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南美怪奇乐器 | 神启直觉、迷人动态与塑料机械的交织

44KW 44KW Shanghai 2021-09-21




今年 4 月,秘鲁地下先锋音乐厂牌 Buh 唱片重新出版 Walter Smetak 两张绝版已久的专辑和一张致敬合辑《音乐物体——致敬 Walter Smetak》(Objetos Musicais - Homage to Walter Smetak)。这张合辑收录了13位来自瑞士和南美的声音艺术家的作品。Marco Scarassatti, Zimoun, Cod.Act, Ruben Dhers, Claudio Merlet 等重要的当代先锋艺术家都或多或少受到 Smetak 的影响。然而谁是 Walter Smetak?





Walter Smetak 与 Edgard Varèse,John Cage 被视为 20 世纪新音乐重要的三位开拓者,然而 Smetak 却一直是最不为人所知的一位。Smetak 生于瑞士,后移居到巴西,他是一位大提琴手、作曲家、雕塑家、作家和乐器发明者,爱骑摩托车兜风,一生自制数百件神秘怪奇乐器,发行 2 张专辑,著书 32 本,作诗 300 多首等等,被认为是巴西声音艺术和实验音乐的“造物主”



《再发明Smetak》系列活动,Ensemble Modern 演奏 Smetak 发明的乐器


Walter Smetak





培育热带主义运动的肥沃土壤


Smetak 是被音乐史遗忘的瑰宝。他在 1937 年移居巴西巴伊亚州首都萨尔瓦多后,成为该州前卫场景的重要人物,为热带主义运动的到来培育肥沃的土壤。五六十年代之交,巴西音乐人 João Gilberto 与 Tom Jobim 在浪漫柔和的 Bossa Nova 旋律中重新发掘 Samba 的可能性,巴西的音乐气候也逐渐在这种平和中落入刻板。直到20 世纪 60 年代晚期,热带主义运动席卷巴西,在音乐、视觉艺术、建筑、诗歌和戏剧等领域激起阵阵涟漪。



1968年,Caetano Veloso, Gilberto Gil, Gal Costa, Tom Zé 以及 Os Mutantes 等创作的合辑《热带主义运动:面包与马戏团》(Tropicália: ou Panis et Circencis)被视为运动的诞生宣言,表达的是对 1964 年巴西军事政变的反抗。他们从英美摇滚中提取了其正在席卷全球的惊人活力,将它与非裔巴西传统声音、爵士、R&B 以及迷幻乐融合在一起。他们认为,这种杂糅的新文化才是巴西对抗欧洲后殖民文化统治的有效手段

《热带主义运动:面包与马戏团》



这个运动的中心人物 Caetano Veloso, Tom Zé 和 Gilberto Gil 等都来自巴伊亚联邦大学,这里是当时巴西的新音乐中心。在五六十年代,德国音乐大师 Hans-Joachim Koellreutter 受邀担任音乐学院院长,将十二音体系、序列音乐和 John Zorn, Arnold Schoenberg, Pierre Boulez 的作品引进巴西,并在 1957 年邀请 Smetak 加入学院教授大提琴。在当时复杂的政治环境中,自由疯狂的 Smetak 是唤醒 Veloso,  Gil 和 Zé 等人自我觉知的人生导师。Gil 后来成为世界闻名的音乐人,并在 21 世纪初担任巴西文化部长,将 Smetak 介绍给了更多巴西公众。

Caetano Veloso & Gilberto Gil


Smeták, Milton Gomes, Lindembergue Cardoso, Ernst Widmer, Lucemar A. Ferreira, Jamary Oliveira, Rufo Herrera





光怪陆离的声音雕塑宇宙 加入学院前,Smetak 曾在 1949 年加入巴西神智学团体。这个神秘协会将巴西当作世界中心,并汲取了许多与印度宗教、神秘主义相关的知识和做法。他因此一度远离音乐,离开妻子,潜心钻研瑜伽和神智学长达十年左右。加入学院时,他已经蜕变为一个全新的自己,并踏上不同寻常的音乐轨迹。 受神智学影响,并基于对非洲裔巴西仪式传统、微分音和集体即兴开放过程的研究,Smetak 在六七十年代用自制乐器构建了一套象征体系——“声音塑料”(Plásticas Sonoras)。这 150 多件风格超现实的乐器多经雕塑而成。Smetak 选用巴西当地的葫芦、竹子、椰壳等硬壳植物与现代人使用的PVC管和聚苯乙烯泡沫塑料等材质,搭建出具有杂交气质的独特乐器。Smetak 在他的工作坊中用葫芦、扫帚柄和一根吉他弦捣鼓出第一件独弦乐器,并将它命名为“世界”(MUNDO),而这仅仅是他神秘世界中的一个小角落。

同名专辑 Smetak



1974年,Smetak 发行了第一张同名专辑,并在旋律柔和的“Mantra”一曲中弹奏自制乐器 Vina。参与合辑的巴西声音艺术家 Marco Scarassatti 在纪念 Smetak 的文章中写道,Vina 这件乐器是对充满诗意的“声音塑料”象征的极佳表现。一是以乐器为工具,Smetak 认为乐器本身是为音乐祭司所演奏的神殿,祭司背对观众而坐,经由敞开的葫芦吸收能量;二是以信仰为内容,Vina 上的 3 个葫芦代表印度教三相神,底部的葫芦象征湿婆,中空管顶部的象征毗湿奴,最大的葫芦象征梵天,中空管里的一根钢弦代表昆达利尼蛇,也就是瑜伽认为的在体内游走的关键能量;三是以即兴为加强手段,当凝视过去和未来时,音乐祭司根据观众吸收的能量即兴,钢弦共振时将唤醒昆达利尼。

左为 Vina



在 Smetak 天马行空的世界里,他为众多乐器赋予新的人格和故事。粗眉人 M-2005 以倒置的葫芦作头和脖子,一截圆柱物胜似它的短躯干,下方的球体上写着“结束”(The End)。在躯干和底座之间连接着数根弦,演奏者在演奏时仿佛环抱着 M-2005。Smetak 在书中这样介绍它,“M-2005 乘坐一块浮冰,从北极向南,在赤道上岸。一只天真的企鹅一路相随,它的名字以’M’开头……”

M-2005


星座,弹拨乐器,绿色板子上有23颗象征夜空中星星的黄钉子,琴弦连成星座。


Três Sóis,1971,非常重要和常用的乐器,由车轴、三个木盘和泡沫塑料等组成,钢丝弹簧将弦固定在盘上,木盘象征太阳,与人们体内的太阳和谐一致


Choris,弦乐家族


Vir a Ser



除了重视象征意义和奇幻造型,Smetak 还偏爱集体即兴,他认为即兴产生的声音应当合为一体。在这个过程中,直觉作为重要的官能,最大程度地促发即兴。他建造的乐器 Pindorama 是一个典型的集体演奏乐器。它有 7 英尺 2 英寸高,由 7 个葫芦组成。每个葫芦身上连接着数根塑料管和吹口,大约 20 个牛铃被悬挂在葫芦旁,能够容纳 24 个人同时演奏它。


Pindorama






瑞士、南美声音 DIY 先锋
没有音乐人在寻找自己风格的过程中能够忽略前人留下的结晶。Smetak 式的精神早已渗入到合辑收录的当代声音艺术家社群之中,并在声音艺术、实验音乐和 DIY 场景中有迹可循。尽管这张没有视觉呈现的合辑在音乐方面无法带来太多惊喜,但是它选择的艺术家很有代表性。我们从这张合辑中选取三位出挑者,探寻他们独特的动手轨迹。 
Cod.Act 瑞士组合 Cod.Act 由 André Décosterd 和 Michel Décosterd 兄弟在 1997 年组成,前者是音乐人、声音塑胶人,后者是建筑师和塑胶人。Cod.Act 一直在研究塑胶和声音有机性,作品 πTon 的诞生象征研究的新阶段——看似迟钝的四人举着扩音器,环绕着一根粗黑硕大、直径为 8 米的环形橡胶管,在合成器人声的观察和围攻下,橡胶管在地上不断翻滚挣扎,四人扩散的呢喃仿佛在与超自然对话。这是一场庄严的祭祀。由于连续和无棱角的几何结构,通过五个装在管道里的扭转引擎以及人声和机器的互相刺激,橡胶管整体的扭动变形因速度不同而显得自然流畅或激烈暴力,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在另一个作品钟摆合唱团(Pendulum Choir)中,9 位无伴奏合唱团黑衣人身上安装着可 360°环绕的绑定装置,并站立在可倾斜的狭小底座上。合唱团的运动和可塑性受声音响亮度支配。咏唱复调时,他们逃避、摩擦彼此,脸上克制的慌张与肢体的戏剧性交替出现,甚至突然因失去平衡而趔趄。被规律运作的机械挟持的荒诞,体现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Nicole L’Huilier 智利声音艺术家 Nicole L’Huilier 目前在美国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学习,主要研究实验声音设计、感受器和机器人学。她的作品 Telemetron 是一个类似篮球形状的未来主义乐器。这个十二面体中的陀螺仪能够对容器的位置和运动做出反应。传感器记录物体的运动,并创造出相应的音乐。在反重力机身中,漂浮的 L’Huilier 通过控制同样漂浮着的 Telemetron 的方向,并“演奏” 它。然而悬浮的状态让她立刻放弃原有的作曲,转入即兴。L’Huilier 的野心在于研究外太空艺术创作的可能性,探究机器与编程之间的关系,并意图在建筑结构中理解声音并突破传统作曲的局限。



Javier Bustos Javier Bustos 是来自阿根廷的作曲家、表演者和新媒体艺术家。他在新媒体声音制作中探索聆听的诗意。Bustos 善用日常物品作为创作素材,“渴望理论”(Teoría del anhelo)这件作品由气球、磁场、音叉、软管、空气、水等组成。Bustos 面前簇拥着的白色气球被视为“风的回忆”,成为整个表演最主要的视觉标志。连接气球吹口的软管在小缸水里冒出咕噜作响的泡泡,象征着时间碎片声音在这里作为事物显现,风变成可看见、可触摸的事物。

 

不断延续的无尽转化 Bustos 的“渴望理论”令人联想到 Smetak 在第一张专辑中的实验,他也曾录下由风弹奏的吉他声。当时,Smetak 将刚涂漆的吉他悬挂晾干,风的吹动意外地使共鸣箱发出声音。他决定记录下受风影响时吉他内部的声音。“这真的是个惊喜,比得上我之前聆听神圣的 ’M AUM OM’ 时的体验。” 这样的经验被他总结为“声音发生器”,引导他深入研究动态乐器、微分音、OVO 项目以及“声音塑料”等等。

第二张专辑《Walter Smetak和微分音乐团》



Smetak 既疯狂又理性,他的钻研是开放和运动的。他自创概括思想世界核心的新词“Caossonância”,形容将光转化为声音的元声学状态,即在声音层面上体验光。他创建了一个高达 22 米的蛋型声音实验室—— OVO 项目,探索共鸣、麦克风、扩音器、微分音和空间等的关系。Smetak毕生都在寻找转化的可能性,他不仅转化了自己,也转化了受他影响的人。他的传说是复杂且神秘的,然而蓬勃的好奇和强大的生命力也在其中喷涌而出,简单纯粹,如同游走身心的巨蛇昆达利尼。



受 Smetak 痴迷动态理念、象征符号等方面影响,几位年轻的声音艺术先锋将复杂的科技与流动的诗意结合为一个个超越日常的生动寓言。循着这条脉络,这张合辑令人欣喜地发现,原来早已有这样一些声音冒险者兀自走在前方,延续着转化。

 撰文:安辣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