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购买文胸的经历，让TA重新思考了自己的性别｜Transtory
文｜于锐
（本文根据受访人小鱼的经历而写作）
觉醒与认同
小鱼从小喜欢的东西便跟许多女孩子不一样，到了初中则更加明显了——在着装上不喜欢穿裙子，在用品上喜欢中性风格，喜欢偏无性别的感觉。
当时TA并没有对自己的性别有更多的思考，只是单纯地觉得，或许自己喜欢的东西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但也不过是「风格的问题」。
然而，一次去文胸店买内衣的经历，让小鱼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那是小鱼第一次在母亲的带领下去窥探「属于女性的世界」。
看着货架上精美的文胸，小鱼感到无法理解——这是怎样一种精致的束缚？
货架上黑色的文胸缀满蕾丝，中间的蝴蝶结下垂着一颗珍珠，摸上去料子滑滑的，却能明显地触到塑料勾勒的框架。
小鱼觉得，与这样一个物件亲密接触，并不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小鱼还记得，那一刻自己仿佛遭到了电击，迷迷糊糊被母亲拉着挑选了两件就离开了。
TA至今同样记得，那两件异常精美的文胸的价格共计1500元。
小鱼很不喜欢这样一个「极端女性化的物」，那一刻，TA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脱离了女性的范畴」。
自从发育以来，小鱼就很不喜欢自己的胸部——这样一对饱满而肿胀的物体挂在胸前，突兀地改变了自己身体的形状。
小鱼觉得，它们让自己变得「不好看」。「文胸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这是小鱼穿上文胸后的第一反应。
从这次去内衣店购买文胸的经历中，小鱼对自己的性别认同产生了非常大的动摇，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别是否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
后来TA阅读了很多文献，逛了跨性别相关论坛，认为自己应该「不属于女性的范畴」。
明确了真正的性别认同后，小鱼开始进一步思考自己的性倾向。
小鱼觉得，只要自己喜欢，无论对方是顺性别还是跨性别，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TA都愿意与之相爱。
小鱼从小接触各种文化思潮，喜欢欧美、日韩的文化，之前了解过多元性别的概念。
厘清自己的性别认同后，TA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TA为进一步了解自己而感到愉悦，也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人群中的一个异类。
Photo by Kristen Plastique on Unsplash
过去与未来
在初三时，小鱼曾患抑郁症，一度面临精神崩溃。
一方面，初中课业压力繁重。为了获取一个重点中学的升学名额，同学们在周末也需要全天奔走于各个课外补习班。
小鱼喜欢文史类的学科内容，但是在家乡的教育评价体系当中，物理、化学等理科占据了更多的分数。
小鱼学物理、化学很吃力。为了获取一张重点中学的入场券，TA上了无数个补习班，神经一直绷着。
作为一直以来的优等生，小鱼为了不居于人后，拼命地去努力学习；但即使拼尽全力，也依然比不上内卷的速度。
成绩急剧下滑，也就是这时起，TA萌生了「出国留学，换一个赛道」的念头。
另一方面，由于一直以来中性的打扮、特立独行的风格、不受规训的个性，同学们都把TA当做异类。
压抑了许久，直到有一天晚上，小鱼突然接到了奶奶因病离世的消息。
在奶奶的灵堂前，回忆起跟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小鱼终于爆发了。
抑郁来得汹涌，TA无法集中注意，整夜失眠，最终父母决定，让TA休学一年。
后来，在父母的商议之下，小鱼入读了一所更加注重素质教育的私立高中。
目前小鱼正在读高三，正在自学雅思以及法语，打算明年出国留学，去探索未来更加多元的性别，去丰富自己的认知，真正地了解悦纳自己，并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选择。
小鱼认为，一些国家对多元性别群体更关注，也更加友好。TA庆幸自己有一个探索广阔世界的机会。
未来，小鱼打算修读心理学专业，理解、悦纳自己，同时帮助更多饱受心理困扰的人们走出困境。
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小鱼更愿意筑牢自己的精神墙壁。
TA的喜好丰富，风格多元，喜欢接触新鲜的概念和事物。
TA喜欢漫威的电影，最喜欢《美国队长》里的冬日战士，即便被世界给予极大的误解和恶意，也依然选择忍耐和善意；喜欢韩国男团「防弹少年团」，喜欢不被风格拘束的男性身上的强大生命力；喜欢《精灵宝钻》强大的不可逃脱的宿命感和壮阔的史诗感。
Photo by Norbu GYACHUNG on Unsplash
困扰与救赎
在学校里，小鱼向部分朋友出柜。大多数朋友和同学都知道TA的性取向，但不知道TA的性别认同。
母亲是一位有宗教信仰的人士。作为高知女性，母亲可以接受不婚不育，但是却对同性恋群体难以接受；因此，小鱼在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向家里出柜。
小鱼关于性别的困扰，目前大多来源于周围朋友的态度。
当TA鼓起勇气表达自己内心关于性别的秘密时，朋友往往轻飘飘地回复一句「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后来，TA认真地跟朋友们说了自己的性别认同，朋友们终于知道TA并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大家依然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他们尊重、理解小鱼的性别认同，但是不知用何种态度去应对，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最为频繁且无意的困扰发生在称呼上——朋友们有时会无意地叫TA「美女」「姐妹」。
其实对于这一点，小鱼并不在意，也习以为常；但是，在称呼之后，朋友们反应过来之后的改口和对于无意冒犯的愧疚，却让大家都有些尴尬。
对于那些在二元性别规训下，全身透露出女性气质的女性们，小鱼觉得，大家被社会赋予的二元性别框架框住了太久，TA希望每一位女性都可以不受束缚，做真实而恣意的自己。
有时，小鱼会在网上看到许多对于跨性别理论进行讨论的人；然而，小鱼认为，他们实际上是在二元性别理论的规训之下做出的讨论，并没有真正地跳出这个框架。
高一时，凭借出色的外语成绩，小鱼担任了学校校刊外语版的编辑。在校报上，TA用英文写过一篇科普多元性别的文章。
老师们宽和地将这篇文章通过了审核，小鱼也认认真真查找资料，逐字逐句地去书写。
写作这篇文章前后用了一周的时间。通过这些资料，小鱼进一步提升了对于自我性别的认知，同时也更加笃定。
TA希望，自己手里这根小小的笔，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自己的真实性别，让更多的人在理解的基础之上包容多元性别群体。
小鱼今年18岁，TA认同「性别是流动的」这一观点。
在未来的冗长人生里，随着TA对于自我的认识加深，小鱼的认同或许也会有所改变；但是，TA已经迈出了觉醒的第一步，也将在成长中拥有自己的选择，并且目光坚定地走下去。
Photo by Jasmin Sessler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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