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A职场茶水间访谈 | 对话WIA联合主席张丽霞

职场茶水间系列（Coffee Break Series）是仲裁女性俱乐部（Women in Arbitration, WIA）推出的系列访谈节目，旨在通过与谈国际仲裁领域女性领军人物，分享职业发展经历和人生感悟，促进听众以优秀仲裁女性为榜样发展职业，提高仲裁领域性别多样性。

本期请聆听WIA联合主席、北京华贸硅谷律师事务所主任及创始合伙人张丽霞律师的职业经历和体悟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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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来到HKIAC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仲裁女性俱乐部Coffee Break Series系列访谈，这是一档聚焦资深职业女性发展的访谈节目。每一期我们都会请一位重量级的嘉宾到我们这里来做客，讲述他们的职业经历和人生感悟。本期我们请到了北京华贸硅谷律师事务所主任及创始合伙人张丽霞律师。感谢张律师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跟我们聊天！

张律师，我们之前也看过您的一些资料，了解到您的职业生涯充满了变化，您能跟我们大概讲一讲您在职业生涯中有哪几个您觉得非常重大的转折点吗？

张丽霞：要说充满变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频繁。我是81年在中国政法大学读书，毕业以后刚开始是在做老师和兼职律师，后来我就开始做专职律师，专职律师应该说是我的第一个转折，就是从学生到工作期间。刚开始是在一个叫专利科技的律师事务所，它是北京大学法律系跟北京市司法局合办的一个律师事务所，就在北大南门的南墙外边。在这个阶段我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类型的案子，因为这个所的很多律师都是北大法学院非常资深的教授，他们也在做社会实践，所以我跟着他们学到了很多。比如说所有的案件我都接触到了——刑事的、民事的、商事的。同时在这个时候因为就在北大，所以有很多的机会去听课和学习，我在这一阶段收获最大的，跟着很多最顶尖的最前辈的老师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直从我毕业干到大概是94年的年初，将近9年的时间。所以到了94年的时候，这又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因为94年是我30岁的生日。常言说三十而立，所以当年我就在想我要不要送自己一个生日礼物。我就想创办一家律师事务所，因为当时正好是律师制度改革，在这之前大部分所都是官办的律师事务所，是司法局主办。那时候正好律师制度改革，说可以办合作所，你只要有三个合伙人，你就可以办一个律师事务所。

所以当年一个是有一定的小小的专业和客户的积累，另外一方面正好借这个时机，我就在想能不能办一家律师事务所，所以当时把这个想法跟我的两个大学的同班同学一说，结果一拍而合，所以我们就在94年在中关村的高科技试验区的大楼上办起了律师事务所。当时因为海淀的律师事务所还不足10个，我们在高科技试验区办律师事务所当时也引起了轰动。当时试验区报还专门做了一个报道，说我们这成立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名字是很特别，我们就叫硅谷律师事务所。

这个是为什么？

张丽霞：因为中关村是中国的硅谷，所以我们就叫做北京硅谷律师事务所。所以这是在94年，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

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就三个人就出来创业了，当时我这两个同学其实他们的工作也特别好，也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一个是田律师，他是老红军的后代，原来在化工部的党委组织部，应该说也是非常有前途的一个单位。还有一个是郭律师，他原来是在最高检工作，被我给拉下海了。所以当时我们三个就决定出来创办硅谷律师事务所，还是挺兴奋的一件事。

华贸是2000年的时候，等于是第三个转折点。我们94年成立，到00年这个期间，因为我也是在贸大读书。因为你在做律师的过程中，实际上还是觉得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学习，所以我就很幸运的到贸大师从沈四宝老师读了硕士和博士。在这个期间大家互相之间有更多的了解，也得到了老师的重视、培养。当然了我也是沈老师认可的学生之一，也算是一个大师姐了。

然后到了00年的时候，正好华贸也有贸大沈老师，他们也是在94年创办了一个兼职的律师事务所。到了00年的时候，国家的政策发生了变化，没有兼职所的体制了。所以正好我又是他们的学生，又比较了解，也是志同道合。所以我们在00年的时候就合并了，叫北京华贸硅谷律师事务所。

当年我们合并的时候还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因为我们是海淀的律师事务所嘛，所以也得到了海淀区，包括是高科技试验区的大力的支持。当年好像海淀区的区长、书记、人大主任、政协的这四套班子的领导全到位了。我们就叫强强联合服务高科技企业，所以当时这个还是挺有意思的。我也非常幸运，因为自从合并了，我觉得我们所又上了一个台阶。因为从专业的实力上来讲，不吹牛的说，我觉得遇到任何的难的问题，前沿的问题，我这边都有后盾。所以我也觉得我个人也很有福气，从2000年到现在又走过了22个年头了。如果是从94年开始算的话，我们一路走到现在是28周年了。

张律师您刚刚讲到说从创业开始，中关村这三个字对您来说意义非凡，给了您很大支持，您能具体给我们讲一讲中关村三个字在您初创的时候，或者现在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张丽霞：我觉得中关村这三个字其实在我的生命中有特别不一样的定义。从我上学，我是在海淀，中关村离我就很近；然后到我的第一个律师事务所，北大的专利科技律师事务所就在中关村；然后再到我们硅谷律师事务所创业成立，就在中关村试验区的大楼上，当时还是人家免费给我提供了一间办公室，等于给我们特别的奖励，是我们试验区也有律师事务所了，然后这也在中关村。我现在又是我们海淀律协的会长，为我们海淀律师提供服务，也是在中关村。那么我的政治生涯中的比如说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也都是以中关村为基础的，所以应该说中关村是我的力量的源泉和我的靠山。中关村在我一生中，我觉得是永远磨灭不掉的三个金光的大字，我对它充满感情。

还有您的第一批客户也是中关村的。

张丽霞：对，我之所以在94年能够送给自己一个30岁的生日礼物，其实那时候我所有的客户全都是中关村的。就是我骑着自行车一家一家磕回来的，从方正、联想、科海、巨人、新北高全部都是中关村一条街上的。

当年中关村有十大著名的企业家，我还非常有幸地给他们做过法律顾问。他们开会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把我叫过去，帮他们做做合同，谈谈务点虚的法律的问题。所以我也是非常荣幸，也是自己的起步的地方。

您刚刚讲到创业是给您自己30岁的一个大礼包，您的创业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还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或者说我先走出这一步再看看情况，还是一个准备非常充分的情况下的一个举动呢？

张丽霞：其实说实话，我这个人有时候也不是说一切计划好了再去做，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冲动。然后既然现在国家允许这种三个人就可以办一个所，我在又一定的客户基础，又有同学的支持，又有客户的鼓励。更主要的是我从小有一个梦想，我就想做一个像流浪者里面的莉达那样的女律师，对社会有贡献，能够匡扶正义，又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对社会和对家庭有益的事，所以就想去试一试。然后这一试下去就走到现在了。

您是我们律师界仲裁界也是女性的一个代表人物，在您整个将近快40年的职业生涯中，您中间有没有觉得因为自己的女性的身份，或者因为性别，您觉得在推进职业发展的过程过程中会遇到一些阻碍？

张丽霞：话说回来其实还真没有。我有时候跟学生们交流的时候，我觉得其实律师是一个特别适合女人做的事情。你可能做别的职业，你有弱势，但是做律师这个职业他没有弱势。因为我们所有男律师能做的，我们女律师都能做，没有什么体力活。而且女律师有她的优势，比如说她他更善于跟人沟通，更善于换位思考，更善于替别人考虑。

然后在整个把握案件的脉络和进程得过程中，我觉得跟各方的沟通更顺畅。然后女性的表达似乎也没有比男性弱。然后包括女人的韧性，我不屈不挠，我遇到困难绝不轻言放弃，我觉得这都是女人的长处。所以从这个角度我是特别鼓励法学院的女学生，其实做律师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女性毕竟还有一个生育期的问题，相当于我们怀孕的期间，甚至后面休产假的个时间段将近一年的时间，会不会对这个职业造成一种中断，甚至是一种不可修复的一种中断，您会不会觉得有影响？

张丽霞：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影响。因为作为一个律师，其实有很多方面需要提高。比如说你的专业知识要不断的学习，新的规范、司法解释、案例，你要不断的学习你才能提高。然后你的提高不一定非得坐在工位上，你的提高也不一定会非得坐在法庭上或者仲裁庭上，也不一定非得是跟客户面对面的交流上。那么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学习的途径那么多，我觉得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耽误你学习。所以我一直主张我们不要去刻意的说，我要计划，我要规划我多少岁结婚，多少岁生孩子，多少岁当合伙人。我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该到哪个年龄，该到哪个阶段做什么事儿你就去做。不会因为你生了孩子你的义务就降低了，那可能你生完娃以后，你会对生命有一种新的认识。你在办案的过程中你会有新的体会，你跟客户交流的时候，你更能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来想，怎么样能帮助对方把这个事情做得更好。

所以我觉得不会受什么影响。你看我们所里很多女律师，我们所里的女律师比男律师多。我们在招聘律师的时候我不会考虑你是个女律师所以受到歧视。我相信我们大部分客户也不会因为你是女律师，所以我就不找你，因为你是男律师，所以我一定就会找你，还是你的专业水平和服务能力。

张律师我也注意到您是很多机构的仲裁员，仲裁员其实也是女性的一个比较好的职业选择。这方面您是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法学院的同学，或者现在法律界的一些女性和从业者的？

张丽霞：其实仲裁对我们法律执业者来讲，尤其律师来讲，它是一片蓝海。因为这个行业特别的好，有很多资深的仲裁员到80岁90岁还在工作。然后比如说我们女律师也好，女法律工作者也好，如果你喜欢仲裁，你了解它，你做律师8年以上你就可以做仲裁员。而且永远没有退休，只要你脑子好，只要有人选你，你就永远可以活跃在法律的第一线，而且能够感觉最前沿的法律信息。

我觉得我特别幸运的是我从30岁开始就做仲裁员，那么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二十几年来，之所以没有被专业淘汰，而且我还一直活跃在专业的第一线，我觉得特别受益于当仲裁员。因为你当仲裁员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就能接触到当期当季最新鲜的法律争议点在哪，然后你知道律师怎么样表现，才会能赢得仲裁员的认可。

那么相反的方向，当你当律师的时候，你又会知道仲裁员会怎么想，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所以我是真的是觉得如果说女律师没有劣势，女仲裁员同样没有劣势。

所以其实WIA也是出于这样的一个宗旨创办的组织，你也是积极投身到这个组织当中。它就是为了促进女性在仲裁业的发展。

张丽霞：所以当时杨玲秘书长发起 WIA的时候，我好像是第一个报名参加。我觉得非常有意义。

其实我也注意到除了仲裁员，包括加入WIA这样的一些组织，您还有非常多的社会职务，像您现在是北京市人大代表，您也是北京海淀区律协会长，还有一些政协的职务。

张丽霞：我觉得我好像是属于精力比较旺盛，除了专业以外，我也很喜欢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也确实受益匪浅，从他们身上会学到很多。

那么我是北京市人大代表，是我们律师界推选出来的人大代表，然后又是我们海淀的政协委员，还是我们海淀律协的会长。可能女会长大概目前只有我一个。在这种为大家提供服务做公益的同时，我觉得我收获很多。

您时间管理是怎么做到的？

张丽霞：从基本上94年开始自己创业到现在，我好像一年一年都有无数个小点构成的，我的日历里面都是一个的点，好像一晃把这些点过完了就一年过去了。

但是确实我在时间管理上有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规律，我基本上会用1/3的时间做所里的业务，带年轻的律师共同讨论案件；有1/3的时间是在做仲裁员，因为做了很多家境内外机构的仲裁员，也担任很多首席，也需要写裁决，需要审理，这个也有很多的时间；那么另1/3的时间我是给社会公益的，比如说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我会经常提案，我是属于提案比较多的提建议比较多的代表，然后会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比如说法院、检察院、各个司法部门的活动，也了解他们的情况，也愿意为他们鼓与呼。还有在各个大学里做兼职教授，讲授仲裁法的课程，跟年轻的学子在一起，从他们身上我也学到很多。这基本上是各1/3的时间。但是确实留给我自己的时间就比较少。

我会有一个雷打不动的时间，就是我会锻炼身体，我去年因为脚崴了一下，原来我基本上每天雷打不动的是5公里到10公里的跑步，我也愿意去跑马拉松，虽然不敢挑战全马，半马的奖牌有一大堆。我自己也会比较注意锻炼，疫情期间我还在家跳刘畊宏。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活动，就是打游戏来闯关锻炼，这个我发现出汗特别多。在咱们俩见面之前，我中午大概12:30到1:30的时间，我又跳了一个小时，出了一身汗，感觉特别爽。

所以您是碎片时间用来运动。

张丽霞：我碎片时间用来运动，碎片时间用来睡觉，碎片时间可以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您分享了这么多，从职业上到生活上，还是特别地以女性的视角给我们都做了很多的分享，非常有意义。那么最后还要再问您一个问题，就是今年2022年撞上了很多百年难遇的大事，像这次全球的肆虐的疫情，再加上一些模糊的国际形势，各种贸易摩擦也比较多，那么延伸到国内更贴近我们的就是就业的形势，法学院学生的就业形势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难。

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下，其实我们年轻人私下不能跟你们那一代人比吃苦受累，但确实我们也面临着很多的未知和一些忧郁，比如所谓的内卷。那么对于我们在2022年即将毕业这些年轻人，您有没有什么样的一些建议？无论是在求职还是一些未来的工作和生活上的规划上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过来人的意见。

张丽霞：其实我觉得今年确实比较特别，我也深刻体会到确实找工作不容易。因为我也真是有一些特别优秀的小孩，跟我说投了很多简历都没有被录取，说原来觉得考了这么好的学校，然后又读了这么好的研究生，又是考的律师资格，怎么就找不到工作了。

但是我觉得大家这个时候应该把心静下来。确实目前遇到的困难是暂时的，我们的经济也会再恢复的，在这个阶段不妨把心静下来，多读一些书，多寻找一些机会，甚至在没有找到机会之前，更加提高一下自己的各方面的水平。

总而言之，我觉得是要不断的提高自己，每天都要有自己的进步，每天一天过来了，觉得我今天又有什么样的新收获，这就好了。静等花开也不是说不可以，因为你着急也没有用。但是我觉得尤其在找工作的时候，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的。比如说有些事情你可以先做起来，能做多好我先做多好，做到我自己能力范围的最好。

不妨蛰伏一段，先找一个能自立自强的一份工作先干起来。我觉得法律这个行业比较好的就是它的覆盖面其实挺广的，我们就业市场还是挺多的。如果未来想要从事律师行业，还是随时随地可以回来的。

张丽霞：是，其实律师应该说是你只要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哪怕60岁以后你都可以回来当律师的。各个行业实际上都需要法律的人才，政府部门、小微企业、大企业、高校。实际上在生活的任何一方面都离不开法律，也离不开我们这些女律师。

今天非常感谢张律师，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跟我们聊这么多心得和感想，也提出中肯的建议。然后也感谢WIA提供这样的一个平台，也希望您能多多的参加，继续支持WIA。

张丽霞：没问题，我也非常荣幸，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大家多交流，互相鼓励，共同进步。

感谢以下同事对本文的贡献：

李若愚（史密夫斐尔律师事务所，律师）

王笑君（香港国际仲裁中心，法律顾问）

说 明：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应视为WIA的立场或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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