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歌的《白马》,白马非马,疯癫不疯,那难以抗拒的悲凉
《白马》:我妈不是疯子,我妈是白马
文/般若小仙
编者按:《白马》连载完毕,许多读者说有些疑惑,一篇小说写出来,如何诠释其实已和作者无关,一篇出色的小说是经得起多种解读的,今天我们刊发一位读者的读后感,看看她是如何解读《白马》。之后六维开始连载范伟的长篇小说《走起》,欢迎大家继续追读空间的小说。
回想起儿时,真如一梦,偷偷套上比我还长的裙子,抹上断了半截的口红,穿上大几号码的高跟鞋,在家里转呀转,心里充满着长大成人的快感……几曾想到,这种儿时的记忆会在一篇小说里打开,让人读着读着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这场景就出现在颜歌的小说《白马》里,那轻松而诙谐的文风一下子将我与小说里的两个女孩联系在一起,她们笑,我也笑,咯咯地笑出了声;她们哭,我也哭,一滴泪便要落下来。
一路读下去,才发现小说里小说外,都是社会。
小说写的是四川女孩云云从三年级到五年级的成长过程中发生的故事。粗心的爸爸,泼辣的姨妈,冷脸的姨父,叛逆的姐姐,以及姨妈与爸爸的秘密,爸爸与疯妈妈的关系……
如此繁杂的人物关系,作者却以一种轻松、活泼和幽默的对话方式带着我们走进她营造出的场景中,并生动地赋予每个人物鲜明的个性,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他们的面孔和神态。
小说一开篇就让我目瞪口呆: 我和姐姐都不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但我们觉得我们就是。姐姐说:“唉,为什么我们都这么好看?”我说:“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好看的了。”姐姐问我:“那是你说我们哪个更好看?”我看了姐姐很久,忍痛说:“你比我好看。”
这与传统的“正经”小说完全不同,带着挑战传统习惯逆流而行,刺疼读者的神经,却没有不适之感,反而读了一种新颖,触到独属作者的语言艺术,令我感到欣喜,或者这种放松的语调更符合我个人的喜好。
我顺着故事的脉一路读下去,沉溺在她书写的细节及营造的氛围里,体悟到另一种语境的美妙。
比如:姨妈打够了还得去厨房做饭,她在里面噼里啪啦地拆着菠菜,我就溜到姐姐的房间去看她,她像一团棉花那样趴在床上哭着,但她很累了,因此哭得即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她看见我进去了,恨恨地说:“我好羡慕你没有妈!”
再比如:姨妈立刻像豹子一眼腾了起来,当着人家爸的面一把揪起陈子年的耳朵,骂他:“你这个娃娃不学好!这么小嘴就这么歹毒!啥子叫做没有妈!你以为我们云云没的妈你就可以欺她啊?我给你说,我就是她的妈!”她一边骂,一边大哭起来,哭得好像刚刚被打的是她自己,她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但是她不管,用手乱七八糟把脸上一抹,又去抓陈子年爸爸的灰格子夹克,她说:“陈大哥,都是街坊邻居,你也是看到我们云云长大了,你咋这么歹毒,教娃娃说这种话!
她书写云云与姐姐少女眼里的爱情,她书写姨妈与爸爸之间的微妙,她书写姨父的暴躁与嫉妒,可谓细小又刻骨,真实又芜杂。她把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场景精雕细琢,让人在细琐之处对应起自己的生活。在她的访谈里她也提到,自己对小说的情节并不是很重视,但对细节,也就是对话、动作、神态的描绘锱铢必较。
一位朋友读到这篇小说后对我说:“主人公云云的视角既有第一作者又有第三人称,来回切换的自然巧妙,小说的细节铺展的生动有趣,并不时地留下一些疑问,却也不急于点破,让人一路好奇地追看下去。”
确实,“我”既是当事者,又是旁观者。在自己的世界里反抗,在成人的世界胆怯,却暗暗打量,这里凝聚着主人公成长的情感变化。另外,小说还暗藏玄机,这是很多小说家的游戏技巧,但如何将悬念埋伏得不动声色又充满诱惑,这就是一门功夫。
小时候我们爱听书,每听完一个章节,说书人会丢下一个疑问,让人心痒痒的,期盼下一个章节,那样的悬念多少有些刻意,要求的是被看见,停留在表象。而小说呈现的是具体而细致的生活,不能像悬疑故事那样抖包袱,其要求更加苛刻,也要巧妙,不然会弄巧成拙。
《白马》小说以轻松的语调述说悲痛,也述说温情,还暗藏一种令人玩味的意境,这种基调并不好把握,如一位评论家对颜歌小说的评价:“她在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像是走语言的钢丝。”
颜歌对文字的细节的要求也非常严苛,她说:“理想中小说家的样子,是专注在小说中出现的某个杯子底部刻满精美花纹并随手将它搁置在小说中的一个桌子上,无人知晓。”
关于细节的描绘,小说家茨威格是鼻祖。他的小说就是靠细节撑起整个故事,就像他说的“耳朵听来、书里看来的一切只能轻飘无力地从一个人身边一掠而过,人的心灵只能通过亲身经历才能懂得感情的本质。”于是,他的文字精细到令人身临其境,直击心灵,宛如亲身经历一般。
《白马》的结尾以一种魔幻般的方式收梢,虽说一味地追逐结尾忽略过程便缘木求鱼,也无助于对小说的理解,但结尾的匠心巧布也是画龙点睛。
当云云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孩子,当姐姐与社会上的痞子谈恋爱,当姨父将硫酸泼向爸爸,“我”不再爱说话,却看到很多很多的白马,在教室里,在书桌前,在学校里,在马路上……
云云眼里出现的白马,这让我想到《白鹿原》里的白鹿,每当白鹿原里有重大转折时,就会出现一只白鹿。而《白马》里白马却令人难以琢磨,开始我以为是云云内心对母亲的渴望,带着个人的幻想;再后来又以为是一种暗喻,云云遗传母亲的“疯”病;最后又觉得是作者的一种自嘲,是添着痛的伤口,微笑地看着这个世界。
云云疯了!云云疯了?这是一部无法被预见结尾的小说,令人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颜歌的文笔相当地放松,她巧妙的以贴近生活的方式将痛点以一种隐喻的方式层层铺开,让人不知觉的陷进去,就像被打了麻醉药,一时触摸不到痛感,等慢慢地回过神,才有种隐隐地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一阵阵地从心底滋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悲凉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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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非马,疯癫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