慢归位。破旧的车子不堪重负，嗷嗷叫着，再次摇晃上路。

这样的路，四百多公里吧，从早上五点出发，下午五六点才摇到县城。十几个小时，中途司机午餐，有各自定点的餐馆，免费的。因为司机带来了一车人的生意。但乘客是没有饭吃的，只有一些馒头包子之类，就着一杯冷水咽几口。

现在想起来，的确有无法忍受的感觉，可那时没觉得苦啊，一年又一年，往家里奔，只为在那个除夕，与家乡，与父母，与兄弟姊妹相拥。放鞭当炮，喝酒，吃肉，敞开了心胸，放下了所有，与旧一年再见，与新一年握手！

男人们喝得忘了长幼尊卑，女人们不再絮叨，任杯盘狼藉，自顾找自己的乐趣。一年中，惟此一夕，挣脱捆绑，回归本真。这世上，还有何时何地，能寻找如此身心愉悦，做一回自己？

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国道，再后来，有了高速，而且，居然有了私家车。大客车虽然豪华而准时，但还是被我们毫不犹豫的抛弃。

记得那一年，遇到了暴雪。到第一个高速路口，关闭了。暴雪下得漫天迷蒙，前方两米即已看不清道路和方向。这是南方少见的雪，一时间，我和老伴完全失去了往前的勇气。但孩子们很坚定，在昏天黑地的暴雪中去寻找另一个高速路口。

这个勇敢的高速没有关闭。可走不多远，就会有车翻在路旁，道阻且长。平时四小时的路程，整整开了一天。

踏进父亲的家门，风雪关在门外，室内有温暖的炉火，有大圆桌热气腾腾的酒菜，有父亲舒展的笑脸，有孩子们的打闹欢笑。那一刻，所有的暴风雪都已融化。

《团圆饭》剧照  图源网络

是啊，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中国人回家过年的脚步。没有任何观念，可以撕裂中国人回家过年的共识。它是骨肉相连，是血脉传承，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归处。

有些人曾经担心，域外的节日会冲淡华夏传统。有人甚至将是否在域外节日里搞一些商业活动，或者彼此祝福，上升到是否爱国的高度。让人觉得，这实在是杞人忧天，过于敏感。

清明节祭奠亡人，春节千里迢迢阖家团圆，这是中国人以家为核心延伸出的亲情之线。这些线交织在一起，编织成巨大的血脉网络，历经沧桑，连绵不绝。任王朝更替，江山易帜，春节，永远在时间的河流上，温暖着一代又一代的我们。

有人说，即便把全世界的节日都写在中国人的日历上，也撼动不了春节一根毫毛。这话我信，至少在我看得见的时间内。

谁曾想到，起于庚子年的春节，却阻断了回家的路。不知道暗藏在何处的鬼魅，何时会突然现身，即便它没有咬住你，你却可能是它的同案犯。

武汉宣布封城的那个除夕，所有奔家乡或者远方亲人而去的武汉人，瞬间成了病毒携带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有返乡农民工的家，甚至被钉死，开春了还不让出来种地，由当地领导组织人代种。

前些时的“恶意返乡”，又在春节这个特殊的时间上演，实在是令人困惑不解。难道奔这样一个凝聚血脉亲情的节日，会怀抱恶意？

病毒肆虐虽然必须防范，但我们眼中心中，首先看到的，应该还是人吧，即便他或她就是病毒携带者，却依然是我们的同胞啊，并且理应给予更多的关怀。毕竟，谁会刻意去感染病毒，然后传播给更多人呢。很多情况下，事情其实并没那么复杂，只要我们回归常识，只要起码的恻隐之心还在，只要不囿于某个文件，那些奇葩的事情就可以避免。

祈愿起于庚子年的除夕之痛，在未来的日子里日益消减。祈愿我们与病毒的周旋愈加灵活，大规模的运动战成为过去。而春节，应该恢复它本来的样子。

人心所向，势不可挡。

作者简介

青禾，退休7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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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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