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撑起“上海湾区”？

一个被落下的远郊城区决定“惊险一跃”

作者 | 李姝婕

编辑 | 陈莹

上海正在慢慢“复苏”。

5月25日，位于金山区的上海乐高乐园度假区项目正式复工，成为重大项目复工的引领者。乐高乐园就坐落在上海首批实现社会面基本清零的行政区——金山区内。

2021年，上海提出了重要的“五大新城”计划，旨在与城市郊区建立更紧密的联系，推动区域一体化发展。这些各成组团、相对独立的“新城”被赋予的期望是成为上海都市圈城市系统中的节点城市，在规划实施过程中也必然会有相应的政策、资源倾斜。

这对于上海周边任何一个有机会入选的郊区新城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最终被择定的区域有嘉定、青浦、松江、奉贤、南汇，从西北至东南，呈环绕上海主城区的形状排开。唯独少了金山。

金山，为何会如此没有“存在感”呢？

“这位置说是嘉兴比较合适吧”

去年9月，乐高乐园将于当年11月开工的消息在网上传开。这是继迪士尼乐园和环球影城之后的又一知名IP，许多人都饶有兴趣地表示了关注。

选址在哪儿？上海。不奇怪。

上海哪里？金山。这是哪儿？

对于大多数不熟悉上海行政区划的外地人而言，对金山不如对浦东、徐汇熟悉似乎也正常。可仍有来自上海的网友发出了评论：

“这位置说是嘉兴比较合适吧。”

金山区，位于杭州湾北岸、长三角地理中心位置，东与奉贤区接壤、北与松江区、青浦区为邻，西与浙江平湖、嘉善交界。

但对上海来说，它却属于远郊。由于闵行和松江把金山和市区隔离了开来，因此金山很难在位置上与上海主城区亲近，在接收主城区的辐射上也不如其他郊区。

金山的地理位置，也一度成为制约其发展的痛点。

在现代社会，能够打破位置劣势的一大利器就是发达的交通系统。

金山境内拥有G15沈海高速、G1503上海绕城高速、G60沪昆高速、S4沪金高速、S19新卫高速、S32申嘉湖高速和S36亭枫高速等7条高速公路；沪杭高铁在金山境内设有金山北站；最重要的连接金山与上海市区的金山铁路作为国内首条市域铁路，单程只需32分钟。

单从这些建设成果来看，金山已然拥有了复合型的综合交通体系。那问题还出在哪儿呢？

我们从最重要的金山铁路讲起。

金山铁路连接金山新城和上海南站，这是我国第一条由铁路支线改建服务城市客运的市域铁路，也在《关于促进市域（郊）铁路发展的指导意见（发改基础〔2017〕1173）》中被列为我国第一批市域铁路示范项目。

在一份针对乘坐旅客的调查问卷中显示，50%以上的受访乘客每周乘坐金山铁路超过5次，已形成了乘坐习惯；工作日乘客中，上下班和上下学的通勤比例达到67%。可以说，金山铁路是连接上海市区与金山最重要的交通动脉之一。

然而，在金山铁路规划阶段，曾提出在2015年客运量目标达到15万人次/天，但现阶段金山铁路日均客流仅为3万人次。

导致这一结果的原因，首先是金山铁路沿线用地开发尚不成熟。

除了上海南站、春申站和金山卫站外，其余站点周边开发仍然相对落后。非建设用地比例平均超过60%，金山园区站甚至超过80%，同时建设用地中还有很大部分是工业及物流用地、交通用地，客流吸引力不高，各站相互间联系客流较少，市通郊特征明显，制约了金山铁路客流的增长。

其次，受运输组织限制，列车开行密度无法满足乘客的需求。

金山铁路工作日仅开行列车37.5对，平峰时段列车发车时间也不均衡，最长发车间隔近2小时，使得乘客到站后等候时间过长，不能满足“即到即走”的出行需求。这样一来就极大降低了金山铁路的客流吸引力。

另外，金山铁路沿线站点的接驳公交线路，也存在覆盖不全面、运营时段时刻与金山铁路匹配度不佳、信息化水平不够、发车密度不足等问题。

上述原因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金山对外交通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金山铁路的功能发挥，使其更无法展示出其在上海市区和金山之间足够的连接效应。

因此，在现阶段的交通建设成果下，金山的地理位置困境仍未能被打破。

成也石化，败也石化

金山城区原本就是从石化地区发展起来的。

改革开放后，经济快速发展，许多石化工厂也是从那时候建起来的。它们分布在全国各地，服务着各自区域的发展，为日常生产生活提供必要的产品原材料。可以说，石化工业在地区发展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1972年6月18日，中共上海市委扩大会议决定，在上海金山卫建设上海石化总厂。

一期工程总投资21.87亿元，于1974年元旦打下了第一根桩，1977年7月产出合格产品，成为我国当时最大的石油化纤生产基地。

二期工程于1985年2月建成投产，化纤织物原料供应从人均1米增加到3米，由此宣告了“布票”时代的终结。

一期二期工程历时13年，彻底解决了全国人民穿衣难问题，也创造了金山速度，孕育了金山精神。

1989年12月，三期建成投产，上海石化实现了从生产化纤为主到炼油、化工、化纤、塑料一体化综合发展的转变，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炼油化工一体化、高度综合的石油化工生产基地。

2009年11月，五期工程建成投产，原油加工能力首次突破千万吨大关，达到1200万吨，炼化一体化的综合竞争优势得到进一步提升。

六期工程则以炼油改造和技术进步项目为主体，于2012年底建成投产。至此，原油综合加工能力扩大到1600万吨/年，成品油结构得到改善，油品质量升级，化工原料配套更趋优化。

在这一过程中，金山也形成了巨大的产业园区，除了国有石化厂外还催生了一批和石化相关配套的一些私人小厂，比如它的下游产品生产厂商等，这里也成为了最初的石化城。

然而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地区产业面临着转型需求。与此同时，对于环境质量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石化作为人们固有印象中的重度污染生产源，自然遭到了嫌弃，越来越多的人想要逃离石化地区，甚至逃离金山。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金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为此付出了诸多努力。

如今的金山城区已经完全脱离了老石化地区，石化地区只是金山城区西部的一片工业区。

金山也成立了空气质量改善专项攻坚指挥部，由区生态环境局牵头编制分级管控方案，协调相关企业落实相应生产、作业计划，同时通过每日工作信息调度、联合执法等手段，合力推进空气质量攻坚工作。

数据来源：上海市环保局 图表制作：陈玺撼

在这份2017年上海各区PM2.5浓度图中可以看到，金山的空气质量状况总体良好，在6、7、8月甚至成绩名列各区前茅。

截至2021年5月底，金山区空气质量优良率（aqi）为90.7%，同比上升3.2个百分点；金山区pm2.5为35微克/立方米，同比下降7.9%。全区16个市考断面，优ⅲ率达93.75%。

不过，在经济发展巨大惯性的作用下，金山对于石化及其上下游产业的依赖仍然比较严重，而对于石化产业的依赖往往会导致思维的固化，更难以解决今日金山的转型发展困境。

金山，成也石化，败也石化。

“惊险一跃”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任何社会的发展都不是直线式的。由于现代社会中各因素发展并不同步，在一段时间内可能会造成经济、社会、环境之间的矛盾，矛盾的存在推动着现代化的演进，决定了发展的方向，使得转型成为了社会发展进程中无可避免的“惊险一跃”。

金山的这一跃，名字叫作“上海湾区”。

早在2017年，上海市委就明确了金山新一轮发展“两区一堡”的战略定位。此外，上海“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了“南北转型”的战略要求，强调要“推动金山转型发展迈出实质性步伐”。

金山拥有23.3公里长的滨海岸线，尤其是7.2公里长的生活岸线，是上海最稀缺的城市海岸线，金山滨海地区则是金山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傍海而生的“湾区”概念应运而生。

在“十四五”的规划中，金山区计划将包括围填海区域、金山卫站周边、金山嘴渔村、城市沙滩在内的8.1平方公里滨海旅游休闲区域进行整合提升，打造成为集文化体育、旅游休闲、商贸娱乐、广告会展、自然观光等多功能多主题的长三角“黄金海岸”，使之成为滨海国家级旅游度假区。

“酒香也怕巷子深”，发展文旅项目除了必要的硬件设施外，最重要的就是吸引游客。

尽管曾经饱受批评争议的环境污染在政府的努力下有了长足改善。不过，在长期的化工污染标签下，如何将近些年取得的进步展示给外界看，淡化外界对金山的固有印象，建立社会对金山的全新认知，提升美誉度将是“上海湾区”面临的第一个考验。

文旅项目之外，金山的现代工业体系也亟需由内至外地“重塑”。

一架无人机从金山水上机场出发，一个小时后飞抵浙江舟山定海，装上十公斤海鲜，又调头飞回上海。让“舟山海鲜1小时到上海，2小时上餐桌”成为可能，这是位于金山工业区的华东无人机基地构建长三角“天空之城”探索的理想场景。

生物医药产业方面，金山则是与张江科技园合作，共同探索了“张江研发，金山制造”的“江山模式”。

近年来，张江科学园遇到创新药研发成果集中爆发，但产业化空间受限的困境。在张江的带动下，一大批优质的生物医药项目先后落户金山。据统计，从张江来到金山的医药企业已经达到十几家。

然后是所有人最关心的化工产业。

碳谷绿湾产业园，由金山第二工业区整合而成，这个略带诗意的名字背后有着丰富的含义，“碳谷”的碳取自有机化学之碳链的碳，因为园区里绝大多数产品和碳有关；“绿湾”则代表绿色节能理念。

一个大型石化项目旁边必须要有一个精细化工园区作为配套，碳谷绿湾产业园聚焦碳纤维、新材料、节能环保、原料药等领域，与上海化工区和上海石化形成了上下游产业链，标志着碳纤维复合材料产业推动金山化工产业的转型。

“上海湾区”的提出标志着金山已经决心要打破固有思维，期望在阵痛转型中获得璀璨的新生。

历经了这“惊险一跃”，到那时，人们还会问出，金山在哪儿吗？

作者为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特约撰稿人

排版 | Dani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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