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复杂的国内外局势，文在寅的总统之路充满艰险 |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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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宋繁银（资深媒体人、《时代周报》原总编辑）
金正恩没有给予韩国新领导人太多的空间，去尝试对朝鲜采取更柔和的政策。据彭博社消息，朝鲜5月21日又发射一枚中程弹道导弹。这是朝鲜2017年第八次试射导弹，同时也是文在寅5月9日当选总统以来第二次试射。
彭博社报道称，文在寅主张对朝鲜采取接触的政策，改变九年来保守统治下的强硬路线。他已经在寻求与中国修补关系，并任命与朝鲜政权有接触经验的人士担任重要助手。
文在寅因一次命中注定的“偶然”踏上韩国政坛，在卢武铉的影子下成长，成为韩国总统，其实已慢慢成为一种“必然”。卢武铉，是韩国政坛的一个“神话”，文在寅正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着卢武铉的故事。正如卢武铉的一生充满艰难坎坷，最终以悲剧谢幕，文在寅的总统之路一开始便走在崎岖的窄路，注定历经万分的艰险。
文在寅就职韩国总统
就任总统前的文在寅
在韩国，政治舞台上的对立、分裂是常态，当总统如同走钢丝。
1981年9月，全斗焕独裁政权治下的釜山，检察机关在没有逮捕令的情况下，以涉嫌违反国家安全法、戒严法的罪名，非法拘禁正在读书聚会的22名学生、教师和公司职员，并一审判处其中的19人1至7年监禁。这便是韩国民主化运动中著名的“釜林事件”。
“釜林事件”，图中央为卢武铉
第二年（1982年），29岁的文在寅在两次入狱、一次强征入伍的坎坷经历之后，来到釜山，“像命中注定一样”结识了比他年长7岁的律师卢武铉，并合作开办律师事务所。在得知北部学生的不幸遭遇之后，当时还只是一名平凡税务律师的卢武铉、文在寅挺身而出，免费为被告人辩护，从此走上比其原本的坎坷人生更为坎坷的“人权辩护”之路。20年后，卢武铉成为韩国总统，文在寅则三进三出青瓦台，出任卢武铉的幕僚长（秘书室长），被人们习惯性地称作“卢武铉的影子”。
文在寅（左）与卢武铉（右）
8年前（2009年），卸任的卢武铉卷入丑闻，跳崖身死。文在寅以最沉痛的姿态，向韩国公众宣布了卢武铉的死讯。这一形象，使他更深地烙上了卢武铉神话的印记，成为人们心目中卢武铉当然的政治接班人。
2012年的总统选举，“平民”身份的文在寅，挑战“特权”身份的朴槿惠，最终遗憾地以微弱的劣势落败。
5月9日，朴槿惠站到了被告席上，文在寅则以40.08%的压倒性优势，击败自由韩国党候选人洪准杓、国民之党候选人安哲秀，当选为韩国总统，并在次日（5月10日）宣誓就职，承诺成为“全体国民的总统”。
文在寅经历了个人最甜蜜的复仇。在李明博、朴槿惠的保守阵营之争8年之后，朝核阴影笼罩下割裂的半岛，终于看见一线互相接触、和解的曙光。金大中开创、卢武铉继承的“阳光政策”，通过文在寅之手，再次回到青瓦台的政策仪表盘上。朴槿惠弹劾案留下的、长达半年的政治空白，或许正在以“阳光”和“希望”得以填补。
文在寅当选韩国总统
内忧外患，总统之路艰险重重
然而，一切谈何容易。由财阀主控的韩国经济，早已告别了高速增长，面对“美国第一”、民粹抬头的贸易保护主义逆流，韩国的经济增长正在经历低谷，年轻人的失业率高达10%。而中国崛起，正在日益推平两国之间技术、创新的鸿沟，韩国财阀的国际竞争力日渐消散。
在外交、国防的前线，朝核与萨德，再加上日韩之间再次发酵的慰安妇问题，随时引爆更为深重的危机。而在历经“烛光民主”、“第三势力”的洗礼之后，文在寅所在的左派阵营也同样发生山海巨变，政党、派别之间分化、组合的洪流，并不会因为卢武铉神话的复活，而走向平静。
美国总统特朗普（左）、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右）
拿韩国内阁总理候选人李洛渊的话来说，文在寅政权，一方面需要化解当前的外交、国防危机，谋求国家的永续和平，另一方面则要在内政方面着力纠正不公正、不平等、不合理的现象。相对于金大中、卢武铉而言，文在寅的处境，更为艰险。
5月9日的总统选举中，文在寅击败了洪准杓，但未能击溃分裂为“挺朴”“反朴”的两派，以及自由韩国党、正党两党的保守阵营。
1月8日，韩国执政党内的反朴派自立门户，并将新建的政党党名定为“正党”。而就在大选的最后时刻，正党出现分裂，一半以上的国会议员回归自由韩国党，加强了洪准杓的力量，使其反超安哲秀，以24.03%的选票，名列第二。
随着朴槿惠案件、三星李在镕案件进入检控阶段，可以预见，挺朴、破坏财阀改革的保守势力，必然进一步统合，为文在寅在竞选纲领中承诺的财阀改革、检查制度改革设置重重障碍。
朴槿惠被起诉
李在镕因多项罪名被羁押
同样，文在寅击败了中间偏左的安哲秀，但安哲秀代表的韩国政坛“第三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为对抗朴槿惠的保守阵营，左派阵营曾经历过一段短暂的联合，但因文在寅出走，另组“国民之友”新党，而出现裂缝。
安哲秀的国民之党，在国会拥有40个席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在总统竞选的最后关头，保守阵营出现了与安哲秀联合，推选唯一总统候选人的声音，从而引发坚决反对唯一候选人的正党出现分裂。
由此可见，安哲秀仍是韩国政坛最大的变数，一方面可能引发左派阵营的对立、分裂，另一方面可能出现中间派、保守派统合的驱使，威胁文在寅的共同民主党在国会中的多数地位。
安哲秀
共同民主党党首秋美爱说过，5月总统选举是一次“玫瑰大选”，2017年韩国的玫瑰战争是，“和平民主力量与守旧腐败势力的大对决”。然而，在总统选举前夕，共同民主党前党首金钟仁退出该党派，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参选，虽在最后关头退出，却也透露出共同民主党内部的不和。
在韩国政坛，金钟仁被认为是可以沟通左、右两大阵营的政坛大佬，左派阵营的游离分子、第三势力与保守阵营的联盟，并非没有可能。
金钟仁，前韩国共同民主党党首
除此之外，出身南逃难民的文在寅缺乏地域政坛的深厚根基，是为先天不足。在韩国政坛，存在着所谓的岭南、湖南之争。岭南为保守阵营的大本营，湖南则是民主派的传统领地。出身岭南地区的民主派文哲秀迅速崛起，一度改变了岭南地区保守阵营一统天下的政治格局，却也埋下了岭南地区政治统合的种子。
5月10日，文在寅提名出身光州（湖南地区）的李洛渊为内阁总理，则隐含着稳固民主派传统根基的深刻政治含义。
被文在寅任命为内阁总理的李洛渊
文在寅要带领韩国何去何从
在国际舞台上，文在寅要走的路更为艰险。尽管他已经公开传递出将继续金大中、卢武铉“阳光政策”的讯息，但尚未得到朝鲜方面的回应。而通向平壤的道路，仍旧要绕道北京。
根据彭博统计的数据，出口占了韩国GDP的一半左右，而其中最大的贸易伙伴正是中国。只有与中国协同一致，才能在复杂的局势下，打开一条和平的孔道。而谁都知道，要向中国传达善意，唯有解决萨德问题，这又面临着美方的巨大压力。美国贸易政策、萨德导致的与中韩紧张带来了韩国未来的不确定性，夹在两个大国之间，面对在朝核问题上持最强硬立场的日本安倍政权，文在寅要靠最精彩的绳技，才能走出悬崖，看得见对岸的青山。
中国仍是韩国的最大贸易国
2014年1月，在朴槿惠的保守阵营势力最为强大的时刻，文在寅和与“釜林事件”的相关人士40余人共同观看了根据卢武铉生平改编的电影《辩护人》。由宋康昊主演的《辩护人》连续29天占领票房榜首，观影人次超过1137万，为韩国影史上第9部观影人次破千万的本土电影。
韩国电影《辩护人》
这一年（2014年）的2月13日，釜山地方法院对“釜林事件”进行了二审宣判，判决5名被告人无罪，距离一审判决时隔33年。
一次偶然的结识，改变了文在寅的一生。也许，在艰险的时刻，文在寅依旧需要挺身而出、义无反顾的辩护人精神。这一次，为了韩国。
（本文内容不代表彭博编辑委员会、彭博有限合伙企业、《商业周刊/中文版》及其所有者的观点。）
编辑：杨贵、高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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