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上望星空
窑洞文化撞击企业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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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居或者窑居是人类最早的居住形式,这个结论是有学理共识的,而且带有人类最初选择的普遍性。B·鲁道夫斯基在其所著《神奇的工匠们》第一章“洞窟的礼赞”中将原始的洞窟比作子宫,因为womb(子宫)、room(房屋)、tomb(坟墓)是同一语源的,也就是说,人类的孕育、成长和安息具有一贯的自然逻辑。①
①《世界住居》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作者胡惠琴。2011年1月1日
我们不仅在考古史料中可以一睹它的来龙去脉,也可以在五大洲的不同国家和地区,找到它们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尽管它们外形有了不同的变化,但其DNA的基因特征还是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他们是同一个家族的后裔。
在突尼斯南部一个奇特的小城,名字叫做马特马拉(matmala)。是柏柏尔人世代居住的家园。此地与沙漠相邻,温度燥热,严酷的气候条件验证了柏柏尔人的聪明:他们凿洞开穴而居,形似中国陕北的下沉式窑洞,挖地三尺,四周开凿了很多房间,早期只有洞口没有门,挂个壁毯权作门。洞穴式建筑分为两层,每一层的功能不同。底层是卧室、作坊、厨房和储物间;二层是用来存放粮食的仓库,人们必须攀着绳索才能进去。
这些人工窑洞从高处看下去,宛如一个个“陨石坑”,给人感觉仿佛神秘的外星球。地球在形成初期,月球在布满环形山之前,以及火星的地貌基本如此类似。享誉世界的著名导演乔治·卢卡斯(Goerge Lucas)选择这里作为拍摄星球大战的外景地,或许正是看上了它的原始神秘和视觉奇特。如今这里声名鹊起,窑洞被改造成酒店,一边可以接待游客,同时还可以用于观赏奇景。
西班牙南部有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格拉纳达市(Granada),它吸引世界目光的,不仅仅是雄伟壮丽的阿拉汗布宫,还有位于市郊的一个特殊的窑洞社区。这些窑洞起源于20世纪初,1900年就有600多个,到1950年代已多达3600多个。尽管洞内的格局和功能区分与我国陕西的有所不同,但基本思路却是一脉相承。实际上,文明走过的路径有许多是相似或相同的,尤其是在人类发展的原始阶段。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地区的小镇瓜迪克斯(Guadix),坐落在被一片丘陵包围的山谷里,500多年前,摩尔人在这里挖洞筑家,成为最早的原住民。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一些西班牙人或出于回归自然的美好向往,或追求标新立异,掀起一股寄情窑洞,回归窑洞的潮流。年轻人,老年人,本土人和外国人,响应者、行动者众多。许多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有人甚至在窑洞的外面搭出阳台,巧夺天工。有些房地产商窥见窑洞焕发的商业价值,便以很低的价格买下废弃的窑洞,经过改造装修后,再出售给中意者,赚取可观的利润。
相同的情形,我们还可以在土耳其卡帕多西亚地区(Cappadocian cave)看到窑洞的多元风貌。卡帕多西亚是古波斯语,意思是“骏马之地”,以其童话般的斑点岩层而闻名:奇特的岩石构造、岩洞和半隐居人群的历史遗迹令人神往。这里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如月球般荒凉诡异的地貌。这里是死火山熔岩经过风化水蚀形成的高原,遍布着不同形状的丘陵。千石壁立,万岩峥嵘。连绵数英里的洞穴、地道以及数百座完整的地下城市令人流连忘返。
据考证,这些天外来客般的洞中世界是3000多年前由异教徒赫梯人一下一下凿出来的。凿石筑居,求生避难。每一个洞穴甚至每一块斑驳的壁画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玄机。那些供人居住的洞穴和躲避外来入侵者的地道城,与中国陕北的窑洞和华北平原上的“地道战”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历史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为了同样的目的,人们会不约而同的运用工具性思维,寻求土地的最终庇护,争取生存和发展的权利。宗教斗争最终都归结为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当年腥风血雨的历史史实,反过来就是生命进化的美学。残酷的宗教迫害留下的遗址,换个角度就成为了建筑文明发展的标本。
无独有偶,在美国佐治亚州的洞穴之都Warderzia,奥地利的巴德布鲁茂,苏格兰的The Brochs of Coigach,瑞典的萨拉银矿湾,伊拉克的肯多文村,英国威尔士Malator,法国Troo,意大利的Civitavecchia奇维塔,瑞士威尔士山坡上的家②。 几乎可以十分肯定的说:有人栖息的地方就有窑洞式的建筑形式存在,相同或类似的种子分播在异域、异乡、异国,生长出千姿百态的窑洞的远房亲属,这种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是由人类共同的发展史决定的。
人类既然无法抹去共同的过去史,就无法回避共同的现在史,当然也就必然拥有一个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共同的未来史。社会发展如此,建筑进步也当如此,我们或许可以从这种带有世界普遍意义的窑式建筑的物质性、社会性和知识性的耦合表现中,拭去它长久被所谓现代化科学技术遮蔽的历史本真、文化本真以及现代性本真,从而建立起“三元和谐”的建筑尺度乃至社会发展的尺度。众所周知,人类文化的积累、创造史和人类文明的开蒙、进步史就是模仿自然和适应自然规律的探索史。飞鸟给了飞机发明者以启迪;鱼类使得潜艇研发者联想;恐龙身体上部奇妙的拱形骨骼结构成为建筑史上著名“拱形结构”的最初来源,否则,很难想象,恐龙那样巨大重量的身躯,没有拱形骨骼结构的支撑,会是怎样一种不堪的情景。大自然慷慨馈赠人类的“力学原理”、“美学原理”世沐恩泽,建筑学是最直接的受益者。从大自然其它生物系统生命运动规律中获得启发,从而进行高效低耗,自导应变,新陈代谢,肌理科学的创造性工作是建筑师的本分。实际上,我们在建筑理念扩展和建筑技术改进上的困惑和难题,都能在自然系统中一一找到对应的解答。正因为如此,有针对性的探索和利用自然界生物的生长规律来适应和改进人类社会发展对建筑日益增长的需要,是为正途。
非常有趣的是,在动物界,就穴居的形式而言,蚂蚁是唯一可以和人类媲美的动物。蚂蚁是典型的社会性动物,具有社会性的三大要素:“同种个体之间能够相互合作照顾幼体;具有相对明确的劳动分工;在群体内至少二个世代重叠,且子代能在一段时间内照顾上一代③”。蚂蚁的群居性和人类的现实社会性在个体相互依赖方面具有先天的共性。在封闭孤独的环境里,蚂蚁几乎就无法存活。
它们如果不能与同伴发生联系,没有相互合作,没有相互依赖,本能的生存能力就会急剧下降,以至于不吃不喝,最终死于形影只单。这种共同的社会性或许会对自然反应包括对穴居的功能认知有着某种本能的或信息素上的联系。人类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动物所具有的社会性往往抱有敌意般的兴趣和好奇,1983年,美国挑战号航天飞机曾设计了许多在地球上不可能的科学实验,其中令人不可思议的一项就是研究在长期失重的状态下,蚂蚁群体严格的组织结构会不会瓦解。
无论实验的结论如何,但有一点是有共识的,具有典型社会性的动物具有较高的智商。《旧约圣经》中这样写道:“去查看蚂蚁的动作,可以得到智慧。”在对穴居的探索上,蚂蚁丝毫也不输于人类,因此,人们将蚂蚁形容为动物界最卓越的建筑师,一点也不过分。蚂蚁研究专家沃尔特·奇尔盖尔曾利用现代注塑开模技术的原理对蚁穴进行建模,他将液态金属、石蜡或者正畸石膏注入蚁穴,凝固成型后挖出,结果,当那个深藏地下极其神秘的“建筑内结构”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不得不发出心悦诚服的赞叹:如此巧妙的构思和精湛的施工工艺非神授而不可得。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生物前教授Tschinkel也做过类似研究,他发现有些蚁穴最深可达12英尺,能够延伸到任何地方,可以容纳下数百乃至一万只以上的蚂蚁。通常而言,最年幼的蚂蚁位于洞穴的底部,生活在近地面的都是一些完全成熟的成年蚂蚁。通过对模型的结构分析,蚁穴中各个蚁室面积的大小、蚁室分布的多少与蚁室距离地表的深浅成反比,其中隧道的优美曲线,蚁室分布的相互关系明显带有“想好了再干”的逻辑痕迹,挖掘出来的副产品有规律的恰当地堆积在洞口附近,形成防御性的小山丘,表现出自我保护的意识。
Tschinkel教授对蚂蚁洞穴进行塑形发现令人惊奇的内部结构
有专家综合研究推测,蚂蚁具有特殊的感官系统通过感受洞穴中二氧化碳的浓度来确定洞穴的深浅。蚂蚁特殊的筑巢技术和居住智慧使它们能够灵活地适应环境的复杂变化。研究阿根廷蚂蚁的生态学家证明温度对蚁群的生命活动影响很大:2011年,新西兰的阿根廷蚂蚁在气候急剧变化的情况下迅速衰退,蚁群数量减少了40%。如此看来,蚂蚁的巢穴和人类的居所对维持二者对温度的敏感性以利于各自的生存同样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蚂蚁对人类的启示并不仅仅局限在建筑的相似性。相当长的一个时期,生物学家在兵蚁和工蚁为什么不求回报地一辈子为蚁后卖命的事实面前百思不得其解,蚂蚁的利他行为困扰着利己的生物学家近一个世纪,他们苦苦思索到底什么原因,通过什么路径使蚂蚁进化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他的行为?1859年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 – 1882)出版了论述生物进化的奠基性著作《物种起源》,首次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命存在方式。但唯一使他无法释怀的是蚂蚁群体并不符合这个原则,甚至相佐。伟大的达尔文也只好在《物种起源》中无奈回避了蚂蚁利他性的例子,迷惑和困顿终其一生。事实上,从严复(1854-1921)意译《天演论》开始,人们忽视了达尔文当时的迷惑以及其他学者对此的争论,过度解析、强调和宣扬“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那些所谓社会强者和精英找到了利己损人的依据,固化了学理上的正统性,成了崇尚残酷争斗的思想武器。蚂蚁个体之间在相互作用下产生的协调一致和利他性行为,使得它们既能在复杂的变化中凝聚群体智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路径,也能在组合最优化方面获得效率的提高。蚂蚁世界的秘密绝不仅仅表现在内部的协调一致性上,与蚂蚁或专性或间性互动形成的共生生物达到惊人的数量,植物超过52科465种,动物则达到数千种,未知的真菌和微生物不计其数。与其它植物生物共生共存是蚂蚁能在世界各地都能生存的法宝,当今社会,随着经济一体化,环境一体化和全球一体化成为共识,人类越来越意识到,共享共生是生物共同的生存方式。麦特•里德雷(Matt Ridley)在《美德的起源——人类本能与协作的进化》④里写道:“社会之所以能够运作,并不是人类有意使然,而是因为它是进化过程中出现的人类秉性。确切的说,它就是人性的一部分。
④《美德的起源—人类本能与协作的进化》麦特•里德雷著,刘珩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
“资本”的驱使造就的香港的蚁居
建筑的本性根植于人的本性之中,当代某些建筑所表现出来的现实的利己主义从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建筑文化的包容性和共享共生性。建筑一旦成为“资本”驱使的奴隶,他就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或卑躬屈膝或肆意僭越,或粗俗浮躁或喧宾夺主。尤其要提防用所谓的创新思维来一意孤行地片面表达赤裸裸的单纯利益驱使下的建筑正当性。梁思成说:“城市是一门科学(建筑也是),它像人体一样有经络、脉搏、肌理,如果你不科学的对待它,它会生病的。”其病因大抵是,“阴阳不调,水土不服,外感内伤,营养失衡。”人类由天地氤氲而来,最终回归天地而去,想想窑洞来自土地又可以回归土地,中间没有阻隔、没有中断,它可以再生,可以回归。相反,那些钢筋、水泥、混凝土等人造的异质材料虽然一度高耸入云,但却永远不能回归它泥土的“老家”了。茫茫宇宙,社会性生物小到蚂蚁,大到人类,没有利益共享,命运共同和未来共生的认知与信仰,从而建立有共识的的世界观并对此做出选择——不选择就别无选择——无论这种选择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进化而来的——生物共同的世界便没有未来。蚂蚁给了我们生物逻辑的启示,窑洞给了我们知识逻辑的启示。 蒲肖依
1989年生于北京,
青年建筑学者。
本科毕业于加拿大麦基尔大学建筑系,研究生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建筑系,获建筑学硕士学位。曾经在纽约贝氏建筑事务所(PEI PARTNERSHIP ARCHITECTS)工作,现为数字王国虚拟建筑项目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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