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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于 2023年6月25日 被检测为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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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失联,加微信yygtya。 多年前,我读卡夫卡《致父亲的信》,犹如被斧头劈开内心坚冰。卡夫卡说,父亲使他感到压抑,因为父亲是他心中衡量万物的尺度。 世界在卡夫卡眼里一分为三:一个是他这个奴隶的生活世界,其中布满了条条框框;然后是第二个世界,父亲的生活世界,父亲一刻不停地统治着,因命令不被遵循而动怒;最后是第三个世界,他与父亲之外的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在其中,不受任何命令和戒律约束的世界。 当我还是孩童时,我最恐惧的人就是父亲。他很少笑,也从不赞扬我任何一种才能。通常他给我的礼物只有耳光和怒骂。 为此我曾在一张纸上用“正”字记录父亲打骂我的次数,以待长大后对他秋后算账。我将这张纸藏在竹筒做的排水管里,没多久一场暴雨将它冲走,我只记得那张纸上的“正”字,已经要写满了。 父亲对我的拳头教育一直持续到我高二。最后一次挨揍是因为我抽烟还是看武侠小说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父亲揪着我的头发往前撞,前面是窗户,玻璃被撞得粉碎,我的头安然无恙。 我勃然大怒,冲着父亲喊,你还把我当人吗?你拿我头去撞玻璃!然后飓风一样逃出了家。那次我离家出走三天,在朋友家过夜,喝酒,抽烟,摆龙门阵,真是爽死了。 后来回家,母亲过来摸我头,父亲则沉默地坐在客厅里。我被允许打了一晚上的俄罗斯方块。我认为这是父亲在含蓄地向我道歉。那次以后,父亲再没揍过我。 父与子是特别微妙的关系。几乎每一个儿子在青少年时代都会与父亲为敌,恨不得自己变成父亲,再将原来那个父亲赶出家门。 可等到儿子长大,他会发现,与父亲为敌是徒劳无功的,他会越来越像父亲,走路的样子像,吃饭的样子像,做事的样子像,就连说笑话的样子也像。 多年后我才慢慢明白父亲为何在我少年时代如此阴郁与愤怒。 我爷爷1951年在镇反运动中被镇压,父亲因此在60年代的高考中落榜,尽管他是峨眉二中的第一名。 当时他收到一封“不予录取通知书”,没有分数,只有党非常严厉的一行字:该生不予录取。此后父亲做了民办教师,这还全靠他有天在屋外晒太阳,读《古文观止》,被一个民办中学的校长看见,后者于是邀请他去做了语文老师。十几年后父亲才通过考试转为公办教师。 父亲不但怀才不遇,而且病如秋鹤。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嘴唇、指甲都是乌紫色的。十几岁时他在北京求医,偷偷看了医生的诊断书,上面判断他活不过40岁。这位医生现在已经仙去,而我父亲今年已经73岁了。 在童年时代,父亲是我们所住牛华镇五眼钟山的第一才子。他会书法,懂西画,饱读古诗文,写得一手漂亮文章。 在少年时代,父亲是我们搬到的五通桥区的第一才子,有时不得不帮区委书记写地方文史资料的序,还捉刀整过第一届龙舟会的发言稿。有人恭维父亲说你真是五通桥第一根笔杆子,父亲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我没能学到我父亲的书法,因为他不喜欢我练字。我也没能学到他的画艺,这倒不是他阻拦我,而是我没有绘画天分,我小学美术课最高分只得过76,我惟一拿手的是画猪头,如今翻看旧作,发现画的都是现在的自己。 在文学方面,我也许继承了父亲的才华。我喜欢写东西,也喜欢读书。不过在高二以前我基本只读武侠小说,还曾默写我读过的武侠小说书目,一千多种。 父亲发现后揍了我一顿,说你哪里搞的这些书单,要全部看完吗?我说这不是我打算要看的,而是我已经看过的。父亲于是又揍了我一顿。 高二之后我开始看古典文学。当时我常替兄弟伙写情书,每当遇到想赞扬姑娘们的容貌或者想掷地有声地抒情却力不从心时,我就去翻父亲的藏书,诗经《硕人》、登徒子好色赋、洛神赋、美女篇,还有闲情赋、四愁诗……父亲主要的藏书都在我卧室里。 他不建议我看,因为我是理科生,而且即使看了这些书,对语文成绩也没什么帮助。然而书就在我卧室,我怎么可能不翻看? 我从写情书开始喜欢上父亲的藏书,最初是功利的,然后是心灵的。我发现古诗文中饱含激情、维生素与美学。当然有时候我也带点虚荣心去读。 我曾故意记下上百个宋代词人的别号,在与父亲闲谈中一口气讲了十几个,什么草窗、梦窗;白石、玉田;清真、碧山,父亲吃了一惊,我很开心。
影响我最大的并非父亲的藏书,而是他的人。他的性格与价值观影响我极深。 父亲正直、易怒、嫉恶如仇,有布衣傲王侯的风骨。他其实没什么机会去傲王侯,但他怒骂过五眼钟山的王侯——牛华中学的某任党委书记。 那个黄昏,我去工字厅叫父亲回家吃饭,老远就听到他的咆哮,跟平时骂我没什么两样。我走近看,父亲正在骂学校的党委书记,后者低着头,用手指摆弄抽屉上的锁,因为低头,他头上稀疏的头发格外显眼,就像是被我父亲骂得不好意思长出来一样。 父亲忽然大喝一声,“不准耍锁,听我讲”!那书记竟然真的停下摆弄锁,坐直身子,做出一副听讲的样子。 后来书记连夜到区教育局告我父亲的状。当时的局长姓周,欣赏我父亲的才华,也没把我父亲怎么样。这位局长已经去世多年,是病逝的,在病逝前一周,他骑自行车把五通桥的县城转了一遍。 此事我认为饶富诗意。就像我的启蒙老师鲁老,去年病逝,在去世前不久的一天,成都出了漂亮的晚霞,他从病床挣扎下来,用手机拍摄那不常见的暮色云彩。 父亲易怒的性格的确影响了我,而我又影响了我的儿子。易怒也许不太好,但正直的人常常都是易怒的。尤其在此间,如果一个人目睹了那么多污浊的人事而从不发怒,那他很难说是正直的。 性格之外,父亲影响我的还有坚定的价值观。我爷爷是镇反中死于非命的,我父亲因此喜欢研究党史。我从小就听他与客人高谈阔论,对毛泽东与党都有了深刻而正确的印象。这是政治上的价值观。 就私人生活而言,父亲的价值观对我同样是价值连城的。他从不投机取巧,他喜欢下苦功夫,他重信用,不准我说大话而办不到,他对贫苦之人充满同情,他对势利深恶痛绝。 他并且是个感情极浓厚的人,我奶奶去世后多年,他还在半夜因为思念她而失声痛哭。2006年秋天,我母亲走丢,晚上我陪父亲睡,他低声痛骂自己没有看好妈妈,像孩子一样流泪,用头猛撞墙壁,我用手去挡以致我的手都被撞肿了。 父亲对我的情感,常常蓄而不发,只蕴藏在一些朴素的事中。最近十几年,他为我包书上千册,都是我所买的较为稀缺的文史类旧书。 他用牛皮纸包好书衣,在封皮及书脊上用漂亮的行书或八分体题签,最后用手指捋平书衣的边角。我将父亲包的书放在两个书架上(可能很快需要第三个书架了),不时逡巡翻检。这是我家中最珍贵的东西。 父亲当然是爱我的,只是我少年时不太能感觉到,但有件事印象深刻。 那是九十年代初,父亲心脏病老发,一发就住院、吐血什么的。出院后,有天阳光灿烂,在我家后院,他忽然烧了盆热水,叫我到院子里,为我洗头。 那是他惟一一次为我洗头,现在我仍记得他嶙峋瘦硬的手指骨节在我耳边挠动的感觉。他当时应该有不祥的预感。还好,这预感是错误的。 父亲有了不起的生命力,他的激情、勤奋与正直都源于这股生命力,所以多次击退死神,所以影响我至深。 这篇父亲节的文章,粗糙而激荡,但我不打算修改。这只是我要写的一千篇关于父亲的文章的一个不起眼的开始。 旮旮旯旯新闻酷评(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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