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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你好”、“我是我自己”但我还是要啃老——中国式代际冲突

王德培 福卡智库 2022-06-10


导读


“超老”与“巨婴”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状态上,都已成为中国社会的“两张皮”,且时不时上演“对搏战”。




01

前所未有的代际冲突

“我养你还养出孽来了”——这恐怕是当下为数众多的老一辈父母面对“言不听,计不从”  的子女们心底里最深重的愤懑和无奈。


想必如下场景很多老人都熟悉:从早到晚帮助子女照看孩子、买菜、料理家务、洗衣做饭,冷不丁子女来了一句“那不是科学育儿”、“孩子不能这么带”。


另外一边,年轻的小夫妻终于忍不住向父母表达不同意见,父母立刻疾言厉色,“瞎说,你我都养大了,还养不大你的孩子?”。


于是,一边是老人满心酸楚地抱怨,“最累的不是带孩子,而是怎么带他们夫妻俩都不满意”;一边是小夫妻感觉跟父母难沟通,说了添堵,不说憋闷。


而在这看似鸡毛蒜皮的冲突背后,中国的代际冲突前所未有地剧烈。


原本,社会变化缓慢,代际之间的冲突相对较小,而近三四十年来,中国社会处于急剧变化之中,代际冲突更难避免。并且,在急剧变化中,中国的代际冲突也充满了“中国特色”。



02

生理上的“超老”叠加精神上的“巨婴”

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超2.3亿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老年人口过两亿的国家。


按国际上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10%就算处于老龄化社会的标准,中国属于“超老龄化社会”。


庞大的老人群体制造了不少事端。一个典型事件,河南洛阳王城公园篮球场,打篮球的年轻人和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因为场地问题而发生肢体冲突,此事被贴上“老年人PK年轻人”的标签迅速爆红网络,并在互联网上掀起了对老人的群嘲大会。


篮球场的首要功能是用来打篮球,而不是用来跳广场舞的,“老人变坏了”、“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这些用作攻击老年群体的“金科玉律”也被推上了高处。


真是诸葛骂王朗,后生可畏!老人们在互联网上被污名化。


但在现实生活中,老人们又颇为强势。中国式父母热衷于干涉子女的学习、工作,尤其是个人生活,从读什么专业、什么时候谈恋爱、找对象要找什么样的、找工作要找什么样的,乃至饮食起居等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许多老人都要以“爱的名义”干涉。


年轻人苦不堪言,网络便成了他们的发泄空间,于是豆瓣上的“父母皆祸害”小组汇聚了10多万人,于是在老人失德的新闻中,年轻网友们不免投射了潜在的“弑父”、“弑母”情结,愤愤地发出“老人真烦人”的感慨。


年轻人“闹独立”,但真的能够立起来吗?年初安徽合肥高铁站一妇女以等老公为名用身体强行阻挡车门关闭造成列车晚点4分钟,明知规则却依然去破坏,只想着自己利益,而不在乎别人是否因此受损,巨婴心理淋漓尽致。


另有一则《女儿月薪近万元仍啃老,被父母用15万元“买断”亲情》的新闻报道,看似怪诞,折射的也是巨婴现象。



03

背后的时代烙印与时代切换

“超老”与“巨婴”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状态上,都已成为中国社会的“两张皮”,且时不时上演“对搏战”。


究其原因:一方面,时代背景、成长经历赋予了老年人特有的秉性、偏好和能力。


老年人的思想偏向社会主流价值观

老年人与新中国共成长,身上有深深的“中国精神”的烙印,比如爱国精神,年轻人口号喊得多,却总是缺少行动,但老年人却不一样,国家的点滴成就他们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从而具有了一种发自内心而不必叫嚣的爱国情愫。


此外,老年人勤劳而节俭,仇恨贪官,留恋平均、大同的社会,对精英布道多年的市场经济及其权力商品化、资本权力化、贫富差距悬殊化等“负产品”颇有微词。


老同志经验积累深厚,并以此自恃

“超老”生于超动荡时期,接触面广,动手能力强,具有丰富的经验和见识。常用“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等老人思维来压制年轻人。


老年人保守,追求安稳,无法弄潮于新经济

固守传统惯性,“超老”不喜欢甚至抵制新事物。守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试错成本,但在新事物喷涌而出的现代社会,保守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世外。


由于拒绝互联网,老人的声音在微博、微信上往往就缺席了,年轻人争取到了网络话语权,老人们在互联网上被污名化,就与其在互联网上失语有关。


老年人崇尚正统的五伦关系

年长者一般都接受过农耕文明的洗礼,谙熟传统农耕中国最基层村落社区的组织建构和秩序维系,倡导“父慈子孝”、“长幼有序”等伦理观,对于家庭和家族的集体行动也很重视,要求年轻人要服从父/母长辈的教育、指示、训练,听从“家”的安排。


但另一方面,新时代、新环境却造就了年轻人与老人们迥异的思想、性格与能力。


容易被异端或非主流所捕获

从精神史的谱系看,老一辈受的教育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他们具有敢为天下先的斗争意识,又具有物质短缺记忆,后来竟然无缝对接市场经济的竞争意识,所以他们有理想、有追求、有担当、有作为,代表着社会的主流。


而当下进入“欲望”转型时代,经过消费主义的“侵泡”,吃喝玩乐对年轻人来说本就是平常事,身心肉欲的极大满足之后,年轻人对奋斗、敬业这些主流价值观产生了抵触,标新立异的新人类文化、寻欢作乐的狂欢文化等异端更能“乘虚而入”。如厦大女研究生辱华、华中师大女硕士出家等。


依赖性强,不能够自立

“巨婴”一代出生于超和平时期,物质丰富,少子化,尤其是城市家庭,一个孩子4个到8个大人宠着、护着,起床不用叠被,吃饭不用拿碗,穿衣不用洗涤,出门很少走路。


古人说书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现今的年轻人四肢不勤可以找父母或者找保姆,五谷不分却完全不影响营养过剩。广西百色五十岁男子赋闲在家,八旬老父负担孙辈学费;郑州一名环卫工人月工资只有2120元,却把2000元给儿子还房贷。可见,“啃老族”已经不仅仅是啃父母的金钱,连父母的体力、精力都啃上了。


善于操弄新经济

年轻人没有经验积累,也就没有思维上的枷锁,故而有灵感、有激情、有创意;加上,年轻人是“指尖上的一代”,从其懂事起就“衔着鼠标”、将新科技玩弄于股掌,故而能够驾驭新经济。


1983年出生的张一鸣创办了估值超过120亿美元的“独角兽”——今日头条,其同龄人梁汝波开发出主打音乐和短视频的抖音,信息技术赛场上竞风流。


不拘于传统、规则、秩序,彰显个性

受宠爱与娇惯的一代容易成为“我一代”,以自我为中心,自以为是,不喜欢受传统、礼俗、家规、责任的束缚,随心所欲,任性行事。谷岳卖掉所有家当去旅行;常州4名博士、16名硕士不顾父母反对,一同养猪等。



04

代际冲突的内在必然性

综上,“超老”与“巨婴”的价值取向、偏好、性格、能力是截然不同的,种种不同,并非仅是他们自己造成,而更多是因为大时代、大环境的裹挟。


然而,这两代人的不同却产生了棘手的代际冲突,毕竟,一个是集体主义,一个是个人主义;一个“我是为你好”,一个是“我是我自己”;一个是“负起责任”,一个是“放弃责任”。相互间的“嫌弃”成了“年龄炮”爆了后的蘑菇云,肆意升腾。以致冲突迭现。


血缘很近,三观很远

世上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三观。三观不同的“超老”与“巨婴”,纵然有着血缘关系,也很疏远。


晚辈运动两个小时浑身舒畅,想着下次叫上父母,结果父母说这不过是在健身房浪费钱;晚辈喜欢吃精致的料理,长辈却喜欢吃路边的小吃;论及“你最喜欢的歌手”,父母说费翔、邓丽君,年轻人说鹿晗、吴亦凡;斗起表情包,长辈用的是高饱和度色彩、写着“相逢即是缘,网络一线牵”的专用表情包,年轻人甩出的却是TFBOY的靓照和二次元萌物……亲子关系渐行渐远。


家庭伦理关系中的交锋

由于父母控制欲较强,小青年又过于强调自我感受,家庭亲子冲突尤其是婆媳冲突变得不可调和。


同时,小两口太自我,都想对方围着“我”转,导致离婚率攀升,一日婚姻、一周婚姻、一月婚姻屡见不鲜。


职场上的代际矛盾

新生代带着全然不同的思维、行为方式出场,职场老人却把他们的创造当“做作”,抱怨他们经验不足却主意太多,傲娇得眼高手低,说话没轻没重,频繁跳槽,定力和忠诚都不够,只讲利益不讲奉献等。


新生代则看不惯职场老人的老气横秋、卖弄老资格。职场“站好最后一班岗”的50后与主力80后、新人90后的摩擦不断。


社会上的争端

老人们骨子里遵守传统,年轻人却挑破传统。公交车上因座位问题导致的暴力就源于对“尊老”传统的“执著”与摒弃。长春一女子在公交车上睡着,未给一名老人让座,遭到老人的辱骂和殴打。可见,代际冲突不仅在家庭、在职场,更在社会蔓延着。


代际冲突既会导致亲子间的情感断裂,又会导致传统家庭结构的解体(亲子异质化程度上升,引发出父母留守空巢和无人养老的怪象),还会导致社会不稳(两代人心理反常、行为失范),家庭、职场、社会上的代际冲突个个都是“地雷”,一不小心就会引爆整个社会。


而化解这种矛盾,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更需要各自学习、包容,双方多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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