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民：从数字金融的逻辑看金融业如何服务乡村振兴

导读

近日，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原副理事长王忠民发表演讲，指出数字金融在金融服务乡村振兴中大有可为。第一，数字金融可以缩减中间环节，降低信息偏误，减少扶贫过程中的道德风险；第二，数字经济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可以带动客户和平台企业价值的指数级增长，实现互利共赢；第三，数字金融可为农村各种业态提供统计核算支持和数字化专业分工，通过点对点的价值传输，实现市场空间的无限拓展；第四，数字金融可为农村产业绿色发展做出独特贡献。

实际上，在中央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之前，我们就面临如何发展中小企业金融的问题。服务中小企业的压力已经传导给银行、保险机构，甚至国家还成立了各种专业金融机构来服务中小企业，但目前为止效果并不理想。乡村振兴也面临类似的难题。农村金融机构，无论是农信社还是乡镇银行，发挥的作用并不大，甚至还出现了一些问题和风险，比如农商行最近出现大量坏账。与此同时，从过去的经验也可看出，如果用扶贫、扶助的方式支持乡村振兴，资金的长期效益会相对较弱。

把所有问题归结起来看，大型金融、保险机构在推动乡村振兴时，其商业模式是长期不可持续的。因为在面对农村散户时，大型机构在覆盖面、数据采集、成本核算和分摊、风险防范和风险缓释等方面工具不足，运营处于亏损状态，最后肯定会越做越小，因此长期来看是不可持续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已经通过政策性银行、大型金融机构的专职部门、农信社、农村商业银行等支持乡村振兴工作，但效果仍然不足。而数字金融，则能够在金融服务乡村振兴中发挥更加积极有效的作用。我将从以下几方面分析数字金融的价值、逻辑和作用。

第一，数字金融可以缩减中间环节，降低信息偏误，减少扶贫过程中的道德风险。数字经济在C端用户间迅速爆发，涵盖了电商、社交等各大领域，其服务的对象、提供的数字化产品和服务，体量都很大。比如在手机社交领域，每月会形成大量的流量使用，以低成本、高效率的方式完成了客户服务。数字逻辑可以省略中间环节，一直穿透到具体的企业和个人，穿透到市场微观主体。试想，如果脱贫攻坚可以使用微信或支付宝的系统来定位和评估贫困对象、贫困级别、贫困维度，并且资金的发放、监控、总结也都在该系统中完成，那么扶贫资金就可以直接从中央下达贫困对象，从而省略省级、市级、县级等中间环节。实际上，各级职能部门在脱贫攻坚过程中，可能存在低效率、执行偏差甚至道德风险等问题。而通过数字化平台、数字化采集、数字化标准和数字化实施，就可以省略这些中间环节，低成本、高效率、高精准度地完成金融服务农村B端、C端的目标。实际上，水、电、气等生活缴费过去也都由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但现在都可以通过微信和支付宝完成，这就可以更低成本的方式为全社会的C端客户提供服务。

举例来看，为什么拼多多发展如此迅速？特别疫情以后，社区团购买菜非常火爆。就是因为使用了微信、支付宝等数字化平台提供的支付、结算、清算工具，在广阔的下沉市场满足了C端客户的实际需求。农民在拼多多上售卖农产品，通过数字化、线上化逻辑进行销售，可以让个人、联产承包商把产品无差别地销售到全球市场。特别是农民还可以自己在网上带货。实际上，短视频带货是一个高收入行业。如果农民带货的广告、营销费用可以全部免除，那么利润将会提高很多。因此，数字化平台可以减少很多环节，让每一个农民、每一户农村家庭都可以自己创建企业，并且可以节省中间费用，减少中间偏差，降低道德风险。

第二，数字经济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可以带动客户和平台企业价值的指数级增长，实现互利共赢。根据梅特卡夫定律，平台价值取决于节点数量指数级成长的正反馈。也就是说，数字化平台在为农民提供金融服务时，可以将农村消费、农村产业链条（如种植、农产品加工等）、农民资产等都涵盖进去，从而渗透到乡村振兴的各个领域。如果通过数字化平台来提供信贷服务，那么农户只要进入节点，就可以享受到其他节点的信息和服务，自身利益会指数级增长，平台也会拥有更多流量；而平台流量越大，平台价值也会越充分。

为什么疫情之后，几家大型平台公司的估值反而下降？因为新流量、新节点、新服务不断增多，开放程度进一步提高，渗透率反而会降低。同期，微软、亚马逊等国际互联网巨头，也更多将业务重点转向云服务，其前端的场景服务已经开始减弱。但云服务平台积累的客户数量会越来越大，从而推动平台估值的上涨，并进一步带动服务客户利益的指数级上涨。与此同时，平台渗透的客户会进一步拓展到境外及其他城市，从而形成正反馈。也就是说，数字经济作为金融服务的基础设施，其边际成本会趋近于零。并且链接的数量越多，边际收益越会指数级成长。而且这种成长不仅是平台公司的，更多是链接对象的成长。

从这个逻辑看，数字金融能在乡村振兴战略中，服务好下沉市场的个人用户。数字化金融服务的拓展和应用，能够以近乎零的成本，无限赋能普惠新用户；同时又帮助企业快速成长，这是数字时代新的商业逻辑，与金融机构贴息、减利率的“牺牲”模式完全不同。传统金融机构的模式无法维持长期付出、持续亏损；但数字金融却可以让平台企业和个人都获得收益。这也是为什么支付宝、微信的信贷工具要下沉到农村市场，因为这是一种可持续的、共享互利的商业模式，能够在金融服务的过程中，实现彼此利益的最大化。

第三，数字金融可以为农村各种业态提供统计核算支持和数字化专业分工，通过点对点的价值传输，实现市场空间的无限拓展。农村土地种植、养殖经营，主要是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是一种以C端个人和家庭为主体的生产组织方式，一般不会涉及到B端经营。微信、支付宝等数字平台，比银行做得更好的一点在于，它不仅为客户提供了前端场景的金融服务，如支付、结算、清算等，还能够提供成本核算的会计账目，这是过去不可能实现的。手机APP可以轻松形成农户的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用最低的成本完成财务会计现代数字化准则下的数据生成。当农户发展壮大、公司申请上市时，就可以提供相应数据。因此当前农村种植业的数字化应用发展规模很大，因为有APP可以帮助农户完成后端会计信息的登记、交易和结算。为什么面向C端的微信支付要限定单笔转账限额？就是为了限制企业端口，这是数字市场拓展的有效逻辑。

对于农村可以确权的资产，如果能够实现全国联网，那么其他人就可以使用你的资产，从而拓展资产有效性的空间。比如某农户手中有土地，但不愿意种植，就可以连网后由其他人来种植。再比如现在小麦都采用机械化的收割方式，但收割机往往是个人资产。我们可以利用微信群将连片土地的经营者组织起来，每家分配地块，统一进行机器收割。通过数字化的组织方式，将分散在各家庭的农业资产，组织为现代化的数字化生产模式。当农民所有的生产资料，包括机械、肥料、土地、劳动等，都可以在确权后组织起来，那么这一市场空间必将进一步拓展，我们也能够以很低的成本实现农村生产资料的有效组织。为什么马斯克要收购推特？背后的逻辑就是要在未来经营链中把信息都传输给汽车，在车辆之间形成类似于推特P2P的信息传递方式。按照这个逻辑，任何进入互联网生态链的农民，都可以形成专业化的分工，都可以通过平台形成自己新的节点、新的拓展、新的应用，从而将市场空间无限增大。

进一步地，数字金融不仅可以服务农民的C端需求，还可以助力农村B端产业的发展。实际上，农村产业与城市制造业完全不同。每家每户的农产品加工，这是无法进行估值的。而且在销售过程中，也往往会受到中间公司的盘剥。因此，数字金融服务的核心理念，就是通过点对点的方式来传递价值。平台公司帮助农业企业实现点对点的信息传输，这才是农村B端业务的真正价值所在。

无论是直接渗透到个人和乡村企业，还是点对点传输产业价值，都需要依托数字金融的发展而成长壮大。因此，金融监管在面对数字化金融服务平台时，应着力于减少中间环节的信息偏误，降低道德风险，不断提高网络信息的透明度和准确度，这才更有利于价值的发现。实际上，数字化金融监管的通道、工具和方法渗透得越广，市场才会越透明。今天，我国大型数字平台其实已经经历了时间和市场的洗礼。监管部门对蚂蚁金服、腾讯金融等机构的监管和把握，也恰好是用现代化、数字化方法完成的。今天一些传统的监管工具和方法虽然仍在发挥效用，但我们应该用好数字金融、数字服务、数字确权、数字乡村成长发展这一整套逻辑，才更符合时代的需求。

第四，从绿色发展角度，数字金融可以为农村绿色产业发展做出独特贡献。比如农业生产过程中少用了多少化肥、少用了多少电？或者治沙面积有多大、多种了多少棵？这些都是广泛遍布于农业生产中的绿色价值。这些绿色价值只有通过数字化的标准、服务和信息披露基准，才能最终在全国甚至全球绿色交易市场中获得收益。因此，从ESG、低碳减排的维度，数字金融业可以解决传统方法效率低下的问题，为服务乡村振兴提供新工具、新方法、新市场，帮助我们更好地完成新任务、新逻辑、新场景。

来源｜CWM50

版面编辑｜张必佳

责任编辑｜李锦璇、蒋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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