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光：幻梦芭蕾，一个执著的舞者。

020艺术观察 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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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之光，著名中国画家、美术教育家。1930年生于上海，原籍广东揭西。历任广州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画系系主任、教授，杨之光美术中心创办人。代表作《一辈子第一回》《雪夜送饭》《矿山新兵》《激扬文字》等。曾荣获首届“广东文艺终身成就奖”、“美中杰出贡献奖”及“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

2016年5月14日19：30分，“美神”已驾鹤仙去，但后人仍能回望“美神”的作品，通过他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温柔目光，细细描摹这个他曾经生活过、而我们正在生活着的世界。经杨之光先生长女杨红女士筛选，结合大师生平，将大师往日杰作分门别类、按主题一一呈现。本期内容囊括1990~2000年代，杨之光先生创作的、以芭蕾舞者、芭蕾舞剧为主题的没骨人物画作。

吉赛儿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46cm

杨之光

1999年

“吉赛儿。农姑娘吉赛儿爱上贵族阿布亥巴特公爵，女儿订婚，（却发现阿是隐瞒身份的贵族，自觉不配）吉哀伤至死。传说有些热情萌发的女孩被情人抛弃，死后变幽灵“薇莉”，疯狂勾引过路青年罚他们跳舞至死。吉为爱阿，求“薇莉”放阿生路，阿得救，而吉被迫离去。之光速写记。”

Stuttgarter Ballett, Photo: Maria Eichwald, Friedemann Vogel in Giselle, Foto:Stuttgarter

吉赛尔

宣纸.水墨设色

43cmx66cm

杨之光

2006（丙戌）年

Marianela Nunez as Giselle photo by Johan Persson

杨之光从小醉心小提琴演奏，他本身就是一个热情的音乐人。

杨之光酷爱舞蹈表演，1955年与同校青年女教师张彤云合跳一支北方民间舞《跑骡舞》，一举夺得武汉市工会文艺比赛一等奖。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俗的舞者。

仙蒂里拉

宣纸.水墨设色

69cmx46cm

杨之光

1998年

“戊寅春分写于南加州。之光。”《仙蒂里拉》（Cinderella），即"灰姑娘"。有观点认为，其故事来源是我国唐代笔记小说集《酉阳杂俎》中《叶限》一篇，可以想象，中西文化交融的深度与广度远超我们想象，正如杨之光先生以中国传统绘画技法表现西方艺术，却毫无违和感。

Birmingham Royal Ballet dancers as the Four Seasons in Cinderella, photos by Bill Cooper

音乐人与舞者的双重体验，必然导致风雅的诉求；演奏与舞蹈在同一时空的重叠，又仿佛现代摇滚乐手的形象。

只是一种疑虑个人“先天不足”的顾忌，折断了他弹奏的琴弦，和舞动的羽翼。但一颗带有浓郁诗人气质的心灵，从未中断过心中的弦歌。舞那熔岩般滚烫的欲望，则已巧妙地被诉诸笔端。

50年代的武汉《长江日报》等报刊，经常登载他的舞蹈速写。1959年，前苏联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的《天鹅湖》驾临广州，《羊城晚报》开始了与他十多年舞台舞蹈速写的合作。他常常深宵不睡，活跃在剧院的台前幕后，或画舞的速写，或画演员肖像，中山大学教授楼栖则为他配诗。第二天傍晚，作品便与读者很快见面了。

这种火线练兵的结果，极大地锻炼了他敏锐的洞察力与判断力，使他能迅捷地抓住一个舞者最能表现那一支舞蹈精神的瞬间，就像人们常常企望的那样，“捉住永恒”。

小天鹅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46cm

杨之光

2006年

“丙戌年。中国笔绘俄罗斯舞。之光速写以贺。”

Swan Lake performed by The Hong Kong Ballet. Dancer: Jin Yao. Photographer: Cheung Wai Lok.

哀伤的白天鹅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100cm

杨之光

1998年

A Swan - Photo: © Alice Pennefather

天鹅湖一景

宣纸.水墨设色

137cmx68cm

杨之光

2002年

Amber Scott and Adam Bull in Swan Lake from Australian Ballet

天鹅湖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68cm

杨之光

2006年

Russian artists perform in ballet Swan Lake in Urumqi, capital of northwest China's Xinjiang Uygur Autonomous Region, July 21, 2011. (Xinhua/Jiang Wenyao)

天鹅湖舞景

宣纸.水墨设色

137cmx68cm

杨之光

2004年

Giselle Adam Detail Filmu Kino Oko šumperk

四只小天鹅

宣纸.水墨设色

69cmx69cm

杨之光

1996年

Four little swans - Photo: © Alice Pennefather

杨之光这样分析自己的工作：“困难不存在于落笔即成定局的线条不容易追上快速变动利姿态，而往往难在当机立断地取哪一瞬间才能表现人物特点。”

著名美学家迟轲先生也早已注意到杨之光工作的难度：“舞蹈家在台上旋风似地跳着舞，画家在台前用铅笔急促地勾画下每个舞瞬间的舞姿。这些简洁的速写，可能是准确的、生动的，但却不一定富有运动感。要想使形象具有充分的运动感，就需要选择、概括、综合。从过去创作的许多名作的经验显示出，表现运动感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把握住人物从一个姿态转换到另一个姿态之间的一刹那。

试看蒙族舞女：双臂、双脚以至腰、肩的动态，都恰是全身将要转向背后，上身将要变为左弯之前的一瞬间。我们联想到动作的前因后果，觉察到了舞蹈的节奏，于是产生出旋转跳跃的运动感。”

First Arabesque Penchée, Edgar Degas, The Met, 1890-1917

Dancer on pointe, Edgar Degas, The Met, 1878

Dancer in Green, Edgar Degas, The Met, 1883

以执着于描绘芭蕾舞演员姿态著称的法国印象派画家、雕塑家——德加（Edgar Degas），常驻足于练习室、休息室、后台与观众席，从多个角度观察，并选取舞蹈演员生动的姿态瞬间入画。其善于以色彩堆积体积感，辅以线条概括轮廓、强调肢体态势，肉体的“实”与服饰的“虚”行程有趣的对比。

此处选取几件作品，为读者感受姿态转换瞬间体现的动感提供对照的视角。

杨之光画舞，从早期用铅笔速写，到后来用宣纸与毛笔现场写生，再发展到后期以没骨法、书法、花卉笔法人画，有一条鲜明的发展脉络。

睡美人

宣纸.水墨设色

84cmx76cm

杨之光

1998年

“睡美人。六十年代写于苏联国家大剧院演出此芭蕾舞剧。”

双人芭蕾

宣纸.水墨设色

20cmx25cm

杨之光

1995年

有些美术理论家注意到，正像许多五四新文学的斗士，晚年大都神游于古典诗文词章一样，几乎所有致力于现代中国画创作的新派画家，暮年都从传统的笔墨精义中得到更大的慰藉，杨之光也不例外。80年代中访问印度是一个重要契机。他发现印度人的肤色，与颜料之色有较为天然统一的色彩，而印度舞蹈中特有的诗情意韵，和印度著名的阿旃陀石刻艺术，又让他蓦然联想到敦煌壁画中的没骨画，想象的翅膀立刻像飞天舒卷如云的飘带，在广漠而自由的空间翱翔。

他开始尝试一笔一条胳膊，一笔一条大腿，一笔一个头的画，不再固执地勾勒线条，便能表现舞者的整体形象。于是，他的笔墨逐渐呈现向传统回归的趋向。特别是这些以舞蹈为表现主题的作品，已显然有意识地淡化素描在画面的痕迹，逐步让位于笔墨性质的抒写；过去“以笔就形”的倾向，已为“以形就笔”所渐渐取代，使笔在单纯的空间层次中获得更大的驰骋自由。

双人芭蕾之三

宣纸.水墨设色

84cmx76cm

杨之光

1990年

“俗云：台上轻松，台下苦功。观众拍案叫绝，来自演员平日汗珠泪珠。作画亦然，天赋只半矣！”

细看杨之光与他的老师叶浅予的舞蹈人物画，就会看出他是以动求静，笔调明快流畅，叶浅予则在静中求动，笔调稳健沉着。舞的最大特点——神，早被杨之光在把握舞的整体动态中，借助色墨交融的魔力，铸在舞者的神情风度和变幻灵动的舞姿中。相对于主题性创作和肖像画创作而言，舞的灵动、自由、腾越、飞奔，更能给他一种放松与腾飞的感觉，更体验着一种热烈的、生命的张力。

在画幅盈耳的音韵律动中，在脚铃、手鼓的锵锵、咚咚中，舞周流不息，腾踏屈伸，随风流转，飘然欲落，律动旋飞，都是生命的激荡、飞扬和绽放。每画一个舞者、每将一种舞姿定格在画幅之上，他的激情便获得一次诗意的展露；以舞构筑的另一重世界，过滤俗世的暴戾之气，净化灵魂的腥膻之味。

飞天

宣纸水墨设色

叶浅予

1979年

“石壁敦煌画飞天，胜似西方插翅仙。

今人巧作翩翩舞，疑是天仙落人间。

一九七九浅予写。”

黑天鹅

宣纸水墨设色

叶浅予

1960年

“一九六〇元旦试笔，叶浅予。”

黑天鹅

宣纸.水墨设色

杨之光

2003年

Gillian Murphy (Odile) with American Ballet Theatre in "Swan Lake".

Natalie Portman在电影《黑天鹅》中饰演舞蹈演员Nina（一人分饰《天鹅湖》女主角Odette以及反派女主角Odile两角）。

舞就是他生命的管弦丝竹、黄钟大吕。已被他的东方水墨定格在画幅上的舞者，以其恒久的美丽与缤纷，傲视俗界冷寂的平平常常与普普通通。

杨之光是一个执著的舞者。

正文摘自伊妮《拥抱美神——杨之光传》第三十二章舞者之风，有部分编辑、增补。

小天鹅单人舞

宣纸,水墨设色

46cmx68cm

杨之光

1998年

【评论】论杨之光先生的人体写生

唐宋时期中国的人物画曾达到高峰，却没有人体画的地位。敦煌壁画受犍陀罗艺术影响出现半裸的神佛，己相当开放，却非人体艺术。宋元以降，人物画衰退。裸体形象更不能进入艺术之林。这当然与封建礼教的束缚有关，但也由于不可能对人体解剖作科学性的研究。

本世纪初，李叔同由日本归国。1915年在南京高师首开人体写生的先例。可惜李先生没有留下一幅人体绘画。其后，徐悲鸿赴法留学，画了不少精美的人体炭笔素描。回国以后，又以传统的水墨宣纸创造人物绘画，却未见到他以水墨作女性棵体。近些年，部分作者尝试扭曲变形的女裸，故为拙笔而近于涂鸦，虽属“新潮”却非真正的女性人体艺术。

天鹅湖之二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46cm

杨之光

1998年

裸体——尤其是女性裸体，要求优美柔和，光洁流畅;一笔落纸不可更改。必须有坚实的造型基础，敏捷的审美感受力。杨之光在其题画文字中说：“认识与表现虽不可分割，但学习之初阶段与高阶段可有所侧重。若无初阶段之严格，则难获得高阶段之自由。”此乃经验之谈。

所谓“没骨法”即不用墨线勾勒，而只以彩墨染绘。古人多用于花卉，很少用于人物。杨之光幼年曾随名师学习花卉(至今仍存有画集)，熟知其中奥妙。同时他又在书法和篆刻方面下过苦功。以书法入绘画，故能用笔多变挥洒自如。他为自己的人体速写册题记中说：“弥年来余坚持以没骨法作女人体写生，并融入写意花卉技法入画，一笔定局。不拘小节。不计中西，但求神韵。……”写意画要“放笔直干”，如谈话可以率意直言，杨之光认为“可直言但不可妄言”，也就是仍然要在法度之中。

罗密欧与朱丽叶

宣纸.水墨设色

84cmx76cm

杨之光

1998年

他又在一处题记中说：“没骨非无骨，绵里藏针也。”女性人体圆柔，写意画多用水分，很容易流于空泛虚浮，徒具“肉感”反增俗艳，不能予人以心旷神怡的美的享受。杨之光所作人体，圆中有方，柔中有刚，肌体丰盈而骨力俱存。他曾面一西洋女子的背影，金发垂肩，完全以草书中的“飞白”一笔画成，使全画倍显精神。

中国古代的工笔重彩，以对比色的平涂，构成装饰美;或再加沥金、沥银，产生辉煌的效果。写意山水的发挥笔情墨趣。只用“浅绛”不强调色彩的表现力。没骨或写意的花卉。加强了色彩的作用，但设色仍较为单纯。杨之光在一段题辞中说：“传统人物画中之所谓肉色已成公式，过于单调。吴缶老(昌硕)作花果善用复色，可借鉴之。”其实杨之光所画人体的色彩已远远超过了吴昌硕的花果。他早年善画水彩。近些年又长年游历美欧及海外，所见油画名作甚多，汲取了各方面的营养。我们在他所创作的人物(包括裸体)画上，不仅可以看到水彩艺术的经验。且可看出印象派油画色彩的影响——物象的用色，常受光源、天色以及环境折射的映照，而发生无穷的变化。

四个小天鹅3

宣纸,水墨设色

43cmx66cm

杨之光

2006年

在一幅题为《背影更姣姣》的作品中，人物的乳峰是深红偏紫的，而肩臂则是紫中带蓝，背部又增添了橙黄。这样复杂的色彩变化，不但没有减少人体的真实性，反而令人同时觉察到天光水影构成的大自然的美感。在一幅题辞为“一气呵成形神俱得”的人体画上，作者以浓重的色彩铺染上身，而后水分增多，色彩渐淡，画到下肢足部几乎难辨形迹。虽然“难辨”形迹。却仍可以觉察到坚实的造型。这里正显出艺术家“游刃有余”的功力，而这种“朦胧”之美。更能诱发观者欣赏的兴味。

对于艺术形式美感的欣赏。是属于一种高层次的欣赏素养。

天鹅湖双人舞

宣纸.水墨设色

137cmx68cm

杨之光

2006年

艺术所要表达的生活对象。及其包容的思想含义，一般称之为“内容”。而表现“内容”所运用的章法、线条，色彩等。一般称为“形式”。依黑格尔(H e g e 1)的意见，“形式”并不是包在“内容”表面的一层外壳。它们是互相渗透，互相转化的。中国古代大师所谓：“一笔落纸，形质俱存。”也就是这个意思。在绘画——尤其是大写意的绘画中，这种“一笔落纸。形质俱存”的功夫是来之不易的。故前辈大师又有“废画三千”的印文。意思是说一幅完美之作，是在许多不太完美的作品中待选出来的。或者也可以说须要经过千百次实践的探索。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

我们看杨之光的人体速写，“举重若轻”。其实是来之不易的。

双人芭蕾之二

宣纸.水墨设色

1995年

在欣赏人体艺术的时候，朱光潜还曾阐释过审美活动的“非功利性”。他举例说：如果欣赏一件美丽的维纳斯雕像时，首先想到的是要和“她”恋爱，那就不是纯正的审美态度。真正的审美活动，是超乎个人利害和个人私欲的。是可以与他人、与群体共享的。故“美”可以挣净化人的心灵。杨之光所作人体速写，常常含有某种耐人寻思的情趣和意境。它们的美质是健康纯正的。是青春的赞曲，是生命之诗，是人类的花朵。（来源：华夏收藏网）

天鹅之死

宣纸.水墨设色

68cmx47cm

杨之光

1991年

图文源自：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