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保险｜郑秉文：规避惠民保陷入死亡螺旋，建议国家医保局给地方吃下“定心丸”

作为普惠性质的商业健康险，近年来，惠民保凭借投保低门槛、高保额、价格亲民的优势，以星火燎原之势渗透至全国百城。

不过，惠民保在井喷式发展的过程中，其潜在的承保与赔付风险难把控、易因逆选择陷入死亡螺旋的运营隐患，也日益引起业界担忧。作为我国多层次医疗保障体系的重要一环，未来惠民保该如何将好事做到底也成为社保、商保领域亟待研究的重大课题。

临近2022年全国两会召开之际，『A智慧保』获悉，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将在今年“两会”上，带来《关于规范促进发展惠民保的提案》。

对冲超10%医疗通胀率惠民保成共同富裕重要实践

继2020年惠民保出现“井喷”，在23省83地开通112款惠民保、覆盖人次4000万、保费收入46亿元之后，2021年延续爆发式增长态势：全年在28省122地开通177款、覆盖1.4亿人次、保费收入达140亿元。

其中，18个地区公布了理赔数据，这18个地区覆盖参保人4200万，保费收入50亿元，理赔金额29亿元，获赔人数38万人，赔付率为58%。

惠民保之所以在过去的两年里延续井喷式发展，在郑秉文看来，主要是具备了三个关键特征：

○ 是价格亲民，充分发挥了商业保险的补充性优势，实现了商保和社保的衔接。○ 惠民保的城市地域专属性与“可保可赔”的灵活性相结合，产品在价格、保障、既往症限定、特药等方面通常实施“一城一策”，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契合当地参保人的需求。○ 基本运作的商业性与产品设计的区域公共性相结合，虽然惠民保商业保险的本质，使其具有很好的“下沉市场”触达性，但运行机制方面有些类似“小社保”，比如，在区域范围内推行一个产品，实行统一价格，与社保的统一费率和统一报销政策很相像，并且有经办业务和队伍。

基于上述特征，惠民保作为商业保险参与多层次医保体系的制度创新，可以为中低收入群体对冲高达10.7%的医疗通胀率，能够有效减轻患者支付高额医疗费用的负担，是促进我国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实践和手段。

事实上，除了在市场层面，民众对惠民保这样的普惠型健康险保障需求较高外，商业链条上的保险公司、中介机构和相关科技公司，对于惠民保的开发和运营也有着高昂的热情。

2020年1月2日，银保监会牵头印发的《关于促进社会服务领域商业保险发展的意见》中指出，将支持保险资金投资健康、养老等社会服务领域，力争到2025年，商业健康保险市场规模超过2万亿元，成为中国特色医疗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俨然，商业保险机构和中介平台，也期待并看好拥有广泛群众基础、与医保密切衔接的惠民保，能够成为分食商业健康险2万亿市场蛋糕的“利器”。

死亡螺旋成最大风险逆向选择端倪已现

尽管惠民保得到市场广泛欢迎，但也恰恰因其保费低廉、既往症可保可赔等特征，暗藏因逆选择导致的死亡螺旋风险。

郑秉文就在提案中直言，“惠民保作为‘互联网+’的新生事物存在一些问题，如信披不完善、各地赔付率差距较大等，但惠民保最大的潜在风险其实是‘逆向选择死亡螺旋’”。

在保险市场上，所谓逆向选择是指，想要为某一特定损失投保的人，往往就是最有可能受到损失的人。以惠民保为例，由于其不设投保年龄限制、既往症可保可赔，不难想象对惠民保有实际需求的人，很多会是带病群体或中老年群体，而该部分人群往往也最易发生理赔。

这样的情况下会导致，年轻的健康参保人群因“不公平”感选择不再续保，继而参保池内非标体的占比越来越大，赔付额也越来越高，最终产品会因承保亏损不得不面临停售、下架的尴尬，难以得到可持续发展。

郑秉文还介绍称，实际上很多国家的商业健康保险都存在过死亡螺旋的问题。例如，1999年华盛顿州的个人健康保险市场就曾出现死亡螺旋，最终导致19家保险公司全部退出。所以，2010年奥巴马医改方案通过是因其被很多学者认为可有效防止美国商业健康保险市场陷入死亡螺旋。

再如，澳大利亚保险监管机构公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商业医疗保险投保人数比上年增加了4.6万人，2021年比2020年增加了25万人，这本来是好消息，但却发现各款健康保险产品中，大龄投保人数量增速很快，而低龄投保人在减少，由此澳洲学者发出“20-30岁年龄段的人发生了什么”的疑问，并认为澳大利亚“私人健康保险的死亡螺旋正在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我国惠民保产品潜在的死亡螺旋风险，郑秉文指出，社会医疗保险由于是强制性的全员参保，死亡螺旋可以得到规避。但惠民保的本质是商业保险，统一保费的特征将会逐渐失去年轻参保人，虽然惠民保也可实行差别价格，规避出现死亡螺旋，但价格提高后又将会逐渐失去“惠民”的特征。

以我国最早的惠民保，平安养老保险于2015年在深圳推出的“深圳市重特大疾病补充医疗保险”为例，其最初保费是20元/年，后来逐渐提高，2022年已提高至39元/年。但即使这样，保险公司也始终处于亏损状态，并且这是在“半自动加入”（医保个人账户余额达到一定水平自动扣款，没有达到的发短信确认）的条件下。

除了运行时间最久的惠民保产品仍面临盈利难外，郑秉文还指出，近一年来，网络互助平台纷纷关闭，尽管是综合原因叠加的结果，但会员数量逐渐下降、分摊费攀升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说明逆向选择已见端倪。

建议国家医保局给予政策支持为地方吃下“定心丸”

然而，惠民保终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一点很多专家学者都并不否认，关键是“如何把好事办好、未雨绸缪，防止出现由逆向选择和死亡螺旋导致的保险主体退出和市场一地鸡毛的后果”。在郑秉文看来，解决这些问题已显得尤为重要。

对此，郑秉文提出以下三点建议：

建议国家医保局出台相关政策支持惠民保。如今惠民保所覆盖的人数和保费规模已不能和2015-2019年时同日而语，并且已有了7年的经验积累。很多地方医保局持不反对、不支持的“中立”态度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没有吃到“定心丸”。中央政府表态意味着地方政府提供数据支持等将会一顺百顺，有利于增强个人参保信心和提高参保率。

建议国家医保局允许和鼓励各地使用职工医保个人账户支付保费。目前尚未使用医保个人账户支付保费的地区约占40%，有一部分原因是地方医保部门在等“上级”政策，如果全国所有地区惠民保享有个人账户的支持，这将是提高参保率和规避逆向选择的实质性支持，同时也增强了地区间惠民保的公平性。

建议建立行业自律组织和制定行业标准。当前，有些地区惠民保赔付率很高，而有些则很低，这两个极端都有可能导致出现逆向选择。各地政府对惠民保项目的赔付率要求也各不相同，如浙江省去年出台文件对赔付率就提出基本要求。此外，从媒体举办的惠民保评选活动，参与主体较多的情况也可看出，市场对建立行业组织和行业规范有强烈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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