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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林丨古典学实验班教学杂谈

编者按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古典学实验班2020年招生工作已经启动,本公众号特陆续推送相关信息,以便有意报考的同学深入了解古典学实验班的教学与生活。本期献上娄林老师的《古典学实验班教学杂谈》,原载于《中国人民大学本科质量季刊》2019年第1期,第23-25页。



古典学实验班教学杂谈


自博士毕业以来,在人大文学院古典学教研室工作,转眼已经快九年。九年的教学时间不算太长,但已经足够我来反思自己这些年的教学了,其中或许有一些经验,但同样还有许多需要提高的地方。        笔者任教于文学院古典学实验班,实验班创立于 2010年,立足于中西古代经典,着力于博雅教育,因此课程设置和教学都有相对的特殊性。首先,作为实验班,古典班一直是小班教学,每堂课的班级人数一般不会超过 20 人,因此师生之间相互的了解会比大班教学要好一些。其次,古典学实验班有大量的古典语言课程,包括古汉语、希腊语和拉丁语,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增加法语、德语等第二外语课程,这些课程的专业性很强,其中的经验和教训未必适用于更广泛的专业。第三,语言课程之外,古典班的主要课程设置以中西方的古典文本为主,兼及一些重要的现代思想家的作品。我们选择的古典和现代思想家及其文本,比如《诗经》《左传》《论语》《礼记》《史记》、柏拉图《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等等,均为文史哲等人文学科的必读书目。因此,我主要想就自己这几年在这些经典文本的教学和实践过程中的所感所想,谈一些不成熟的体会。


娄林老师与第一届古典班合影



首先,现在流行的教育观念是以学生为本,这当然是不错的,孔子的因材施教也无异于此,而且大学的本职毕竟也是教育学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迎合学生的品味与习惯。老师之为老师,并不意味着特权,而是老师比学生具备更多的学习经验与精神成长的经验,或者说,在读书、学习和人生的道路上,老师是更有经验的学生,指导缺乏经验的年轻学生。既然是更有经验的学生,老师就应该充当“引路人”的角色,而不应将教学的主导权放任给学生。强调这一点,是想说明两个体会:首先,老师当然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在知识的传授与人格的教育上,都应该尽量让自己能够不愧于“师”这个称号,这虽然是无止境的追求,但于此着力应该是为师者应该的作为。其次,只有努力做到这一点,老师才能够确实明白自己所传授的内容的意义,因此就会有自己切己的教学计划和安排。在人格上,老师要尊重学生,在具体的教学过程中,或许更应以老师为主导。

其次,人文学科更加强调通过经典典籍的阅读与思考,增强学生的思考能力乃至于对智慧本身产生热爱。但是,这样的目标的达成并非易事。《论语》中有句耳熟能详的句子“思而不学则殆”。思考的前提并不是思考本身,而是“学习”。所谓学习,首先是对习传文本的阅读、思考和领会。因此,我在实际的教学过程中虽然也鼓励学生勤学善思,但更加注重基础的培养。稍微极端一点来说,思考或者是否善于思考,这更多是自我学习而难以通过教学而达成的目标。日常的教学应该以基础培养为要。以《论语》为例,一周两次的《论语》课,我的教学进展实际上非常缓慢,逐字逐句讲解文本,并且结合历代注疏,一方面展现历史上诸多思想的碰撞,另一方面加深学生对《论语》文本的理解。因此,一个学期的最快进度只能是进入第五卷,不到全书的四分之一。但是,如果学生养成这种阅读经典的方法,就可以引导他们以后如何阅读其他经典,包括西方经典。我布置的《论语》课程作业,并没有采用撰写论文这种习惯的方式,而是背诵和点校。一位毕业多年的学生曾经跟我说,当年每节课听写的《论语》,时隔多年依旧铭刻在脑海里,如今每每受用。点校同样要求学生认真地、逐字逐句地理解点校的文本。这些都是非常枯燥的训练,但在某种意义上,这种看起来古老的作业方式,或许仍旧有其真实的生命力。

《论语》课笔记

 第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孔子说的这句话出自《论语》,荀子也重复过。古人论学常常喜欢引用这句话来自我砥砺。但这种“为己”之学并不是现代社会理解的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而是以成就自己的人格和精神为向学的目标。人文学科的教育最终的目的是希望学生能够成长为富有道德、智慧和精神的个体,希望他们能够形成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力,成就其人格,也就是为学者能够成其为人。古典作品大多是经过一两千年的历史淘汰与积淀,而流传至今,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政治、历史乃至于一般的审美之道。因此对这些作品的阅读,要害并不在于背诵,或者提出异于常人的问题,而是如何将书中的养料化为自己生命的养分,着眼于自己灵魂和精神气质的培养。这未必是每节课堂教学过程都要提及的高头讲章,但作为先立乎其大的原则,理应是贯穿于整个教学的精神气脉。我们以《史记》为例。现代学术流行中立的客观史学,但是司马迁撰写《史记》的目的并非如此,他更重要的目的是一种接续文明的伟大努力——这种努力本身也是对孔子“斯文不丧”的继承。因此,他的篇章布局,人物和事件的记述,大都有其深意。尝试理解他的努力和背后的深意,我们自然也就会在无形之中受到这种精神的熏染,并养育自己的精神,就像司马迁被孔子熏染一样。经典文本的价值就在于此。这同培养“国民表率、国家栋梁”的目标是相同的。第四,学生和老师其实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也需要一些日常生活的气氛。亲其师,才更能信其道。郊游、参观美术馆等活动都有这样的效果,但我一直坚持组织的则是读书会。读书会有两重功能,可以说既严肃又活泼。既是读书,当然是严肃的精神交流,因为我们读的是《尚书》《春秋》等奠定中华文明根基的著作。读书会每一次都有一个人主讲,其他人参与讨论,这与平时的课堂教学相比,学生的准备和参与度更高,能够和课堂教学形成较好的补充。而读书会后,又时有聚餐,类似于希腊人所谓“会饮”,这也是美妙的场合,除了增进师生的理解,也常常会迸发出颇有意思的话题。




而就这几年来教学上“教然后知不足”来说,还有两个重要的短板。其一,古典作品阅读越多,就越发发现自己的智慧与知识之不足,也使人愈加谦卑。反观自身,这几年所开的课程,有些是我有过长期阅读并有一定积累的,比如希腊语、拉丁语、尼采和《论语》等课程。但也有经验不足之处。有一个学期开设莎士比亚课程,虽然向来对莎剧很有兴趣,但真正上课时,才发现自己这方面的学养和准备并不足够。这种准备不单单是知识的储备,而是对其思想相对深入的理解。教无止境,学也无止境。其二,我们这代人在现代技术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对技术并不排斥。但我个人的教学过程当中,对现代技术辅助手段使用不足。其实,在讲授《论语》课程时,这个问题倒也不紧要,毕竟学生手中都有《论语》。但在主要讲授文艺复兴绘画的艺术史课程里,需要讲解细致分析大量绘画,当然就要使用投影。这使我意识到,技术细节在教学效果上的使用被我忽略了。


“洞穴喻”图示


比如柏拉图的《理想国》,其中的洞穴喻和太阳喻,是理解这本书的关键,而西方早有许多动画和相应的图画来表示这些内容,如果在讲课过程中予以借鉴,应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是《礼记》中大量古代文物和礼制的规定,单纯依靠文字理解起来并不容易,反而更需要借助技术的辅助手段。        《礼记·学记》里说,“教学相长”。前面所言几点,是自己教学过程中的一些感想,但其中必然还有许多需要反省的地方,希望在以后的教学生涯当中能不断改进,帮助学生更好地成长。



•作者简介•


娄林,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教授“古希腊语文基础”、“古拉丁语文基础”、“中国经部经典研读”、“西方思想史经典研读”、“古希腊诗歌研读”、“古典艺术史”等课程。娄林老师有论文、译作多篇,其论著《必歌九德——品达第八首皮托凯歌释义》获2012年古典文明研究工作坊“天骅”学术奖。现任《经典与解释》辑刊主编,并主持编纂“品达注疏集”、“古希腊诗歌丛编”、“历代论语注疏丛编”等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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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听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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