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trice：我担心自己「不够格」成为跨性别｜卓凡姐姐会客室第5期
文｜冯卓凡
按照我们关于「会客室」的栏目设想，到了这两期，我应该要采访两位中性女孩了。
而一提到中性女孩，我脑海中便马上想到了我的好姐妹Beatrice。
可能每个人对于中性女孩的理解都不一样吧，但对我来说，Beatrice是最为符合我对这个词定义的。
Beatrice在我创立跨之声之初，便有来我们机构帮忙，不过之后基于一些原因退出了，眼下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发展。
因为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所以开始找她的时候，我还有些忐忑，不想她秒回了一个「好呀」，让我都有些没想到。
于是我们很快约好了时间，开始了这次的访谈。
受访人Beatrice，图片由本人提供
因为有注意到Beatrice前段时间发朋友圈说，自己被PUA了，所以我打算从这件事为切入点，开始这次的访谈。
在简单问了问这件事的情况后，我问Beatrice：「你觉得在这个PUA的过程中，性别的因素是否也存在着影响呢？」
Beatrice说：「我觉得有吧，因为像我的话，自己就免不了容易相信别人。
「而且我感觉，很多女孩子在恋爱中比较软弱和感性。虽然这么说有些符合刻板印象，但我感觉其实这种情况挺普遍的。」
「那你觉得，这种情况会和女生的成长背景相关吗？」我接着问道。
「我感觉可能是有的。比如我妹妹，她的性格就非常『男孩子气』，比我『像男孩』多了，而且是能把男生给骂哭、打哭的那种。
「但是她老师就不高兴了，还特地让我爸妈教育一下妹妹，让她收敛一点、温柔一点。」
听完我很心疼，于是赶忙问Beatrice：「那你妹妹有被『改』过来吗？」
「没有呀，她还是我行我素。」
这下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Beatrice大一时候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种造型（笑）。图片由受访人提供
接着之前和丫丫访谈时讨论到的话题，我问了问Beatrice关于「性别红利」的看法。
「你觉得是不是说『男性』（指派上的，下同）会被引导得更敢于发声，而『女性』会被引导得更为沉默内敛，从而『男性』会获得相应的性别红利呢？」我问道。
Beatrice说：「这点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我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会说出来的。
「如果从普遍情况上讲，可能女性是会被规训得更文静一些。但这里头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的家长会引导男生更好动吗？
「所以我觉得这个现象可能不一定是性别造成的，也不见得『男性』就是因此而获得了相应红利。」
Beatrice的这个思路给了我很大启发，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与思考。
接下来我们聊了聊性别认同。Beatrice说她自己目前还是在探索当中，但偏向于不定义自己的性别。
实际上从这几次的访谈情况来看，许多「顺性别朋友」实际上都没有明确地认同于自己的指派性别，或者通俗地讲，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女的或男的。
更多的情况可能是，多数人的生活方式、人际社交等等恰好与指派性别的情况相符，因此大家没有特别排斥自己被指派的性别身份罢了。
Photo by Markus Winkler on Unsplash
「那么你觉得，现在你的生活方式等等有受到指派性别的不好影响吗？」性别身份本身不重要，我主要关心大家实际生活中因为性别所受到的影响。
Beatrice说：「我感觉现在的生活都还挺好的，好像都没有受到刻板印象的影响吧。
「比如发型，社会可能会对女性有许多期待，但我就会希望能跳脱传统女性的发型定式。现在的话，我的发型是完全受自己支配的。
「又比如小时候我妈妈让我学舞蹈，希望我可以『亭亭玉立』，哈哈哈。那我长大后也没有因此再继续学下去。
「还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我平时穿衣服可能暗色系的比较多，再加上我的照片很多可能都显得我很凶，那现在好多人对我的印象，居然是觉得我『性冷淡』呢！
「言归正传啦，我觉得其实很多人都想摆脱自己被指派的社会性别身份，所以我们应该要去推动更多人的『性别觉醒』，特别是推动男性的『性别觉醒』。」
说到这里，我补充问了个问题：
「不过我又有些好奇，因为你目前应该说没有明确认为自己是跨性别，那你觉得是不是和跨性别概念和大众的『距离感』比较大有关呢？」
Beatrice跟我说：「我觉得是有吧。一方面是许多人可能没有途径去获取相关的知识，所以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概念。
「另一方面，可能我也会有自己『不够格』是跨性别的想法。」
前者自然需要我们加强公众教育，而关于后者，我想我们或许需要反思目前的跨性别社群文化与社群建设，以及思考对相关概念的重构。
受访人Beatrice，图片由本人提供
之后，我们聊了聊一些跨性别权利议题。
Beatrice说她曾经看过一部香港的影片，讲的是一位香港的跨性别女中学生希望能够在校园里使用女卫生间，但却被别的女同学强烈反对。
最后学校单独增加了一个「性别友善卫生间」，来解决这一问题，但是当事女生就很难过，因为这等于把她隔绝在大众和主流群体之外了。
Beatrice说：「我其实很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而且这种美其名曰的『性别友善』，实际上就是把对跨性别群体的歧视正当化了。
「其实像是夜店的卫生间都是不分性别的，大家一起使用，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呀。」
我对此问道：「那你认为这些人担心或是不安的原因是什么呢？」
Beatrice说：「我觉得可能是许多顺性别人士对于跨性别群体的恐惧，以及我们社会文化将男女性别的对立吧。
「相对来说，女性可能会更信任同性。」
我对此提了一个假设性问题：「假如你跟一位女领导（顺性别的）一同出差，然后她晚上叫你去她的房间，你会放心地去吗？」
「我会去呀！虽然理论上讲女性也可能侵犯女性，但我自己还是会信任同性。」
我接着问道：「那如果这位女领导是一位跨性别女性呢？」
「我也会去呀！」Beatrice的回答并没有改变。
Photo by LinkedIn Sales Navigator on Unsplash
我再问道：「我们再假设一种情境，就是这位跨性别女性的性别转换『不太到位』，身上还有许多男性特征，而且说话办事还有些『直男风』，那你还会放心地去她房间吗？」
「呃，那我可能就不会去了。」
于是我接着问：「那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我们提倡要尊重每个人的性别认同，也不应该随意质疑一个人的自我认同。
「但是这个人的形象、性格、气质等等，又还是会影响我们与TA相处的方式，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Beatrice跟我说：「我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说很看重这个人的外形是怎么样的，而是会看这个人的沟通方式与言语行为，以及这些所带给我的感受。
「如果这些行为给我的感受是很舒服友好的，那我就会对TA产生亲切感和信任感，所以这些并不一定跟性别认同相关。」
Beatrice的思路是比较有道理的，也很好地解释了其中的性别因素，不过对于像是外出住宿需要拼房等场合，可能解决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另外，对于公共卫生间等旁人难以事先对当事人建立信任基础的场合，如何回应一些人提出的「别有用心之人冒充跨性别」的问题，其实也有些困难。
但就卫生间的问题而言，性别完全不是必要的区分要素，推动「厕所不分性别，人人自由使用」，应该是一个合适的解决路径。
受访人Beatrice，图片由本人提供
最后我和Beatrice聊了聊性。熟悉我「会客室」的朋友应该知道，这是我每次访谈最后都会进行的环节。
和之前几位受访人一样，Beatrice也不认为性征、性器官要和性别身份捆绑在一起。
她说，对于自己身上的性征和性器官，她的态度是「不排斥」，并且有时也想要拥有男性的器官。
这种态度，其实和许多跨性别朋友的想法很相似。
Beatrice也说，实际上大家在社会中相处，把相关议题扯上性器官是很没必要的，纯粹就是过度紧张。
而对于亲密关系来说，她认为精神上的快感是最重要的，因此性器官同样算不上重要。
我在访谈结束前，问了问Beatrice一个问题：「对于跨性别朋友，你觉得TA们是在开始谈的时候就出柜好呢？还是等初步建立感情基础了再出柜好呢？」
「对我来说的话，我是完全不介意的，所以我其实会希望TA能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自己被信任的感觉。
「当然考虑到可能很多人不了解跨性别，如果一开始就出柜，很可能就被直接『吓走了』，所以等到后面再出柜，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那你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吗？」我补充问道。
「可能是会有吧，但是考虑到跨性别朋友们的情况，这么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受访人Beatrice，图片由本人提供
后 记
「会客室」栏目本是为了推动如厕平权而设立，但随着讨论的深入，我们涉及的话题也越来越广。
关于性别红利，以及不同性别人群的成长背景，这些方面我会进一步地访谈和了解。
这次的访谈也产生了两个值得继续思考的问题：
一个是不同性别人群（跨性别也好，顺性别也罢）的表达、气质、言行等等，是否会明显地影响周围人与其的相处模式？
或者说，性别要素在人际关系中的影响力究竟几何？
另一个是在建立亲密关系的情况下，跨性别朋友在什么情况下、以什么方式说明自己的性别身份更为合适？
换言之，性别要素在亲密关系中的影响力又为几何？
以上这些，我会在今后的访谈中进行相应的了解和探讨。
卓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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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
附：跨之声关于如厕议题的四点倡议
① 充分尊重各方诉求，考虑不同群体的情况；
② 各方共同推动严厉打击偷窥偷拍行为；
③ 各方共同推动封闭厕所隔间，增加「一键报警」等措施，营造安全的如厕环境；
④ 允许特殊人群变通使用卫生间，并推动「厕所不分性别，大家自由使用」，推进建设全性别卫生间，避免不必要的性别划分，方便每一个人。
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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