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可平
北京大学讲席教授、政府管理学院院长兼北京大学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城市治理研究院院长
迄今为止 ，民粹 主义经过 了三次浪潮 。第一次民粹主义浪潮出现于19世纪下半叶，几乎在北美和东欧同时兴起 。20世纪60、70年代，民粹主义的旋风差不多刮遍了世界五大洲 ，兴起了第二次高潮 。20 世纪末人类进入全球化时代后，民粹主义再度在东西两半球，尤其在拉美 、东欧和北美 ，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从而形成民粹主义的第三次高潮 。
本文来源于《国际政治研究》（2017年第1期）。该选文只做推荐作者相关研究的书目参考，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归原出版机构所有。--------------------------【扩展阅读】
如何避免陷入民粹主义困境
作者｜俞可平
本文为作者在“第二届野三坡中国经济论坛”（2017年9月23日）上的演讲实录。
在政治学理论里面，民粹主义是全球热烈讨论的话题，既是热点问题也是有争议的问题，在国内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对一些有重要争议的政治现象和思潮，我们在翻译成中文的时候往往会有不同的翻译，有褒义和贬义的，这是民间社会，我们有很多的翻译。这个民粹主义也一样，我们两个翻译，一个是贬义的，还有一个是褒义的，叫平民主义，但是我们大部分还是把它列为，多数还是指贬义的。 今天简单说一下民粹主义的兴起，政治学家怎么评论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怎么来避免它。 现在看民粹主义在全球范围的兴起，这是去年经济学家杂志的一个封面，在西方的宣传，我们从发展中国家看起，委内瑞拉民粹主义曾经风起云涌，广受欢迎，但是现在它给委内瑞拉带来灾难，所以被民众唾弃。 再看菲律宾满口脏话，土耳其、埃尔多安的总统，在我们国内如果这样说的话，老百姓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在访谈里说，他号召所有的欧洲妇女至少生五个孩子，多生孩子去占领整个欧洲。 再看希腊，希腊这些年来，民粹主义从来没有消停过，希腊是一个非常平静的民族，我觉得希腊的老百姓温文尔雅，但是不是这样。 西班牙反紧缩党游行。法国国民阵线和黑夜站立运动，也是最有代表的运动。 德国二战以后很少有游行，但是这次也挡不住了，这都是带有明显的民间运动。 最典型的英国脱欧，一小半的是要脱欧，但是小一半反对脱欧，所以形成对立，把整个英国撕裂。 当然最典型的是美国，特朗普的上台，因为早些年从华尔街开始，首先是占领华尔街，美国的主要大学开始。 这是第三次，我们简要的说非常明显的，不同于过去两年，我们现在看中国的政治学者的评价，复旦大学政治学的青年教师反映，很有意思的，他说同学们美国大学，我作为一位政治学的研究者，如果连这样的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的话，就不用给你们上课了，但是下次的课还是要上的，第二次的考试也是要考的，考试的范围是什么。他说我觉得大家也不用复习了，政治学所有的尝试已经没用了。 当然我完全不同意，就在美国大学之前，世界上有一个论坛，把世界各国的主要政治学家聚集在一起，你再看看我们是怎么评论的，这个讨论在许多登出来，很有名的，民粹主义和民主政治，这是一个博士，我们也是作为中国学者的讨论。大家注意以下这个讨论是竞选之前发生的，他说我们在大学之间有很多东西，民粹主义是不可避免的。这是瑞典大学教授说的，他说为应对民粹主义在世界政治范围内的胜利回归，至少有一件事是我们必须做的：停止默默摇头假装震惊。别再惊讶，别再因为难以置信而连连摇头，别再因为我们不断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呆若木鸡。现在是时候承认这一事实了：民粹主义早已占据了世界政治的中心位置”。 这是日本的一个很有名的政治学家，他说我们今天所见到的，而是明确的开端。 这是法国的教授，他说民粹主义是社会民主所付出的代价。德国的教授他说民粹主义是一个警告，必须要调整。英国历史大学教授，说在一个新的时代。 各国主要的政治学家都已经清醒的看到民粹主义出现了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民粹主义到底有什么危害，我们怎么预防它，下面简单看。首先我们有三次浪潮，它有几个明显的特征，新一轮民粹主义的特征。 最为突出的特征，是在西方发达国家所为政治主导力量，前两次主要发生在转型国家和现代化早期国家。其次是反全球化，是对全球化的一种反动。其三是右翼排外，具有极端民族主义的倾向。其四是网络化，网络既是民粹主义传播的主要工具，也是民粹主义表演的最大舞台。最后，民粹主义的后果具有严重的不确定性。前两天的后果都很确定，没有意外，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在发达国家，新一轮民粹主义极可能会受制于民主法治的约束，其传统的负面作用会最大限度地弱化。所以这次的结果完全不同于上次的，会严重的弱化，我用希望是这样。 对民粹主义人们也没有统一的定义。民粹主义既是一种政治思潮，又是一种社会运动，还是一种政治策略。作为一种社会思潮，民粹主义的基本含义是它的极端平民化倾向，即极端强调平民群众的价值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众化作为所有政治运动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终来源，以此来评判社会历史的发展。它反对精英主义，忽视或者极端否定政治精英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1、民粹主义的模糊性和歧义性不仅体现在其定义上，也体现在其作用上。民粹主义既有积极的一面，又有消极的一面。 2、积极作用。它强调平民大众在社会历史进程中的作用，肯定平民大众的首创精神。因此，从重视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方面来看，它具有积极的意义。 3、消极作用。民粹主义抹杀精英人物在历史进程中的应有作用，它常常通过大众的普遍动员而对全部群众实施高度集中的操纵和控制。因而，从社会发展和平民大众的长远利益看，它又有着消极的意义。 4、民粹主义的这种双重性，使得人们通常在贬义和褒义两种意义上使用这一概念。 民粹主义的基本意义就是极端的平民化，强调“全体人民”、“全体群众”是所有民粹主义的共同出发点。在政治上，这种民粹主义表现为倡导直接民主，普遍的群众参政，广泛的政治动员；反对专家治国，反对阶级政治和精英政治；反对政府权力的扩张，认为国家权力永远是腐败的。由此可见，民粹主义与民主主义在主权在民和人民统治这一基本点上是共通的，所以它们之间有着一种难分难解的联系。若仅仅就这一基本点而言，人们极难将民主主义与民粹主义明确区分开来，把民粹主义说成是民主主义并不过分，反之亦然。 但是，民粹主义与民主主义从差不多同一的前提出发，却最终走向了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目的地。它们在以下这一关键点上开始分道扬镳。民主主义认为，在现代国家，人民主权的现实机制是代议政治，即通过普选制选出民意代表，由民意代表组成主权机关，代替普通群众行使对国家的政治统治。然而，在民主主义者看来，政治精英永远是腐败的，真正的人民统治只有通过间接的民主制度才能实现。 民粹主义把民主的理想绝对化，把民主主义推向极端，最终的结果不但可能背离了民主政治的初衷，而且可能走到民主主义的对立面，成为一种反民主主义，而与权威主义的独裁政治相联系。 民粹主义诉诸直接民主，强调全体群众的普遍参与，把“全体人民”当作所有行为的唯一合法性源泉，这就要求在全社会实行一种广泛的政治动员，最广泛地把全体平民纳入统一的政治过程之中。这是推行民粹主义政治实践的一个前提条件，但正是这一前提条件的实现过程却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过程，稍有不慎，民粹主义就会流变为权威主义或使社会陷入无政府主义。 1、导致权威主义和政治专断，2、危害经济发展，3、撕裂社会，危害团结，4、破坏公共秩序，导致无政府主义，5、助长极端民族主义。 1、民粹主义产生的基本原因是种种国内社会矛盾的激化，包括国内的阶级矛盾、地区间的矛盾、贫富两极的分化、各利益集团之间的剧烈冲突，以及平民与政府的尖锐对立等等。 2、民粹主义兴起的基本政治原因，是现存民主体制的缺陷与失效。它将广大普通民众排除在重要政治过程之外，使普通民众能以通过体制性的正常渠道实现自己的利益表达。 3、产生民粹主义的直接原因通常是社会的不公正，国家治理的失效，政治的腐败，政府的无能，特别是公民对政府的失望。 4、民粹主义是现代化和全球化的产物，它内在地具有深刻的反市场倾向、反现代化倾向和反全球化倾向。当现代化和全球化进程中出现某个薄弱环节时，如在现代化和全球化过程中发生认同危机、合法性危机、经济危机、就业危机、生态危机时，它就会应运而起。 5、民粹主义的兴起还与它可能带来的短期政治和经济利益紧密相关。政治家的民粹主义主张通常能在短期内迅速而有效地动员广大的群众，把他们纳入政治过程，从而获得广泛的群众基础。这对加强政治领袖个人的政治权力，维护短期的社会政治稳定，刺激经济的短期性增长，以便推行其政治主张，具有直接的作用。 6、民粹主义的产生还与其它的一些因素有关，如由外族入侵或外部压力导致的民族危机感或认同危机感；由经济萧条或暂时的经济不景气引起的群众的普遍失望或失落；某些别有用心的政治家蛊惑人心的宣传鼓动等等。 7、网络时代的新媒体助长了民粹主义的泛滥。网络时代的新媒体具有民间性、私人性、网络化、低成本、极速化和虚拟化等特点，所有这些特点几乎都有助于民粹主义的兴起和扩散。所以我经常说网络技术助长了“后真相”（post -truth），网络时代将是民粹主义的黄金时代。这跟我们的网络都是有关系的，网络时代是一个黄金时期，所以政治家尤其要谨记。 1、完善民主制度，在政府、市场和社会之间维持动态的平衡，避免政府失效、市场失效和社会失效。 2、维护基本的公平正义，特别是使社会财富的分配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避免财富分配的两极分化，避免社会出现特权阶层。 3、扩大公民有序参与的渠道，使公共政策最大限度地反映民意。 4、从制度上保持社会各阶层之间，特别是底层与高层之间的适当流动，防止社会阶层的固化，使底层民众保护对社会和人生的希望和愿景。 5、发展协商民主，加强社会沟通对话。在对话协商中，消除群体之间和个体之间的误解和分歧；在相互交往沟通中，增强社会政治认同。 6、坚守法治底线，保持政治权力的制衡。要限制民众的权力，避免“群众专政”；也限制管理者的权力，限止个人专断。 7、努力寻求社会最大公约数，包容各种观点和意见，营造社会共识。 8、改善网络治理，努力做到堵与疏的有机结合，以疏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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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可平 | 为民主辩护：没有民主，就不可能有善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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