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对话陈行甲(下):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 二湘空间
文/俞敏洪、陈行甲
本文篇幅较长,上半部分在今天的头条刊出,欢迎阅读。俞敏洪写的《我眼中的陈行甲》之后会在“二湘的天空之城”发出,敬请关注。
6、被需要——陈行甲内心的声音
俞敏洪:当初你大学毕业应该能留在省城找个好工作,清华研究生毕业以后甚至可以留在北京,在这种情况下,你两次都选择回到基层工作。这种坚持在基层十几年的选择,背后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陈行甲:我第一次选择回老家是相对模糊的。我们那一代人都知道《平凡的世界》,大学放在枕边的书就是它。那个时候回到基层去,接触最真实的生活,确实是有一点朦胧的理想主义的力量在牵引。后来从清华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当时我在可以留在北京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回去,则是很清晰的选择,我还是希望去做一些事情。
俞敏洪:内心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情怀,有时候在别人看来是一种装,但在我们内心世界是一种真诚,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回去改变家乡或者底层人民的命运,通过这样的改变,一是对得起自己的能力和成长,二是对得起内心的家国情怀。就像你现在做公益,内心依然是家国情怀。家国情怀经常很虚,但在历史中,这样的家国情怀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伟大人物,包括范仲淹、苏东坡、屈原、杜甫,实际是传统知识分子的某种情怀。
这在你身上体现得比较明显。你明知道回到家乡对个人发展并不有利,待遇也不如大城市好,并且要付出更艰巨的努力,但你毅然决然两次选择回到家乡。你从乡镇干起,通过自己的努力,给为全中国老百姓服务的政府基层领导,提供了一个榜样和示范。这真的是一个标杆,而这个标杆成了很多在你当时那种岗位上的人学习、参照的榜样。即使你在2016年离开了系统,已经做了公益的事,这种精神和情怀依然存在,依然影响着很多人。
陈行甲:谢谢俞老师鼓励。刚才我在想是什么东西有这种牵引和召唤的力量?我内心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刚才我找到了关键词,我特别喜欢、特别向往“被需要”的感觉。
我本科毕业回到基层,模糊的感觉是到那地方可能有需要我的人。但从清华硕士毕业后,我是中国首批公共管理硕士(2001级),很清晰地看到,我学到的现代公共管理的理念和知识,在农村、基层有很多可以应用的场景。当时我们的老师,薛楠、王名、杨燕绥等,讲世情、讲国情、讲社情,从国家宏观层面分析,在底层如何推动改变、推动进步。这让我很清晰地看到了被需要的感觉,我觉得我可以到基层去一一实践。
杨燕绥老师70岁了,今天她有一篇文章刷屏了。她在十年前就预见到了很多现在老年社会出现的问题。当时她提出一些对策,现在来看是很正确的。她真是我的恩师,是很好的老师,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年课堂上那句话——中国是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去追赶时代前进的快车。
这句话很深地触动了我。我觉得这是一种召唤,是一种被需要,我觉得那里需要我。
俞敏洪:人首先要有被需要的资源、能力和时间。比如你和朋友打交道,你是被这个朋友需要的;如果你跟家庭成员打交道,你是被家庭成员所需要的;为老百姓做事,则是被老百姓所需要的。人因为被需要,所以更愿意去付出,也更容易获得人生价值和成就感。
7、“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俞敏洪:你到基层工作后,遇到那么多艰难,但从来没有放弃学习,我觉得一般人是比较容易放弃学习的。没有放弃学习,最终恰恰变成了一个自我生命丰富且能给别人带来启示的人。
比如周国平老师,他在北大毕业后被下放到广西的山里,整整十年,他一天都没有放弃读书和学习。十年结束,他考到社科院成为研究生,有了周国平老师的今天,给大家提供了那么多的精神粮食。
还有《人世间》的作者梁晓声老师,他在东北黑土地上山下乡,周围的知青都已经放弃了,都在玩或者自暴自弃,他坚持学习和写作,成了中国知名作家,给大家带来了如此多的文学创作。如果不出意外,我认为《人世间》将会像《平凡的世界》一样,变成中国作家的传世之作。
我会在心目中去归类,哪些人有巨大的精神能力和力量,哪些人会在艰苦的条件中依然不放弃自己。我把你归入了这一类,我觉得你属于在现实中无论遇到多少困境都不会放弃自己,不会放弃对于更高层面追求的人。你没有必要非要考清华研究生,也没有必要非要到美国进修,还为此在新东方没日没夜地学英语。那你这种动力来自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行甲:其实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放弃学习。我给我自己开书单,我要求自己每个月精读三本书,以前我会给我儿子开书单,现在他还会反过来给我开书单。我会保持这样的学习状态。
但客观地说,我当时真不是为了改变命运而学习。我第一学历是大学本科,在80年代,大学生真的是天之骄子,更不用说在我当时所在的山区。那时候我文凭已经足够了,完全没必要考硕士,而且还非要考清华。所以我真不是为了改变命运去读书、去坚持。
我想到一句话,我们在人世间,一切不是出于热爱的坚持都是痛苦的,反之则是甜蜜的。因为我是出于热爱而坚持,我就是喜欢,我感受到一种召唤、一种力量在牵引我,所以我坚持的过程不痛苦,还伴随着一点甜蜜感。
我在山区乡镇工作,看书看得很快乐的时候,甚至会看通宵,直到坐在窗边看着天蒙蒙亮,我听到山间的少年清晨练笛子的声音,然后合上书,上个闹钟眯一会儿。那时候我都是七点半吃饭,八点还要上班,所以客观上说,我的确是彻夜苦读,但苦吗?一点都不苦,甚至有一点甜蜜。我现在回想那时的人生,那个感觉就是甜蜜的。
所以,如果不是出于热爱的坚持都是痛苦的,都是不可持续的,反之,是甜蜜的,可以长久的。
俞敏洪:我深有感受。我家乡有一位很著名的人物徐霞客,旅行到最后把自己的双腿走废了。其实他在最后一段旅程前,已经有医生警告他,再走腿就会废掉,他可以回到家乡休养,就不至于双腿废掉。但就像你说的,他对于大江大河的热爱,对于中国山水土地的热爱超过一切,因为热爱,他拖着残疾的身体继续行走。
这次新东方遇到困难后,周围很多的朋友,包括我的家人都劝我放弃。放弃了我也能过比较平安的生活,而且放弃之后我也不用再那么苦恼寻求新的发展机会,但我的回答就是两个字:热爱。这不是因为做了新东方,舍不得放弃,而是因为我觉得做的事情是有价值、有意义的。新东方这么多人跟我一起奋斗,大家希望未来寻找一片新的天地。这个天地某种意义上跟个人的发展、祖国的繁荣是结合在一起的。我背着包去新东方上班,寻找新的发展出路,绝对不是出于无奈,也绝不是出于痛苦,而是内心深处想要做这件事。
我最近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这次封闭开全国政协会的时候,我挤时间读书,就有朋友说:你现在60了,该吃吃喝喝该玩了,我们已经完全放松了,过退休生活了,你现在读书还有什么现实目的吗?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还要拼命挤时间读书呢?
我的回答是:我喜欢读书。就是你说的,没有热爱就没有坚持。对于生活、工作、读书、进步、对于未来的渴望,都是来自内心热切的期待,所以会愿意把我们的资源、身心、时间都投入进去。如果没有这种状态,就算有最高的目标指引,一旦那个目标达成,我们的人生还是会陷入迷茫。
现在有比例不少的学生考上北大、清华和名牌大学后,内心就陷入了迷茫,陷入了没有热情的状态,原因就是他们当初定的目标是要考北大、清华等,至于考上北大、清华是为了什么,他们是不清楚的。
长久的人生健康状态,需要解决“为了什么”的问题。当然,为了更好的经济条件,这没有问题。但除此之外,还为了什么?这个问题解决了,人生才能坚持下去。
我觉得你在基层的坚持,努力学习到现在做公益,您解决的最好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的问题。你当初坚持在体系内努力为大家服务,今天在公益中为大家服务,这两个背后“为什么”的答案我觉得应该是很靠近的,你能解释一下吗?
陈行甲: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容易鸡汤化,但我还是想分享。我上大学的时候,本科数学系,那时候说实话我沾了一点光,我爱人的英语特别好,那时候她是全系第一个过四级,第一个高分过六级,第一个考托福的,在我们不知道托福是什么的时候,她考了托福,而且还是高分。那时候为了靠近她,我也就喜欢英语,也会读很多英文文章。我大学时候读罗素的那篇文章——《What I have Lived For》——我为什么活着,里面有一句话:三种简单而又强烈的情感支配着我的人生,对爱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于弱势者的苦难难以遏制的同情心。
其实我更喜欢的一种翻译是对于弱势者的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我觉得我过去是,现在是,我希望我走到我人生的终点仍然如此。如果我足够幸运活得长寿,那时候我可以跟我的儿子、孙子说,你的爸爸、爷爷这样度过了一生。
您北大学姐樊锦诗的那句话,那八个字,当我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瞬间眼泪就出来了,就是“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我在疫情前那一年去走戈壁。茫茫戈壁,四天三夜地穿过去,提前去瞻仰了敦煌莫高窟,瞻仰了樊锦诗她们工作的场景,在那个地方我一下就明白了她那八个字的深刻含义。
俞老师刚才那段关于新东方困境的分享非常打动我。作为您的学生,我可以很自豪地说,俞老师您教了我英语,让我的英语实质性提高了,但更重要的是您教给了我这样一种态度,一种风格,一种节奏,这就是当年您对我的影响,当年的新东方对我的影响。
8.纵身跳入公益之海
俞敏洪:从体系内出来的时候,凭你的能力当时应该有无数选择。在那么多的选择下,你又选择了一条最艰苦的路,就像佛罗斯特的诗歌一样,有两条路在你面前,一条是大道,另一条是很少有人走的路,你选择了少有人走的路。你为什么当时会选择这样的公益之路?
陈行甲:当年辞职后,的确有不少企业递来橄榄枝,最多的一个企业给我开了400万年薪,把我吓着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接受?一是我知道我的长处不在这,我为企业服务过,我在百强县工作的时候,在开发区工作的时候,直接为企业服务,我懂企业的一些东西,但是具体的经营管理我没有做过。回到人生选择大的主题上,人生选择做自己热爱的、做自己擅长的,这两点是很重要的。
我早就想好了要做公益。我非常清楚的看到了我们国家的蓝海,这就是2005到2006年我在芝加哥大学学习时近距离观察的感受。我一点都不崇洋媚外,他们也有很多问题,但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要有一双善于看到他人长处的眼睛。近距离观察下,他们的社会治理结构是很合理的,我们国家习惯于第一部门是政府、第二部门是企业,市场力量解决所有问题。但在他们那里,以公益组织为代表的第三部门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无论是就业、社会建设,还是社会问题。
我过去在国家级深度贫困县工作时,也跟很多公益组织有接触,我观察到,这是我们这个国家、社会的蓝海。所以,我觉得我的人生选择契合了国家大势。
最近几年,在工业、农业、国防、科学技术现代化的基础上提出了第五个现代化,社会治理体系和社会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以公益组织为代表的第三部门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我想在这个领域开垦、挖掘,不敢说引领,但我希望去做一些探索,我想清楚了要做这个事情,这是召唤我的一个力量。跟这个力量比较起来,钱可能真的没那么重要。
俞敏洪:但这对你来说是一个蛮大的考验。你在原来岗位上,实际上已经是被人追捧、敬仰的状态。但你做公益之后,就会变成倒过来的状态,你得去求别人。公益的前提条件是有钱,要求别人给你钱。尽管你原来有人品的信任基础,但别人并不会因此给你钱。在这种情况下,从别人求你变成你求别人,还要不遗余力把自己的后半生放在通过求别人来办成一件事,我觉得跟佛教徒为了造一座庙去乞讨已经有点相似了。
所以我觉得你内心一定对中国公益的未来抱有强大的信念,并且坚信公益能为社会做出重大贡献。那你信念的基础在哪里?你怎么认为你在中国做公益就必然能做出来,必然能做好?
面对现在你能帮助到的,比如得了白血病、抑郁症的孩子,还有其他需要你帮助的人,是不是也反过来一再加固了你的信念?特蕾莎修女在印度帮助那些濒临死亡的贫困人群后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在你身上也会体现出来?
陈行甲:我在芝加哥大学学习那段时间的观察和感悟,能让我感受到我们国家的需要。我2005年到2006年的春节是在美国过的,我们的留学生朋友一起在芝加哥找了一个馆子聚了下。因为是春节,每个人端起酒杯说一句话,每个人都说的不一样。轮到我,我端起酒杯说,祝我们的祖国繁荣富强。我真的说了这句话。
我二十年前在清华的学习,十五六年前在芝加哥的学习;这么多年在基层的积累,我觉得我具备感知基层疾苦的能力;我读过很多书,不敢说学贯中西,但可以说学过中、西。我能够看到一些趋势性的东西,看到一些底层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逻辑;因为过去基层的工作经历,我有设计出可落地项目的能力;再加上我过去在基层的名声比较好,有一个比较正直的形象;此外,我过去获得过至高无上的荣誉,我可以脱开名利去生活。我见过大海,所以不会再迷恋江河。这几条加起来,我觉得我是适合在公益领域去探索的人。没有人给我这种任务,但我赋予我自己这种使命,我愿意去行动,这是我最底层的一些想法。
俞敏洪:介绍一下恒晖公益现在帮助的是哪些人?未来的发展计划是什么?
陈行甲:我们基金会的业务范围是欠发达地区儿童青少年的大病救助和教育关怀。
在大病救助板块发起了“联爱工程”,意在推动因病致贫从中国消失。我想做一场社会实验,通过在一个欠发达地区对所有儿童白血病的兜底治疗,在这个基础上建立数据库,从而联合当地政府和医疗机构,一起从患者服务、医生能力提升和药物政策完善三个角度找到因病致贫的解决办法。其实我的实验有试错性质,我先在广东河源做了尝试,也在青海有所拓展,接下来等疫情结束,我要启动在甘肃的调研。
“联爱工程”的项目远景,就是希望帮国家和社会找到因病致贫的解决办法,这也得到了高层领导、国家重要部门主要领导的肯定。我特别受鼓舞,这是最主要的一个项目。
第二个项目是“传薪计划”,为抗击疫情一线牺牲的英雄的孩子们提供长期的成长教育陪伴。除了每年给他们一万二千元的教育金支持外,还有九个方面的教育支持,包括心理支持、健康保障、健康保险、家长赋能等等。我们给他们每个人找一个朋辈导师,给他们每年办夏令营,进入大学帮他们找实习单位,甚至帮他们找工作。我们要做22年,我们找到了整个中国21个省市自治区的163个孩子,其中湖北武汉最多。
第三个就是“知更鸟计划”。主要是让青少年的精神困惑被看见、被了解、被疗愈。
第四个是“梦想行动”。我们带着山区的留守孩子看海。我们暑假在深圳举办夏令营,今年的夏令营不一定能办成,如果办不成,他们不能来,我们就过去,过去两年一直是这样特殊处理的。这就是我现在做的几个项目。
俞敏洪:特别好,而且现在参与公益的社会人士、志愿者也越来越多,很多大学毕业生也很愿意参与公益。
新东方也做了好几年公益,我们主要是给农村山区的孩子进行授课,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教学服务,我们有上千名老师每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9、《人生笔记——在峡江的转弯处》
俞敏洪:最后一个话题,陈行甲老师写了一本书,叫做《人生笔记——在峡江的转弯处》,这本书我越看越受感动。第一章写母亲,第二章写爱人,第三章写基层工作,第四章写学习,第五章写大学生活,最后是公益选择。
你是学数学出身的,但你的文笔如此真挚感人,而且特别真实,我觉得恰恰反映了你的个性。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要把生命中过去最重要的几个阶段录成文字记录下来?
陈行甲:谢谢俞老师。这本书最开始是有点被动的因素。其实这是我的第二本书,第一本书是我们为山村孩子的夏令营编的课本《读书,带我去山外面的海》,算是我编写的,主要内容是我儿子写的,从古到今关于山和海的诗歌赏析,写得很美。
人民日报出版社的高级编辑张伟煜是我的志愿者。他两年前到深圳来参加我的夏令营,给孩子们讲完课,我俩就坐在走廊的楼梯上,伟煜说,行甲兄,你的人生真的是大开大合,你的人生经历太特别了,能不能把它写下来,我从编辑的角度想,这对现在的年轻人肯定有启发。当时因为他是在帮我做志愿者,在那个场景下我随口应答了一声“好啊”。结果过了不久,他给我来信,说他们出版社已经开社长办公会通过选题了,这个书立项了,就必须得写了。我就跟我儿子一起讨论怎么写,我也在书中有记录,我们那代人都是草根,我以这个开题,希望能写出那代人的感觉。现在有很多年轻人喜欢这本书,这点让我觉得特别欣慰。
俞敏洪:当然会喜欢,因为写出了人的真心、真诚,写出了人的不易、奋斗和情怀。我觉得这本书尽管不那么厚,语言也比较简练、简洁,但让我感觉到一颗燃烧的心和不灭的灵魂。同时,你写出了人间至真至情,你和母亲的关系、你和爱人的关系,你和孩子的关系,你和普通人民的关系,你对于弱者的同情和真心的投入,无一不让人动容,再加上你的文字功底很好。
写完这本书以后,你爱人对你什么反映?你写她的那一章,可以说是最动人的一章,这一章也真正解答了年轻人为什么喜欢这本书。越是浮躁的时代,人们内心深处越是追求那种纯粹的感情。
陈行甲:这本书是我爱人帮忙校对的,她删掉了很多修饰性语言,我夸她的有些话,她有删改。但特别欣慰的是我儿子是第一个看这本书的,因为我是在前年疫情期间开始写的,很特殊。我爱人是那种天底下难找的孝顺女儿,当时我岳母患了癌症,在生命最后时期我爱人去外地医院照顾了一年半时间,我们两地分居,我和我儿子在一起,所以这本书写完后是我儿子第一个看。
我儿子泪点很高,跟我不一样,但他看完之后真的哭了。他说谢谢你,爸爸,我们生来都有一个巨大的遗憾,就是我们不能看到少女时代的母亲,但是我在你的书中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妈妈。我就觉得这个特别好。
我最后想跟您分享的一个瞬间,现在想来,我觉得是我人生中非常宝贵的一个经历。我在写这一章的最后,我决定把我爱人在我走戈壁时她写的那封信的原文摘抄下来,我就找出来放在旁边,在电脑上照着敲字,我敲到一半,就绷不住失声痛哭。我儿子很愕然,说爸爸你怎么了?他过来看到妈妈的信,我儿子就拍了一下我的背。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们一大家人都在一起,所有的亲人都在一起,包括病重中的亲人都在一起。这是我写书的经历带给我非常特别的馈赠。
俞敏洪:真的了不起。我强烈推荐大家读一下这本书,说不定陈行甲的人生经历会给大家带来很好的启示、启发,也许能为你走向人生的未来点亮心中某一盏灯,让你走向未来的时候更加坚定美好。
我刚才看到网友留下了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我是巴东人,想你了!对巴东的朋友们,你想最后说几句话吗?
陈行甲:其实我曾经一段时期想摆脱“巴东”这个身份,我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不再跟巴东连在一起,只介绍自己是一个公益人。但后来过了一些年,我发现走到哪里,别人都会把我和巴东连在一起。
我今天也看到,很多巴东的老百姓,我的亲人们,你们在。我想说一句话,我的故乡是兴山,兴山对我来说好比是我的胎记,那么巴东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她就是我胸口的那颗痣,她长在我身上,这一生我都带着她。
俞敏洪:谢谢,希望我们都不忘初心,在剩下的岁月中,让我们做得更好。谢谢行甲,我在北京温好美酒,等你来。
陈行甲:好!期待疫情结束之后,到北京来跟俞老师喝大酒。
俞敏洪:谢谢,我们后会有期。
陈行甲:后会有期。
(对谈于2022年3月13日)
俞敏洪,新东方教育集团创始人,英语教学与管理专家。担任新东方教育集团董事长、洪泰基金联合创始人等职。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
陈行甲,本科毕业于湖北大学,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美国芝加哥大学访问学者。深圳市恒晖公益基金会创始人。今日头条号为“公益人陈行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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