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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我们遇到的人和事埋葬在不可追溯的回忆里|三明治短故事学院

短故事学院 三明治 2021-01-31

在三明治短故事学院写下的文章一经头条发表后,学费全额退还。在拥有了自己的作品的同时,获得了让很多人认识你的机会还免费学到写作技巧。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作家格非说:“写作是秉烛夜游,在黑暗的丛林中开辟着道路,写作,是在向着白昼的旅行,你只有写,天才会一点点亮起来。按照我的理解,并不是完全知道要写什么,才开始动笔。通过写,我们最终发现了自己。”


我们在这里学习去剖析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身边的故事,去审视它们,用新的笔触去讲述它们。或许这些故事并不是传统文学意义上的,也不是属于学院派里的精致艺术品,但我们如实、真诚地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或是身边的故事,我们不追求所谓的“故事感”、也不跟风走“标题党”。短故事学院珍视每一个个体的故事。


某种如实的叙述中,会包含着动人的力量。


比如,昨天发表的文章就是一位现在生活在旧金山的学员写的怀念母亲的故事。妈妈的离开打乱了他计划好的一切。“父母走了以后,生活的意义慢慢地脱落、坍塌,露出难看的死相。我读书、交友、自我暗示,去寻找勉强活下来的方法。我不断告诉自己,生活是有意义的,值得追求。这些臆语无论用多少文字装点,都十分肤浅,抵不上父母当年的一两句关怀所能传递过来的信心。”他的这篇文章我阅读了很多次,每次看到这段,都让我感到无尽的悲伤。


许多年后,作者定居在了美国,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妈妈悠扬的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8月的写作结束后,我在作者的写作页面写下了一段话:“我想到你坐在美国的桌前,面对着一个破碎的外部世界,还要去写下这些让你难受的回忆,实在是觉得不忍心。不过想请问一句,写完之后,你的感觉是什么呢?是完成了一次准备已久的念想还是又一次经历了那种痛?但经历之后,文字或者说文学是否给你一种包裹感呢?好像世界在下雨,但文学能给你一个干燥的地方,它能容纳你。你的痛苦,你的失败,你的悲伤,你的孤独,你的遗憾。”


他回答:“我不想把妈妈埋葬在不可追溯的回忆里,真正地失去她。”


在盛夏七月的短故事写作学院,飞鸟凉月写下了这篇带有一些秋天意味的故事《一个虚弱的理想主义者的逃跑》她的父亲,一个孤傲而内心虚弱的人,“这个男人终于在五十岁,直面了生活的残酷,这兜头猛击,砸得他迅速颓唐灰暗下来。思及此处,突然有股复杂混乱的情绪,浓郁地堵住我的腔子,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是一团失望、心疼、担忧和庆幸混杂在一起的棉絮”,她的家庭关系,像“蔷薇开放几季后,最终荒芜枯萎”。



作者在写完这篇故事后,写下了她的写作感想,经过了短故事的写作训练,从技巧层面来说,她已经拥有了处理一篇文章的能力,从情感层面来说,她对写作的态度也让我们认同:“应该本着务实、求真地理性去书写,同时尽量保有一份同理心,不需要也不应该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



以下是作者的经验谈


首先想先从我个人的体验谈一谈书写这件事情本身。我自己喜欢写作,也一度以写作为自豪。后来由于结婚生子各种事情,感觉生活磨钝了对事物的感知,同时手机的快速阅读极大地消耗了我们阅读(输入)、书写(输出)长文字的能力。但是我有一件事是坚信不疑的,那就是写作,是所有人的权利,是所有人处在生活和时代里的权利和慰藉。无论专业背景还是文学积淀是否各异,我们都可以也完全有能力、有必要坐下来想一想自己的生活,自己和周遭、内心的关系,并且通过文字记录、表达。对内,是一种梳理和自省;对外,是一种启发和刺激。我们不应该轻易否定自己书写的能力,也不应该消解书写的意义。只要你想,你就能写出只有你才能写出的经历、体验。


其次,想略微谈一下选题的确定。你是想写事情还是人物,首先这个要明确,虽然人、事难以割裂。但是写人物,我感觉是以人带事,以事衬人;写事、经历,那本身事情的起承转合开始发展结尾,脉络在那里,那么可能涉及几个主要人物,我感觉在叙述重心和叙述流程上还是略有偏差的。因为我没有非常想写的事件,所以当时就想写人,这是一开始确定的大方向。


然后,比较重要的一点是——这是导师给我的启发—— 写最想表达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酝酿多时,埋藏心底,时不时这段经历或者人物会翻腾出来的东西,这其实就是生活本身和我们的心产生了化学反应,产生了新的物质,蠢蠢欲动。而这样的题材一定是你感受最深、介入最多、能掌握的信息也相对最有把握的,无论是介入后的经历还是对一个人的观感体验、以及对描写对象的熟悉程度,都是日后写作时选取素材最好的养分。你会发现你想写的太多了,一旦开始动笔,所有东西都咕噜咕噜冒了出来,你要做的仅仅是取舍,否则,你只能搜肠刮肚或者问东问西再去拼凑。比如我当时想写三个主题:


1. 我当时十六个多月的小儿子,写一写自己为母的体验和感想。2. 我那身为老派知识分子的有古君子之风的外公,他是我爱敬的老人,我当时想写他幼年的富庶生活和中年的跌宕坎坷,尤其是如何在三反五反和文革中挺过过来。3.我的父亲。


最后选择写我的父亲,正是基于上述理由,作为女儿,对日渐稀薄的父爱的追觅不舍,对父亲前后变化的疑惑和心痛,让我时常梦中惊醒,我知道我需要书写以便疗伤和梳理。为母之途伊始,我便写育儿日记,换言之,我孩儿的成长点滴和我在其中的感受体验,我是有渠道去输出的,有这个途径。我外公,尽管我很爱他,但是我仍然很难清晰地描摹他的大半生,因为我未曾经历点滴,均是只言片语的口述,写下来很难深刻生动,素材的选取上也会陷于被动。


我还想说的另一点是如何开头。如何开头?不需要任何刻意构思,当你选取最有表达欲望的题材,开头,尽管按照自己最想写、最先印入脑海、跳出眼帘的画面,反正是石墨文档,实时更新保存,不合适,以后再改,再挪位置。万事开头难,所以首先是要落笔、要开头。要落笔、要开头!先写,写的过程中你就已经有了新的想法和灵感了。当时我写这篇小文时,是将父母初步决定离婚后告知家中长辈、外公外婆上我家劝阻的画面放在了开头,因为我说过当时“父亲踢翻了雨伞架”这个细节对我的冲击是比较大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但事实上,最后的成稿进行了大幅度删节,并且放在了后头三分之二处。这也是听从导师的建议。但开头这件事情本身,将我直接拉回现场,拉回情境中,浸润其中。再然后,抽离出来是可以做到的。


最后想说的一个小点是,如果能将人事置于一定的时代中,反映出时代的洪流里普通个人的命运,是如何在自我成长印记、价值观和自我选择以及时代裹挟中发生改变是有意义的。比如我父亲,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三届大学生,那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的年代的小小胜利者,在当时毕业后,才能占得先机。中年后,国企改制,变成私企后吃大锅饭的人们,如何适应市场经济的转变和文化冲击,如何调整自身和周遭的关系,是每个当时身在其中的人的考验、课题。显然,我父亲心性不特别纯良,又太过书生气,交的答卷是失败的。但扪心自问,如果是我,能不能把这份答卷做得漂亮点?未必。


这就牵扯到一个写作态度,我们应该本着务实、求真地理性去书写,同时尽量保有一份同理心,不需要也不应该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一个公众人物以前常说的一句话,用以劝诫读史的人:抱有理解之同情。在这样的一个态度指导下,也就确定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平实而力求精准。


这样的写作态度也是我的短故事写作导师一直敦促我的。事实证明,以这样的文风写下来,自我书写感觉是最舒适顺畅的。最后,诚祝各位享受写作,重拾写作的乐趣和信心。让文字自然流诸笔端,舒适自然。


再次感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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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书写的绝大多数的叙事都是基于某种个人经验,个人经验的细节或者遭遇可能不尽相同,但是其指向的一个本质问题却是类似的。我们的爱恨,我们的成功与失败,我们的上升与坠落,回溯一些经历并不是自怜和控诉,而是尝试直面它,去理解自己何以成为自己,而不是让其继续在心中内化,只有直视与讲诉才能获得解脱。一个人的萎顿或上升,往往发生得非常普通,在这个普通的场景中,究竟该怎么去审视这一切?10月短故事等你来和我们一起讲述。





开头部分导师部分批改示意:

起居室墙顶边缘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的,有些许形状各异的斑渍,这是梅雨季的每一场雨在年复一年中留下的标记。我望着这些灰白斑块,忽觉诧异:原来我们搬进这个错层带阁楼的房子已经快十年了。2003年,父母尽当时积蓄置换了这套楼上楼下六居朝南的房子。那时妈妈几乎几天一个变地看着阁楼外开阔的露台,对我和爸爸兴致勃勃诉说她的设想,在露台上种些什么,比如月季、蔷薇,再添个石凳石桌,就着昏黄灯光,一家三口夏听虫鸣秋赏月。桌前对月谈心的人,经过十年的光阴,最终,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个。父母的婚姻,我们的三口之家,犹如父母在露台满怀希望种下的蔷薇,艳过了几个春秋,最终枯萎荒芜。


这一段写得很让我惊喜,笔触、节奏,和一种不俗气的开头都为父母离婚注入了伏笔,而且房子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是家庭的概念,从这个角度去开头,会有空间感。所以很不错。


不过第二段我似乎没有看明白,我认为不用完全跳回到“现在”时的场景,而可以选择直接去讲述,父母的关系破碎了。


以及看了你的叙述,我认为,“我的父亲,当然无法避免涉及到我父母失败的婚姻”这个主题会更好。不过写这个主题,需要去写到父亲和你母亲以及和你母系家族的互动冲突,而且不要事无巨细地去写父亲的成长史,要去抓住这个人的主要部分,我认为他和母亲婚姻的破碎以及后来的“失败”是叙述重点。


爬升部分导师部分批改示意:

“然而,母亲只对了一半。'大美人儿'用她的烙饼和酸菜饺子重启父亲遗失多年的归属感,以及某种更加虚妄的自信。从那以后,父亲的心便飘荡在这个家外的某处。也许是四平,也许是那个文化程度不高、对他一腔子崇拜的昔日的'那朵花儿'。”


这里的结论或者说书写太过于一笔带过了,“某种更加虚妄的自信”具体是指什么,父亲的心飘荡具体是怎样的?也就是不要太抽象地去写了,要写具体,要行动,写一个人的行为。另外,这两段有一些小说感,如果是放在一篇中长篇小说里,是可以的,因为前面有大量的情节,人物的行为的铺垫,这样的结论就是顺理成章的。但是在一篇万字以内的文章,这样的描写需要克制一下,非关键性细节不必展开太多。


以及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反思一下,也即那么多年,因为你对父亲的行为的一种憎恨已经非常本能地让你对他的任何行为做出一种有偏见性的判断,我认为你在这个地方可以坦白地去反思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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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编辑介绍



李梓新


三明治创始人,现居伦敦。近 20 年经验传媒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本科以及伦敦大学学院国际公共政策硕士。曾任《外滩画报》主笔等职务。





胖粒


三明治短故事学院项目负责人,三明治作者及编辑。来自湖北恩施。


主要作品:《张定浩:现在对所谓的年青一代写作者越来越宽容》《Don’t cry,girl》《县城里出去的记者和嘻哈歌手》





依蔓


三明治主理人。做了七年的哲学学生,相信时代洪流之下个体命运的记述包含着大部分重要的人类母题。采访是我和这个世界打交道的方式,在和不同的人真诚、坦荡的对话和连接中,总是能获得许多能量。我用文字和他们交换故事。


主要作品:《刘子超:中国人如何观察世界,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题材》《杨潇:写字的人一定要靠写作养活自己吗?》《厦门沙坡尾的渔民,在失去他们的船之后》






万千


三明治主编。这三年来,陪伴过数百位作者写下他们的故事。我会对生活里那些无法言说的细节着迷,并希望和作者一同用文字去捕捉故事里意味深长的时刻。当代的个人生活叙事还有很多值得被探索的空间。每个人的生活本身即是一种创作。


主要作品:《江西十八线县城过年记:没有人可以幸免》《一位导演的自述:我们的行业从寒冬进入冰河时代》





二维酱


三明治故事打捞员,每日书项目负责人。相信写作是对抗虚无感的最佳路径。热爱故事,关注新鲜事物,更关注其中呈现出千姿百态的人。想要书写与打捞平凡生活中的微光时刻,也希望给予需要反馈的写作者温柔的陪伴。喜欢京阿尼,喜欢一切细腻温情的作品,“我们所过的每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


主要作品:《成为科幻迷》《上海最后的动漫商店街》《每天花三四小时通勤:跨城上班族的“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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