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占岩：画出什么比画了什么重要，找准方向比匆匆赶路更重要

梁占岩 020艺术观察 2018-08-22

人生不长，需要懂点艺术，关注020，持续接收好文

梁占岩，1956 年生，河北武强人，师从周思聪、卢沉老师，现为中国国家画院国画院常务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作品被中外美术馆收藏。

紫气东来/纸本设色/136×69cm/1998年

一个有绘画感觉的人，应该有综合的能力。音乐、文化、哲学、民间都可以汲取营养，所以需要拓展可给养的朋友圈。一个文学方面的朋友，他可能会在逻辑、智慧方面给你很多启发。好的作者，不仅是语言能力，也是智慧的载体，对生活、社会、人和事，有灵敏的触角。画画多是练手，用脑的时候少，多一些和有质量的人的触碰，就是营养的来源。在实践的过程中，说不定就能补充缺失的那块。所以，画画的人除了训练技能，还要扩大朋友圈，以培养灵敏的感觉。

天高云淡/纸本水墨/186×200cm/2012年

我机缘巧合来到国家画院，在此之前没有想过能进入这个艺术圣殿。有句话说知耻而后勇，谁都不愿意当废物，谁都想被同行瞧得起。画画的人是极挑剔的，几年不长进就会有人瞧不上你。这不是别人的事，是因为自己。我以前在河北当地画得不错，但是到北京以后就发现技不如人。如果说北京是一片海洋，我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只习惯了在河沟游泳的泥鳅，大地方的触动很重要。

松卧图/纸本设色/67.5×67.5cm/1992年

画家应该在有局限的状态去塑造自己的个性，局限是营养你的资源，环境、接触的人、知识结构。齐白石要是没有遇到高人指点，还在湘潭做一个木匠，也不会有衰年变法的愿望，只要卖得好变什么法？变法跟日子没关系。但是他到了北京遇到了高人，就打开了新的局面。小地方容易造成心性萎缩，地界的局限性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受影响。

关中人物/纸本水墨/249×62cm/2016年

不光在画画，在为人处事、气局上都容易偏小、不坦荡。就跟动物世界一样，大动物，狮子老虎什么的，眼神直直的，走路也慢悠悠的，旁边有什么东西它也不管。小动物的小动作就很多，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忙不过来，是因为有很多可以威胁到它生命的东西。艺术上，局要做大，就要有定力，需要智慧，坚定地去做你的事。不要在意一两个俗人的判断，要让高人肯定你、赏识你。

逍遥图/纸本设色/76×83cm/2005年

画家是一个职业，再没有比画画更靠近自由的了。我对画画怀有敬畏，画家这个身份我认为很神圣。画画的人，如果对这事没有敬畏，趁早不要画画了，干点别的什么都好。所以，有知耻之心，说明还有追求，在靠近一个标准并且还达不到的时候，觉得很吃力，这是因为把画画当回事。

关中人物/纸本水墨/249×62cm/2016年

心弦心弦，弦要发声，弦需要绷紧。两根弦的支撑点，一个是在个性，一个是在共性。个人真情实感的表达，对生活体验的感觉，可以偏执，但一定要有个性，才会有价值。成长的环境、周围的朋友、所处的生活，都是表达情感的资源，每个人需要找到体验生活的一种方式、一个触碰点。除了环境，还有知识结构，所以这些个性化的东西凝结成一个牢固的点。

醉翁逸趣图/纸本设色/76×83cm

有一句话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意思是说造化给个体的感悟，造化是一个广义的大千世界。除了心弦，还要有弹拨的能力。要成为乐师，先得有绝佳的手活，技能要娴熟。但是相比技术，能作曲更重要。要会谱自己的心曲，这更加重要。山水画“神遇而迹化”，是由情感引发的对自然的触动，从而将画境与心境融于一体；花鸟画借物传情，有更多灵敏的东西。人物画和山水、花鸟画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有一些硬碰硬的地方，就是有造型的需求。

空山逸趣图/纸本设色/69×68.5cm

造型有三个层面的问题：造型能力、造型感觉、造型意识。造型能力，一般人都能达到，是可以训练的。第二个是造型感觉，因人而异，有的人粗犷沉重，有的人灵动细腻，绘画感觉跟这个还不完全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对绘画对象敏锐的嗅觉。好多人能力没问题，画得没毛病，但就是没感觉。绘画感觉可以培养，需要感觉的通道流畅、通顺、无滞碍、不磕磕绊绊。第三个是造型意识，更加重要。有一些有生活体验的艺术家，有自己的态度。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有些人觉得生活荒诞，有些人觉得沉重，有些人觉得生活一尘不染，这是每个人的判断，画出什么比画了什么更重要：徐悲鸿画出了一种气节和精神，在个人理解的基础上有民族的观念，他的作品《愚公移山》、《田横五百士》、《九方皋》、《徯我后》以及奔马都是这样；黄胄画出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所以其造型生动鲜活，用笔开放自如、随心所欲，主张“速写式绘画”，提倡直接面对场景和人物；蒋兆和先生、周思聪老师的画中有对底层悲悯的情怀，体现了一种人性的温度，这其中是善良作为一种高尚的人格，在支撑他们的创作。当代人物画，我说不好缺失了什么，但是在守住一些高贵字眼上，人物画是一定要坚守的，比如精神、善良、崇高、尊重。人物画不能没有精神支撑，否则会显得苍白、造作和无病呻吟。

幽人散趣图/纸本设色/133×340cm

绘画的意义在于个性的价值判断和情感表达。造型需要有情感投入的状态，看到的世界和体会到的世界是两回事。要尊重自己的感觉和判断，让造型成为意象造型。画得像不是绘画的任务，没有融进意义的造型，离艺术家的情感表达还太远。我曾经在俄罗斯看过福禄贝尔的一个展览。他画他的朋友，每张作品旁有一张朋友的照片。其实都长得很正常，但在福禄贝尔的画里都很神经质。瞳孔都是放大的，有一种阴气，像是被死神摸过。这是福禄贝尔在用他的灵魂触碰他面前的人物，他绘画的对象。福禄贝尔是真诚的，不是在故意糟践他的朋友，非要画成神经质，而是有一种力量在驱使他，使他不得不选择这样作画。所有对原型的改变和破坏，都不应该建立在一种装腔作势、非要玩出花活来的心态上。把形画拧巴了应该是一种自然，你的真情实感有没有到那，别装、别作、别哗众取宠。做人要平和，画画要找到和自己的心贴得更紧的状态。

春山雅集图/纸本设色/51.5×234.5cm

找到合适的形态结构。笔墨语言结构和形态结构要一致。形式的意象结构，意味是什么，就是情感表达。这样的形式探索才有意义。相对可参照的营养源有传统的十八描，山水花鸟也可以提供。传统的方法，西方的方法，另外一个就是生活的原型给你的触发，在慌不择路的探索过程中寻找语言的表达。就我来说，有几个展览对我影响很大，第一个是德库宁的展览。进到那个展厅，他的四五十张大画，每一张画都让我兴奋。支撑绘画的更多的是绘画语言和激情，并不是中国人熟悉的叙事性。第二个是法国蓬皮杜艺术塔皮埃斯的作品，也是我说不清楚，但也让我激动；然后是去德国柏林看基弗。很多高人并不装，也不起眼，但你接触他，就会有信任感。修心是画画的重要任务，小气量的人画开合气度宏大的作品，是不可能的。艺术家的人格需要如何培养，我也说不清，但是不能把它不当回事。人格提升不了，直接影响画的质量。

红船/纸本水墨/198×180cm/1992年

画画的人，找准方向比匆匆赶路更重要。方向的选择取决于精神诉求、生活体验的切身感受。眼前要有一盏灯，远方要有一点光，那就是精神归属的方向。朝着那个亮光走就没错，每一次艰难的付出都是一次尝试接近的努力。生命的衰老无法抗拒，但保持艺术的青春，只要你有愿望，就能做到。

甲午水墨人物/纸本水墨/180×200cm/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