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田成华
【写在前面】最初知道张进老师，是2021年6月19日。当天读到一篇介绍他的文章，被深深触动，转发了该文章，并评论：“患者自己康复以后，以滚雪球的方式，逐步掌握疾病知识，发挥记者专长，先做科普，后搭建社会支持系统，其贡献不亚于精神卫生专业人员。”
2021年10月20日，央视纪录频道的《我们如何对抗抑郁》系列纪录片因引起广泛关注，专门主办了一次公益直播。直播结束后，我与同时参加该活动的张进老师相识，彼此交换了微信。
2022年1月16日，张进老师在朋友圈读到我写的一篇短文《女性慎用心境稳定剂》，该文的微博阅读量近2万。
他马上联系我，说：“这是一个非常普遍、且有争议的问题。您这一段文字要言不烦，观点明确，是否可以稍微扩充一些，发在渡过公号上？”
我那段时间忙于校对《Maudsley精神科处方指南》（第14版），答应忙完后写稿。
这一耽搁，10个月过去了。直到前段时间惊闻他去世的噩耗，我才想起此事，遂集中精力完成此文，兑现当初对张进老师的承诺，并以此文纪念渡过公号创办人张进老师。
在《英汉心理学名词》中，mood被译成心境；emotion被译成情绪；affection被译成情感。心境：指较为持久但强度不太大的情绪状态，是在一段时间内的精神活动的基本背景。
情绪：指人对于事物、情境或观念所引起的主观体验和客观表情。情感：指人们在改造客观现实的活动过程中，对现实事物往往采取各种不同的态度，产生各种不同的内心体验，如喜悦、悲哀、恐惧、愤怒等等。在《国际疾病分类（第十版）》（ICD-10）中，第三章为心境（情感）障碍（mood [affective] disorders）。括弧中的“情感”属于过渡期用语。在世界卫生组织2022年1月1日启用的《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版）》（ICD-11）中，心境障碍（mood disorders），去掉了“情感[affective]”，包括6A6双相障碍或相关心境障碍，6A7抑郁障碍，6A8 心境障碍中，心境障碍发作的症状和病程表现。简言之，在中国，不论是现行的ICD-10，还是将来实施的ICD-11，心境障碍都是正式的术语，情感障碍则不是。相应地，mood stablizer应被译成心境稳定剂，不宜译成“情绪稳定剂”或“情感稳定剂”。心境稳定剂一般特指用于治疗双相障碍的化学药物，代表性的药物包括锂盐、丙戊酸盐、拉莫三嗪和卡马西平。其中后三种药物也是抗癫痫药。但抗癫痫药并非都是心境稳定剂，如托吡酯。某些第二代抗精神病药（如喹硫平、奥氮平、利培酮）也具有心境稳定作用，但一般不将其称为心境稳定剂。铺垫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明标题中的心境稳定剂具体指什么。心境稳定剂中，除了拉莫三嗪以外，均会明显增加胚胎畸形的风险；不同的药物还有其他的严重不良反应，如锂盐导致新生儿中毒，丙戊酸盐导致多囊卵巢综合征，卡马西平导致严重皮肤反应、再生障碍性贫血和粒细胞缺乏症等。为此，精神科经典参考书《Maudsley精神科处方指南》对孕期双相障碍治疗的建议是：一、对于长期未复发的女性，应考虑在怀孕前或至少怀孕后3个月内，换用更安全的药物（抗精神病药），或完全停药。三、没有一种心境稳定剂是完全安全的。巩固治疗，最好使用有心境稳定作用的抗精神病药代替。四、若病情严重，或已知停用心境稳定剂会很快复发，在讨论过风险后建议继续使用心境稳定剂。五、孕期急性躁狂发作使用抗精神病药，若无效考虑电痉挛治疗（ECT）。六、孕期双相抑郁，轻、中度抑郁使用认知行为治疗，重度抑郁使用SSRI（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也可以选择拉莫三嗪。该指南明确禁止育龄女性使用丙戊酸盐，除非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对于碳酸锂和卡马西平不绝对禁用，但建议尽可能不用；以抑郁为主的双相障碍，可以使用拉莫三嗪。那用什么呢？用有心境稳定作用的抗精神病药。（参考文献：Taylor DM, Barnes TRE, Young AH. The Maudsley Prescribing Guidelines in Psychiatry, 14 ed. Wiley Blackwell, 2021:680-692. 《Maudsley精神科处方指南》（第14版），中文版正在出版之中。）中国的相关指南中，对于双相障碍的药物治疗建议，首选药物都包括心境稳定剂（见后面表格），这容易对精神科医生造成误导。虽然在“妊娠期及哺乳期女性双相障碍治疗建议”一节中提到了心境稳定剂的致畸胎风险（参考文献：于欣，方贻儒. 中国双相障碍防治指南（第二版）.北京：中华医学电子音像出版社， 2015：74-85.），但强调得不够。建议：将来修订第三版指南时，注明心境稳定剂不是育龄女性的首选药物。
田成华
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主任医师，中国心理学会临床心理师注册系统委员
专长于各种成人精神疾病、心理咨询（不包括心理治疗），精神科临床督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