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广播体操,你还会做吗?
有哪个上过小学、读过中学的中国学生没做过广播体操?哪怕已经离开校园多年,只要那熟悉的音乐突然响起,身体好像都又自发地想赶紧跑出班级去操场集合。——它是我们曾经躲都无从躲避的日常,是上学生活中每天的“必修课”。
今年11月24日,也就是昨天,恰好是第一套广播体操颁布66周年的日子。迄今为止,涉及全国范围的广播体操,总共编排推广了九套。66年来,广播体操这项官方力推的运动,经历了从不为人所知,到被官方和民间热捧,再到被逐渐冷落而又被重新拾起的复杂过程。
可以说,有关广播体操的记忆,既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青春和过往,也记录了整个国家在体育与健身上的历史与演进。
你还记得自己做过的广播体操吗?读过今天的文章之后,欢迎在留言区和我们一起聊聊。
撰文 | 马维
小巷大街,一下子变成了运动场
20世纪50年代初,受到苏联“准备劳动与保卫祖国体育”制度(简称“劳卫制”)的影响,有人提议,创编一套全民健身操,让群众“在集体运动中强身健体”,同时还能增强集体认同感——其实,后者可能才是这项运动后来被官方力推的关键所在。说起从1951年到2014年陆续颁布的这九套广播体操,每一套的背后,还都有不少故事。
2011年8月8日,第九套广播体操发布。
比如第一套广播体操的主要编排者刘以珍后来就回忆说,当时自己掌握的体操术语太少了,很多动作说明,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文字表达。“比如说身体部位的名称、动作的方向,都讲不清楚。例如,是叫脖子还是叫颈部?叫肚子还是腹部?叫脚后跟还是踵?一个动作斜着伸直了还是侧上举?是弯胳膊还是屈臂?当时很混乱。向全国发行,如果不能使用科学统一的说明的话,将来做起操来,一定是五花八门的什么动作都出来了。”
幸好,在日本体操术语词典的帮助下,刘以珍总算为第一套广播体操配上了文字说明。接着就是配乐,请到的作曲家,是当时著名的作曲家、《新四军进行曲》的作曲者何士德。而这套广播体操挂图上的模特,来头也不小,是著名体育教育家马约翰的儿子马启伟。此人在1980年代,还当过北京体育学院的院长。
1951年11月24日,中国公布了第一套广播体操。这套邮票发行于1950年,目的正是为了配合推行广播体操。
1954年7月份,第二套广播体操正式公布了。此后,每隔三、四年推出一套新的广播体操,就作为一种形式,被固定了下来。1950年代来访的苏联诗人吉洪诺夫,当时曾在一首诗中写道:“当北京人出来做广播体操,把最后一个梦魇赶出睡乡,城里整齐的小巷大街,一下子变成了运动场。”
《我们也来做广播操》(1960年),作者:谢幕连。图片来自网络。
这首诗的确道出了实情。这场全民健身运动,在彼时,显然包涵着浓郁的政治意味,是构建集体认同的一部分,而它长达数十年不间断地在中小学的推广,也明显带有某种强制性的、暧昧的意识形态色彩,以至于到了个人主义思潮相对盛行的1990年代,有一位武汉大学学生在接受“什么是自由?”的问卷调查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写道:“自由就是可以不做第八套广播体操。”
发布于1997年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是众多80后的集体记忆。
早晚两次,每天十分钟的必修课
人们对于广播体操的印象如此深刻,甚至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多半是因为在几乎和共和国的历史一样长的时间跨度里,它曾经是学生们每天都必须经历的。
纵使你有一百个不情愿,只要是在中小学校上学,就得雷打不动地在每天在早自修之后、开始上课之前,有些学校还要加上下午第一、第二节课之间的休息时段,跟着大伙一起,和着那些耳朵早就听出了老茧的节拍,做那些踢腿伸腰的动作。更有甚者,在我曾经就读的那所小学,全体老师也被要求,在早晨学生早操开始之前,必须先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广播体操,校长美其名曰“与学生打成一片”。
而我个人,对于广播体操的记忆,更是可以用“说多了都是泪”来形容。因为从小不擅长运动,对于广播体操的动作要领总是不能像别人那样很快掌握,又因为个子不高,从小学到高中,每天排队做早操时,始终都是站在全班队伍的第一或是第二个。于是,为了班级的“脸面”,也就是老师们口中的“集体荣誉”,每当一套新的广播体操颁布、推广时,我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体育课上那个留下加班加点练习的人。甚至还要为此“连累”别的同学,带着我一起练习,直到我的动作略为符合标准为止。
不过因为动作终究不够标准,每当遇到上级部门来检查,班主任老师总是暗示我,今天无需出列。我心中虽有几分不适,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到上中学时,已经开始能够享受这难得一天冠冕堂皇逃避早操的逍遥机会。
再看看每天做广播操时大家的模样:小孩子是调皮捣蛋,借着踢腿伸腰的机会互相打闹,年长一点的学生,则基本个个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身体机械地随着音乐摆动,除了与自己喜欢的异性目光相遇时,眼神多半是茫然的。有些同学,因为住得远,上学路上体力消耗大,大概还每天趁此机会放空大脑呢,所以目光里空空如也者,不在少数。至少,在小学高年级以上的群体里,恐怕并没有人会认真对待这每天两次的必修课。
做广播操时的出格行为,如今已被制作成互联网上的表情包。
事实上,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想明白的是:如此十几年都敷衍了事的广播体操,究竟对增强我们的体质,有何切实的帮助呢?恐怕,这不仅仅是我这个曾经痛恨这广播体操运动的人的困惑吧。
当然,回忆起中小学的广播体操,或多或少还是有一点有意思的事情的。比如,每天随着广播操音乐结束,体育老师的口令声响起,大家会再一次迅速互相靠拢,整理队伍,准备返回教室上课。整队时,相邻两人之间,几乎就是零距离接触。于是乎,很多故事也就由此展开。最典型的是递纸条,内容从绝交信到情书,不一而足。更多的则是窃窃私语:游戏的战法、今天课后的去处、某同学的家长里短、一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在进了教室之后,想要再说话,就得等待漫长的40或者是45分钟时间了,所以,大家都相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在开始做操前,先要排成整齐的队列。
而学校的统一要求是,“整队时,不准说话”,而且要求全校几十个班级集中之后,操场上依然能够呈现出寂静无声的景象。也难怪,“安静”、“未经允许不准说话”,时至今日,这依然是教师对学生提出的纪律要求,想来大概也是广播体操欲意培育的集体主义观念的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无论老师们多么苦口婆心,诉诸“班级荣誉感”之类的“大词”严加调教,甚至对严重违纪者给予抄写《学生守则》之类的处罚,却几乎没有人不借这个似乎总让人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与平常说得来的同学多说上几句话。
——很可能,正是这种“冒犯权威”、“违反戒律”的刺激感,让正处在青春期的我们,哪怕是冒着被处罚的危险,也要挣脱被拘束的状态,还自己“自由一刻”。所以,大概每一个曾经被迫每天两次做广播体操的人,都能够对前文所说的那位武大学生关于“什么是自由?”的回答,露出会心一笑吧。
如今,强身健体的“标配”已经改变
如今,在离开中学之后,不少大学生和上班族,都会选择慢跑作为自己坚持的锻炼项目。慢跑,部分经由大众媒体对其优长之处的渲染,部分因为受到村上春树、奥巴马等一众精英生活方式的影响,已经成为了人们眼里中产阶级人士的“标配”。甚至,藉由慢跑健身这个主题,还衍生出了大量的马拉松爱好者。近年来,每年内地各城市业余马拉松赛事的盛况,都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
这些参与慢跑运动的人群,除了追逐潮流之外,无论男生女生,想的最多的,恐怕还是通过自己细水长流般的努力,保持好自己或健壮、或苗条的身材,显然,在“健身”之外,还含有“健美”之义,甚至不少人都会更看重后者。而这一点,大概是在广播体操初次诞生的年代里,很少有人会想到的吧。
上世纪50年代,上海某中学的学生在操场上做第一套广播体操。
在21世纪初年,也曾有两套颇有新意的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在全国大范围推广,名为“时代在召唤”和“青春的活力”。如今大部分85后和90后,大概都有印象。实在说起来,这两套集体操的编排者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两套操的风格,的确和之前的广播体操不太一样,看起来形式比较活泼,符合中小学生年龄特点的蹦蹦跳跳之类的动作也多,似乎还汲取了一些健美操的元素。
从2002年起推广的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之一《时代在召唤》。
这其实可以看作是新生代的广播体操编排者,有意把这项运动向个体化、年轻化方向靠拢的一种尝试。但它们终归无法摆脱所有强调整齐划一的集体运动都有的弊病:无论编排者如何费尽心机,但对于那些“叛逆少年”来说,运动形式本身的僵化,就决定了他们依然会抗拒集体操,即使编排得再有新意,天天照着规定做,也还是会敷衍了事。
在当下这个时代,无论是对于选择慢跑、保持身材的年轻一代,还是乐意在公园里坚持那些看似老套的“踢踢腿、伸伸腰”运动的长者而言,强身健体,或者是健美,都只是难以动摇的个人生活方式的选择。若是要借助推广体育运动,来达到传递“整齐划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意识形态号令的目的,恐怕只会是越来越难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个体化时代中难以改变的趋势,第九套广播体操迟迟未予颁布,直到2014年才问世。而此时,距离第八套广播体操正式颁布,已经过去了整整17年。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马维;编辑:小盐、阿东。未经新京报书评周刊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到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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