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抓不着高考那条救命绳

【姚荣专栏】

当孩子抓不着高考那条救命绳

文|姚荣（湖北省襄阳市南漳县高级中学语文、心理健康课教师）

恢复高考已近四十年了。期间多少欢笑与心酸，多少奋斗与血泪，多少成功与失败，还有多少苦苦挣扎与油煎火烤！诚然，高考是莘莘学子奔向美好前途的垫脚石，是每一个追求梦想者的希望，是想通过奋斗改变贫困命运者的那条救命索。然而，不深入教学一线，不靠近苦苦挣扎在高考线上的学生，不了解他们学海无涯的艰辛，不亲眼目睹他们千军万马奔向独木桥时碰撞挤压的疼痛，谁会心生悲悯？谁又会真心审视现行的高考制度，反思教育对一个成长中的孩子真实有效的功用呢？

我所在的县城是山区县，工作的学校是一所普通高中。山区县，意味着偏僻落后贫穷；普通高中，意味着设备师资学生“稍逊风骚”。这所山区学校的印象色彩是这样的:

灰白色的学校。灰白色的楼房，灰白色的操场，灰白色的办公室，灰白色的教室。几乎没有什么特色，就是这一块宝地，上面要建两栋教学楼，一栋办公楼，两栋学生公寓，还有一栋教师公寓。房屋坐北朝南或坐南朝北，最高七层。长方形的楼房，1、2、3、4、5、6围着操场排列摆开，亦如这所学校的教育，中规中矩，毫无新意和生气。

青涩的学生。这是一批中考失利或初中成绩不好的学生，落魄到这所三流高中，仍然怀揣着各自的梦，从天蒙蒙亮就坐进教室，直到月上中空还在教室里死磨硬磕。能静下心学习的也有，一部分是混天度日，打发完高中三年时光，拿一纸毕业文凭，不知凭它能干啥。如果不追究学习任务和成绩，他们很快乐，也懂礼貌。好像天底下的事他们都知晓，可就是不明白青春年少是学习成长的最佳时期。管不住顽劣，战胜不了惰性。少数学生甚至任性放纵，沉迷网络游戏，出于好奇抽烟或早恋。大多数孩子守规矩有教养，知道学习很重要做起来很困难，觉得沦落到这所普通高中前途渺茫，焦灼、迷茫，不能坚持发愤刻苦。

紫色的教师。有业务素质，有工作热情，肯吃苦耐劳，这所学校大部分教师都是这样。可是因为学究风气占主流，教学缺少勃勃生气。还是粉笔黑板一张口，教师在讲台唾沫飞溅，学生在下边恹恹欲睡。可工作得继续，任务要完成。从早到晚，备课，讲课，督促，批改。苦口婆心，兢兢业业。还要应付各路神仙半路杀出的各种检查，疲于奔命。部分教师早已由满腔热忱的创造劳动蜕变成按部就班的机械劳作。一颗红心、盎然的热情与现实的沉蓝汇合在一起，成为紫色的教师队伍。

我们不自卑也不灰心。不跟重点高中的老师比教学成绩、工资待遇，我们的幸福指数不低就行。学生是一样的活泼可爱，面对他们纯净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我们愉悦澄明；学生是一样的朝气蓬勃，面对他们进取向上和尊敬友好，我们心安快乐。可是，当孩子们抓不着高考的救命索，疑虑、焦灼，迷茫得想要自暴自弃时，当老师的再也快乐不起来。

是的，高考是一条绳索。把孩子、老师、家长捆在一起，齐心协力去赶考，学生考试，老师帮辅，家长陪护。

高考是一条绳索，紧紧攥着别松开，学海无涯没有舟。落水之人只有这条救命索，岸上之人全是啦啦队。胳膊长者被牵上岸，手臂一时不用力，拼命挣扎小心呛水，还有可能溺亡。

这就是我们的高考，可能理解有点偏狭，但作为岸边人，我是亲眼目睹了学生的苦苦挣扎。当他们贪玩偷懒离绳索越来越远，感觉够不着了，会不会自暴自弃？

在普通高中工作的同行肯定也经常遭遇这样的情形。你去上课，孩子们懒洋洋的，唱首歌都有气无力。让他们翻开书，听讲，笔记，没有精气神，哪里做得进去。书页懒得翻，老师的讲课是魔咒，一会儿工夫咒得学生趴到桌上。唉，无能为力。你恨不能将知识灌进注射器，直接对准脑袋注射。痛心啊，孩子们抓不着高考的绳，渐失信心；更有一种没有尽职尽责的愧疚噬咬你。教书，本为良心事，于是，不安、担忧。

跟学生倾心交谈，了解他们真实的想法。**基础太差，听不懂老师的讲课。完不成的学习任务越累越多，无从做起。管不住自己，贪玩懒惰。想扎实学习，却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不能持之以恒。拼了命努力，顶多也只能考四百多分，仍然上不到好学校。**学生在高考线之外游离，对高考无望，对自己失掉信心，所以混天度日，混个高中毕业证。学生抓不着高考的救命绳，朝向考试的学习还有个什么劲儿啊！

老师不忍心看到“军队覆没”，做最后一搏。补，把过去的补回来，难道从初中补起，就从初中补起；一遍听不懂着两遍，三遍四遍都行。问题是，教学进度要跟着考试的指挥棒呀。教师挥汗如雨、呕心沥血，真正坚持跟上来的有几个学子？好，哪怕一个也行。教师的工作业绩怎么评？成就感从哪里来？调动学生的内在驱动力谈何容易？在一考定乾坤的国度，在学生抓不着高考的救命绳时，我们也只能如此尽力而为！

说来说去，都是围着高考转。高考是国考，是追求梦想的垫脚石，是改变命运的转捩点，是追求高职位高俸禄的敲门砖。这样定位高考，这样定位价值，普通高中学生的希望在哪儿？转机在哪儿？他们学习还有奔头吗？他们不覆没谁覆没？他们不自暴自弃、退而求其次地玩玩刷刷还有个活头吗？

所以，在一所普通高中工作久了，特别能包容学生“不求上进”，不求上进也是一种活路。不行，得拯救他们，因为你是老师，是他们的引路人。那就得有新的教育理念，新的价值观。不为考试，或者不仅仅为考试而学习。为了提升自己的知识、能力、修养，为了改变自己的思维、品行、人生观。学习，坚持学习，日积月累，量变会引起质变，知识累积到一定数量会转化为能力素质；学习，不断学习，博采众长，提高修炼，成为有德行的人，有能力感受幸福的人。也只能经常给学生渗透这种学习理念了。这一点星星之火，能点燃他们的学习热情吗？做，坚持做。在应试的大潮中，哪怕只有很少很少学生认同接应，也足矣。

“路漫漫其修远兮”，在考试技压群芳的时代，坚守初心的人一定要扛住了。优秀“不打江南过”，模范“不度玉门关”。那又怎么样？我有学生，学生喜欢，一双双眼睛盼望你去上课。课上讨论、畅谈，学习、进步，课下朋友、无拘无束。在我们学校，不乏受学生欢迎坚守岗位二十年却进不了职称的教师。

坚守教育的人，都拥有一腔火热的情怀。站在讲台唾沫飞溅是，伏在案边精心备课是；与学生倾心交谈是，跟孩子一同欢乐是；守得住清贫是，耐得住寂寞是。披星辰走进教室是，戴月亮离开校园是；不满教育现状理解孩子疼痛是，反思教育理念唤醒沉睡心灵也是；默默无闻辛勤耕耘是，叱咤风云挥手教坛也是。

一颗心，爱着孩子；一汪情系着教育!青春烂漫，青葱岁月，需要爱的倾注，需要灯的照亮。每一位师者，都应做星星之火，义不容辞。

（本文为姚荣老师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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