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 | 迈克尔·弗雷德《自由意志：古典思想中的起源》

解读“自由意志”的思想起源

哲学史编纂学的里程碑著作

自由意志

——古典思想中的起源

A Free Will: Origins of the

Notion in Ancient Thought

［德］迈克尔·弗雷德 著

［美］安东尼·朗 编

陈玮 徐向东 译

“古典与文明”丛书

58元，251页，精装

ISBN：9787108073563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2年7月

内容简介

“意志”“自由”以及“自由意志”向来是哲学史上受争议最多的概念，这些繁杂与无休止的争议，恰恰反映出它们的复杂性与重要性。在古代，人们从何时开始认为人类具有自由意志？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这时使用的是怎样的自由意志概念？这个概念从一开始是否就具有缺陷？

弗雷德凭借深厚的哲学素养，结合文献学的方法，在宏大的视野下同时关注文本细节，为这些争论引入了极富启发的视角和新的解读可能。他主张进一步去追问“自由意志”这一概念或信念背后的历史起源与实际意义，并在本书中完成了一次对“自由意志”概念的古典思想起源与发展脉络的完整梳理。

目  录

序　言　戴维·塞德利

编者前言　安东尼·朗 

第一章　导论 

第二章　亚里士多德：不涉意志的选择 

第三章　意志概念的发生：斯多亚学派 

第四章　意志概念的发展：晚期柏拉图主义与漫步学派 

第五章　自由意志概念的发生：斯多亚学派 

第六章　批评与回应：柏拉图主义者与漫步学派 

第七章　奥利金：早期基督教的自由意志观 

第八章　普罗提诺：回应斯多亚式的自由意志概念 

第九章　奥古斯丁：一种全新的自由意志概念？ 

第十章　结论 

缩略语 

参考文献 

索　引 

译后记 

译后记

* 注释从略

自由意志问题一向是哲学领域最重要、最困难也最富争议的问题之一。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不仅决定了我们如何理解“自由”“控制”或“自我决定”这些与人类的实际生存处境息息相关的概念，而且也涉及对于人类本性以及世界之本质的形而上学理解。按照《斯坦福哲学百科全书》“自由意志”词条的说法，只要我们试图探讨自由意志问题，实际上就不得不同时思考很多相关的哲学问题，例如因果性、自然规律、时间、实体、本体论还原或涌现、因果说明与基于理由的说明之间的关系、动机的本质以及人类的本质等。其中有些问题，例如某些已经被划入当代物理学的问题，被认为超出了当今“哲学”研究的一般范畴，有些则与日常生活相去甚远。然而，只要一个人想要严肃地深入探讨自由意志问题，他或多或少就必须处理对上述问题的理解、思考、阐释与争论，而这也就意味着，对自由意志问题的探究不仅要在最“哲学”的层面，即形而上学或本体论的层面上展开，同时也要在最开阔的、融通哲学与科学的视野下进行。

自由意志问题自身所具有的这种深度和广度无疑增加了研究和讨论的难度，但是其困难并非仅限于这个层面。自由意志问题实际上是哲学史上最常引起争论也最“无望”获得解决的问题之一，它直接涉及复杂多变的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并因此而具有重要的伦理内涵。一般来说，在评估自由意志的重要性时，我们也必须同时考虑人类伦理生活中一些最为根本的观念与实践，例如对与错、善与恶、美德与恶习、责备与赞扬、奖赏与惩罚。自由意志问题一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形而上学深度，另一方面又与人类条件、人类心理以及伦理生活的本质紧密相连，因此其困难程度可以说加倍增长。假若我们确实具有自由意志，它是在人类行动和选择的领域中展现出来的；而人类行动往往是一种有目的、有意图的活动，因此既不同于由单纯的物理规律所支配的运动，又不同于非人类动物为了适应环境而采取的行为。正是人类行动所具有的这种特殊性及其心理机制的复杂性，使得我们对于自由意志问题以及与之紧密相关的道德责任问题的探究变得格外困难，以至于我们是否具有自由意志以及在什么意义上或多大程度上具有自由意志都变成该领域中的基础问题，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则直接影响了我们对道德责任的认识，并进而影响了我们对人类伦理生活的看法。

正是由于自由意志问题具有根本的重要性和复杂性，哲学家以及科学家长期以来对该问题的理解和判断都存在巨大的分歧和争议，且目前看来尚无希望能够就某种解决方案达成一致：有人主张人类的一切行动乃至人类所生活的整个世界都是被预先决定的，就此而言人类没有自由意志。有人主张人类具有自由意志和自由选择的能力，并因此能够且应当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也有人采取各种版本的折中立场，认为在某种限定和说明下，人类依然能够且应当为自己的选择和行动负责——尽管人类的存在乃至这个世界都是被预先决定的。但是，对于什么样的限定和说明能够使得自由意志和道德责任与因果决定论相容，哲学家和科学家又陷入了无休止的争论。不过，面对当代哲学家在自由意志问题的哲学争论上所陷入的困境，还有一些哲学家采取了思想史的解释思路：他们不是将“自由”“意志”以及“自由意志”看作某种有待确证的事实或已经确定的前提，而是将其看作特定的思想观念，看作一种人类借以探讨终极问题的思想工具，看作一系列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经过层层叠叠的文化积累而最终得以形成的思想成果。于是，这些哲学家主张通过回归具体的历史语境和思想文本去寻找自由意志在古典思想中的起源，看看人类自身是如何将这个涉及人类本性的概念及其所衍生的终极问题建构出来的。在这类哲学家及其研究著作当中，迈克尔·弗雷德的《自由意志：古典思想中的起源》无疑是最为重要也最值得重视的思想成果之一。

左：安东尼·朗（古典哲学专家，本书编者）右：戴维·塞德利（剑桥大学哲学教授，本书序言作者）

在某种意义上说，在当代哲学家当中，迈克尔·弗雷德可能最适合追问自由意志概念的思想起源。在本书序言和编者前言中，通过戴维·塞德利和安东尼·朗这两位著名的古代哲学研究者所做的简要介绍，我们可以看到，即使在最卓越的同行眼中，弗雷德生前对于古代哲学和古代思想史的研究，无论就其形而上学层面的深刻追问与反思而言，还是就其对古代典籍的文本状况、语言层面的阐释与澄清而言，抑或就其贯通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希腊化哲学与思想乃至教父哲学的广博而言，在古代哲学的研究领域中都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正如弗雷德多年的朋友、同行、本书编者安东尼·朗在前言中所说，“弗雷德对古代哲学的把握，无论就其广博还是精微而言，都是出了名的”。因此，当这样一位兼具文本研究功夫与思想穿透力的学者将目光转向人类的行动与自由，开始“刨根问底”地追究“意志”概念的思想起源时，我们今天耳熟能详并深受困扰的自由意志问题就开始呈现一些新的面向。

事实上，对于起源的追问也充满争议与困难。关于自由意志的起源问题，一般来说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以阿尔布莱希特·迪勒为代表，他认为自由意志概念首先源自奥古斯丁的创造与使用。与此相反，第二种观点认为，在古希腊哲学内部，早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就有了关于“意志”和“自由意志”的类似讨论。在本书中，弗雷德直接挑战了第一种观点，认为真正推动自由意志概念发展的人物是晚期斯多亚学派的爱比克泰德，而奥古斯丁后来的思想则受益于对斯多亚式的“自由意志”这一哲学概念的继承。而对于第二种观点，弗雷德在本书开篇就明确提出了不同的判断：他指出，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作品中没有任何 迹象表明，他们具有并使用了“自由意志”（甚至“意志”）这个概念，尽管他们（尤其是亚里士多德）通过其他的方式、诉诸其他的概念来探究我们今天诉诸自由意志概念来探讨的问题，并且这种探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是有益的、具有启发性的。

爱比克泰德（约55～约135年），古罗马斯多亚学派哲学家

弗雷德自己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则首先转变了提问的方式。正如他在书中反复提到的，他试图解答的，不是“人究竟有没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概念是何时产生的”这样的问题，而是如下问题：“在古代，人们从何时开始将人类看成具有自由意志？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当有人开始这样来看待人类时，他使用的是怎样的自由意志概念？”以及“用［自由意志］这种方式来思考人类，都涉及哪些方面？为什么人们认为用这种方式来思考人类是有益的”“不管古 代晚期的人们发现自由意志概念多么有益，这个概念是否从一开始就存在缺陷？”提问方式的转变导致了关注焦点的迁移：在追问起源的过程中，弗雷德将目光转向一直以来备 受忽视的希腊化哲学，尤其是斯多亚学派的哲学与道德心理学主张，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关于自由意志概念之起源的第三种观点，认为正是爱比克泰德在斯多亚学派道德心理学的基础上，发展形成了一个真正可以被我们明确鉴定为“自由意志”的概念。弗雷德的这个观点无疑极大地改变了我们对于自由意志问题以及古代哲学思想发展脉络的认识，而他的这本书则从斯多亚学派开始讲起，历数意志和自由意志概念在晚期柏拉图主义与漫步学派那里经历的发展与变化，在早期基督教哲学那里激起的回应与争论，直到奥古斯丁最终完成对这个概念的融合与改造。通过描述一个概念在思想史中 的旅程与踪迹，弗雷德实际上向我们表明，思想行进的历史并非我们所以为的那样，是按照后人划定的不同历史时期，跳跃地、断裂地前进；相反，在古代与现代、希腊与希腊化、前基督教与早期基督教等一系列划分及其所导致的差异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些很早就已经成形的东西，哪怕只是 “自由意志”这样一个概念，而经过不断的修订和发展，这些东西最终以某种方式进入了后世哲学的思想图式中，甚至 构成了我们今天理解世界、反思自身的一部分。

至此，当我们初步理解了弗雷德在本书中所要探究的问题及其所做的回应，我们可能会忍不住问道：对于弗雷德这样一位古代哲学的研究者来说，如此关注意志/自由意志这样一个“非典型的”古代哲学问题（若不是“非古代的”哲学问题的话）有什么意义呢？或者反过来，对于自由意志问题的当代研究和讨论而言，弗雷德所进行的这样一种概念 溯源的工作又有什么价值呢？只是具有哲学史的价值吗？对于前一个问题，塞德利在他为本书所作的序言里，已经间接地给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回答，而这个回答又同时涉及我们应当如何理解和评价一位卓越的古代哲学研究者：他可以通过自己对某个主题的研究和阐释而永久地改变人们对于该主题的既有理解——无论那是一个概念、一个问题、一种思想还是一段历史，同时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思考和写作提升哲学争论的层次，由此为最古老的思想与问题引入全新的视角和 重新解读的可能性。而对于后一个问题，或许弗雷德自己在本书中给出了最好的答案——既然我们从古代思想当中继承了很多概念，无论是日常概念还是哲学概念，既然我们今天或多或少地还在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探究和思考这些问题，那么我们就必须问问自己：这样一些概念——比如自由意志——在今天是否依然有用，是否已经变成了一个负担，而不是一种有益于我们理解世界、理解自身处境的工具。而一旦从这样的角度去审视我们所熟知、所接受、所相信的这些概念或主张，我们就会认识到，所有的概念与观点都有其来源，都有其经过建构、发展、改造和融合的历史。哲学的思考没有教条，一切都可以且应该从源头上接受追问和反思。而这可能也是古代哲学研究对于当代哲学发展的意义之一。

吴飞，《心灵秩序与世界历史》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

需要说明的是，严格来讲，本书并不是一部充分完成的专著，或许弗雷德本人甚至都不会把它算作一本真正意义上的“著作”。因为正如朗所言，这本书尚未经作者本人修订完稿，就由于一次令人悲伤的意外事件而永远停顿在某种“未完成”的状态。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本书的出版是以朗为代表的一代学者共同努力的成果。这些学者大多都是当今古代哲学领域中成就卓越、影响深远的前辈学人，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去努力为已故的朋友和同行修订文字、补充注释和澄清思想。他们在交谈中或文字间提及弗雷德时，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与认可、怀念与感伤。所有这些，连同弗雷德本人对于古代哲学研究的激情与贡献一道， 时时令我们在翻译本书的时候动容并感慨——个体的存在诚然是有限的、偶然的，但是有些东西的确会以更为广阔、更为恒久的方式保留下来，例如对哲学的激情，对朋友的承诺与友爱，以及对于精神世界的永不止息的自由探索。

感谢李猛老师的推荐，令我们有机会翻译这样一本具有特殊意义的书。感谢本书的编辑王晨晨女士，谢谢她一直以来的信任与耐心。本书的翻译由陈玮和徐向东共同完成，其中，徐向东译出了第四至十章的初稿，陈玮译出了其他部分的初稿。我们互相校改了对方的译稿，并由陈玮统校了全书的最终稿。由于本书的文本状况较为复杂，所涉及的问题也颇多难点——最主要的是，由于译者的能力所限，译文中难免有错漏之处，恳请读者诸君见谅！如发现错误或问题，可以发送邮件至[e-mail]，日后如有机会，我们一定在修订的时候加以改正。在此，先诚挚地感谢各位对于古代哲学的关注与投入，感谢各位对于译文的理解、包容与慷慨的帮助！

译者

2021年7月

杭州，锦云坊

作者简介

迈克尔·弗雷德（Michael Frede，1940-2007），著名古代哲学学者。1966 年获哥廷根大学博士学位。先后任教于哥廷根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普林斯顿大学，牛津大学；曾为哥廷根科学院成员，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

弗雷德研究领域广阔，在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斯多亚学派和古代怀疑论等研究方向均有建树。一生发表论文80余篇，出版作品11部，代表作有Die Stoische Logik（1974），Essays in Ancient Philosophy（1987）等。《每日电讯报》称其为“近代最重要，最富有冒险精神的古代哲学学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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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讯来源：“三联学术通讯”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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