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获 | 蓝普生:洞中百物 之一
搓板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中国人洗衣服没有记载,可能以前使用棒槌,棒槌什么时候有,什么价格,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有的搓板,更是不明不白。
反正就是稀里糊涂活着算了。
吟风弄月,推杯把盏,帝王将相,粉墨登场,你争我夺,刀光剑影。
可怜无定河边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
十几年前,我去了贵州省博物馆,很小很破。
我能记得是那些土人的衣服,从色彩到样式,美轮美奂,一点儿也不输于中原的青铜器。
我们津津乐道的是宏大叙事,而对生活的细节忽略不計。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为何要捣衣?捣衣干什么?
搓板在中国无法考据,是因为有肥皂才有的吗?
张爱玲说,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自己的人生。
19世纪末,制皂工业开始由手工作坊最终转化为工业化生产。早期的肥皂属于奢侈品,从苛性钠开始普及后,肥皂才逐渐扩张。
十九世纪末,上海有了中国第一家化学肥皂厂,一直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慢慢进入寻常百姓家。
用草木灰和淘米水洗涤完全消失要在七、八十年代。
有可能搓板的历史不长,和洋胰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外国有搓板吗?
这块搓板前年得自于孟州古玩城,路边有一排房,约十家。
我看中了两样,一个两寸长手工制作的摩托车,还有这个搓板。
摩托车一百五,搓板五十,放弃了前者。
在侯马,我买了一辆膠轮大马车,一百五十元。
搓板嘛,买个新的也差不多这个价。
《庄子 · 外篇 · 知北游》
啮缺睡寐,被衣大说,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2022年11月8日 08:23
北邙 洞王
苇穿子,有一堆名字——箾子,刮子,搠子,喘子,穿子,苇梭子……
《晏子春秋》:
“齐有北郭骚者,结罘网,捆蒲苇,织履。”
《管子·弟子职》:
“后至就席,狭坐则起。”
“敬奉枕席,问所何趾。”
平遥郭休:“南清水、北洪水,金杆杆、银叶叶,冬天还能编席席。”
二里头打席口诀:“撇盘头,大崴茬;五尺杆,支底下;大篾瓣,三尺二;小篾瓣,二尺八;凑短腿,压长腿;咋凑咋压,光凑不扒,一天俩仨。”
沁阳打苇席要十一道工序:
一是将苇杆先破开,粗的用四劈刀,中的用三劈刀,小的用镰刀,俗称叫“破苇”;二是用竹片将苇皮去掉,俗称叫“清皮”;三是洒上水,让苇湿润,不易折断;四是用磙碾压,把苇压扁,用于苇席的编织;五是打底,也叫起头;六是编织;七是对编织成的毛席进行湿润,便于下步的折边;八是折边;九是压角;十是收边,十一是成品。
大同小异的:
(1)割苇;(2)抽苇;(3)晾苇;(4)破苇;(5)捋苇;(6)洒水湿润;(7)碾苇;(8)分苇;(9)起头;(10)织席心;(11)收边;(12)成品。
偃师打苇席的工艺流程概括为五个字“剥、破、碾、打、扦。”
有人说,一天编一张席是一个工,到地里去干一天也是一个工。
又有人说,编制一张苇席约需七八天时间,一位艺人一个冬天的忙碌,可以编织十多张的苇席。
山西乡宁县麦田村,两天时间一张整齐的席子完工。
平涼灵台独店镇东夏村:“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期,编制的席不能流向市,为了生活,他自己就偷偷地在晚上进行交易,一个苇席才卖2.5元左右。”
——这事儿俺没干过,摘抄了一大堆。
甲骨文的“席”怎么写,大家有兴趣可以查查,很好看。
图中附一张七千年前河姆渡的苇席,七千年了,就此别过。
2022年11月4日 20:15
北邙 洞王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苏羊,走访了几家。
人去屋空,有用的带走了,没用的抛弃了。
我注意过人们搬家,满满的一车,如果卖的话,也就是小几千元,或许还卖不了。
那么,人生的价值又是什么?
捡了一只鞋,洛阳叫“泥屐”,表达非常准确。
泥屐,简称屐,俗称板凳鞋、高脚马、泥淌子等。
这次出來,一共买了两只,分別在马坡和孟州,分别为一百元和五十元。
牛皮厚厚的,搞不清楚原来的产地和价格。
做工精良,有铁工,也就是地主老财家能用得起吧。
木屐,下雨下雪穿,屐底很快就粘满雪泥,圆滚滚的。穿木屐要带“籤刀(竹片)”,时不时籤(剔除)木屐腹部泥雪,不至于圆滚滚的不稳定,摔跤,“撆脚”。
《后汉书·五行志》:
“延熹中,京都长者皆着木屐。”
应怜屐齿印苍苔,
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秋雨绵绵,老太婆有“拿手活”,剪几个拿扫帚的小人,用线绳挂在房檐下:扫除天上的阴云。
小孩们穿着破烂的上衣,光着屁股,手拉手在门道里蹦着跳着唱着:“老天爷,甭下咧,豌豆麦子长大咧!老天爷,甭下咧,豌豆麦子长大咧!”
一双雨胶鞋要八元才能买,我记得我八十年代学徒工,月薪十八元。
《从一张工分表看文革时期农民的生活状况》2016-03-13 (杨斌):
回老家过年,从镜框内翻出几张表格,是我居住的江西省南昌县所管辖村庄西璜溪生产大队一九七一年的各家收入及支出表。
表格上看到一个工分值7分1厘6,在我的印象里,最好的男劳动力,每天挣10分,最好的女劳动力每天挣7分,我小时侯帮生产队放牛挣2分,折算1角4分3厘。
一个家庭,劳动力多,吃闲饭的人少,挣的工分就多,扣除吃粮 油等,到年底还能剩下几十元到四百多元不等。
我家的情况属于中等,表格中户主杨水生是我父亲,七一年我家应有三个劳动力,父母及祖母。三人挣的工分是7665分,折算成收入为548.81元,扣除全年开支:一、粮2492斤(234.84元,吃粮是全年最大的开支);二、油(25.63元);三、蛋鱼(19.96元);四、本年借支(38.55元);五、电及人包医(10.80元);六、猪牛肉款(5.89元)。合335.67元,一年剩余213.14元。
当时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价值200元左右,我家一年用于买肉的钱才5.89元,大部分人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多的10多元,少的还有1元、2元的。
欣喜的看到,前届政府取消了农业税,60岁的老人也每月有了55元的补助,为此我们寄希望于现届政府。
2022年11月24日 17:21
北邙 洞王
碓和臼是配套的,如影相随,如漆似膠,如男女。
最终难免形只影单,也是宿命。
碓,舂碓,其量词是副。
在河南,“碓”,用的很广泛。
喝酒,叫“碓”酒,打架,叫“碓”架,下棋,“碓”一盘。
开始,开“碓”,“碓”死你我!我不打死你。
做爱,就更形象了,“碓”一火,烈火干柴,一碰即火。
还有很多地方叫碓窝子,实实在在。
舂米,舂面,舂麦,舂玉米,舂糍粑,舂花生,舂中药……电白有舂螃蟹,螃蟹酱,煮来吃,想必很好吃。
民以食为天,这玩意儿应该是由来已久。
古今形制没有什么差别,断代就很成问题。
最早能看到的是商代考古,有配套出土的,在郑州市博物馆。
如果是单独出土,就有点儿麻烦,我看到有标“石祖”的。
冤家对头,出自清代李渔的《慎鸾交·狠图》:“谁想才学之才与钱财之财两下里是冤家对头,从来不肯见面的。”
写做“冤家碓头”,我看也未尝不可。
木头的叫做“杵”,石头的叫做“碓”,简单明了。
近年来被文人生造出一个字,怼,被无知者广泛使用。
其实是一种误用,怼,许慎《说文解字》:怨也!
碓天碓地碓空气,是河南的一句狠话。
中原人又说,“胡毬碓,进常委;胡毬弄,出朝廷。”
2022年11月4日 12:13
北邙 洞王
刀太多了,多到无从下手。
灯也多,所以都不买。
剃刀有很长的历史,在罗马帝国时代,较少的体毛被认为是上等阶层的象征,富有的女性和男性使用燧石制成的剃刀,镊子,面霜来脱掉多余的毛发。
法国理发师Jean Jacques Perret在1760年发明了第一把男式刮胡刀,被一些女性用来脱毛。
那么中国人是怎么收拾身上的毛发的,不得而知。
我父亲有一把剃刀,个头不大,寒光逼人。
2010年左右,我很爱剃头,一星期一次,巴适得板。
有一年冬天,吃完小媳妇凉粉,在浑源街头剃,那叫一个爽。
后来,就慢慢不行了,会剃头的人越来越少。
在漳州一个老街的牌坊下面,有一家小店,一个中年妇女把我剃得满头是血。
上半年,在南阳蒲山剃了一次,老汉的手艺很好,不干不净的,导致我眼睛发炎两、三个月。
我有一个想法,就是那些权贵们敢剃头吗?
刀光剑影,轻轻一抹,血溅五步。
我很想去印度,那烂陀、恒河平原、印度洋……但是机会不多。
“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迪托 · 奥义书》
2022年11月8日-9日
北邙 洞王
11月30日上午,张兰镇古玩城,地摊买介休小裴的,十元。
一面硃红,一面橙黄。
黑头,有眉毛有眼睛,有鼻子有嘴。
我嗅了嗅,已经没有了香味儿。
香囊,寂寞的香囊。
再也没有女孩儿,把你们牵挂。
2020年12月11日 3:05
南阳 陈棚村 593号
虽然在郑州长大,但总也喜欢不起来。
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玩没玩的,寡淡的很。
豫菜声名不彰,乏善可陈,早已经没落。
主食只有羊肉烩面可堪一提,回郑州,烩面换着吃。
大中原,一马平川,媲美石家庄。
回郑州,待不久,今年夏天沤磨两个月,有苦熬的意思。
苦中作乐,也能找到一点乐趣。
买了一只石枭,两只石瓢,汉唐之物也。
捡了一只牛仔凳,绝无仅有。
金城街上這一椅一凳,没有搞到手,念念不忘。
2022年10月30日 16:54
北邙 洞王
蓝普生
1964年生于河南郑州
民间田野考古调查者,民艺收藏家
常居山西
现在洞王
文字 I 编辑 I 视觉
为 古务运动发展小组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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