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妈妈之后，我仍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时光
文 | 莫舟
编辑 | 二维酱
那是我五岁时的一个冬日。阳光灿烂而和煦，老师和孩子们都在户外做游戏。游戏是小朋友轮流站到小小的操场边的土堆形成的“主席台”上往下面的人群中扔皮球，谁抢到皮球就站到台上去扔。小孩们都很兴奋，脚下跳着，手高高举着，随时准备好去抢球。而我站在一边，双手拢着，藏在绿色呢大衣的袖子里，远远看着那热闹，仿佛那与我无关。
这是我早期记忆里的非常清晰的一个场景，那件绿色大衣，我藏在袖子里的手，其他小朋友举起的手。多年以后，我发现有一个自己依旧是五岁时的样子，从未真正改变过。幸好有另一个自己始终有能力保护前一个自己，不曾扼杀她。
也幸好站在世界边缘的我，遇到了同样喜欢不属于团体、不喜欢以他人的标签定义自己的先生安。说起年少时的往事，他告诉我青春期时，他既不属于那种非常受人欢迎的“酷男生”，也不属于被人排斥的书呆子，而是中立，有那么点怪胎的意思。
我何尝不是呢？
如果说青春期时曾经有过些许被群体接受的渴望的话，那么现在这种渴望早已一丝一毫也没有了。我和安选择了彼此，是将自己放逐于两种文化交汇却又影响都甚微的孤岛上，因此得以几乎完全独立于社会主流的生活方式之外，以自己的理念养育孩子，以自己的方式处理工作以及与财富有关的问题，按自己的心意追逐与财富无关的梦想。
内卷要好，外翻也好，似乎与我们关系都不大。我过着属于自己的简单却理想的生活。
下雨，和狗说说话
龙舟雨来了，下个不停，滴滴答答地打在书房外的空调外机上。我的灵感像雨滴，延续不断。安昨天去宁波出差了，他和一个要好的当地同事在胡吃海塞，发了照片给我看，我正好在下饺子当晚餐。我想起他昨天出发前在畅想去宁波要吃的美食，说着说着突然对我说“go with me”。果然最简单的三个词听起来最浪漫。
当然我没有跟着去，我有工作上的安排，有狗要牵。我还期盼着一个人在家的时光。我开车送他去机场，然后独自去看牙去逛街。
吃完饺子后，我感觉雨似乎停了，站起来去院子里看看。我的狗Coco看到我走出去，也想跟着出来，我对她说：“外面湿的，我们现在还遛不了。”她听懂了，收住了脚步，转头去门口旁的她的床上。我开门时，她一条腿正好踏到床上，听到我的开门声，又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说：“既然这样，我就准备躺下了。”我让她放心，说：“躺下吧，今晚估计出不去了。”
待我走回屋里时，她已经直直地躺在床上了，见我进来，身体不动，尾巴在床上拍了拍。我在书桌前坐下，没一会儿她打起来呼噜，偶尔还伴随着腿的抽动，好像是在做梦。
又过了一会儿，她睡醒了，跳下床，钻到我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捡起之前玩耍时扔在这里的球，撅着屁股玩起来。我拿起手机，想拍下她的纯正“下犬式”姿势，可是，她一听到我站起来的声音，以为我要和她玩，把球钳给我。我只得告诉她我不想跟她玩，她等了等，转回去自己玩。
要是安在家，她一定要和他玩上一会儿球的，但是只有我在家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安静静地睡觉，一会儿床上，一会儿窗边，有时还有睡在我的脚边，脑袋枕着我的拖鞋。我顺势将脚搭在她身上，她会转身，热乎乎毛茸茸地越发靠近我。
夜深时，我离开书房，顺道摸了摸Coco的脑袋，跟她说晚安。她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一个人的午餐
上周末安和女儿去了趟麦德龙，买回来的东西把双门冰箱都填满了。
女儿说：“你知道的，Daddy一去麦德龙就不停地往推车里装东西，我嘛，也添了一些。”安说：“还好吧，我不过拿了些芝士，Camembert, blue cheese, 我还没买萨拉米呢。”
他去出差前，跟我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blue cheese喝红酒。”说完又马上改了，说“你一个人也可以先吃的。”我说他和女儿不在家的日子，是我一个人的轻食日。的确，一个人在家时，我尽量吃得简单些。
连续几次买了藕尖。这是一种只在这个季节有的时令菜，我来了广东之后才吃到，一吃就爱上了。藕尖细细长长的，表面的质感和莲藕非常像，吃起来脆脆的，肉有那么点像嫩藕，不如藕厚实，但要更多汁。我查到说藕尖是连接藕节和嫩荷叶的茎，应该是从藕节里抽出来，还未变成褐色，荷叶还没有舒展开来的那个阶段，所以藕尖的头是尖尖的，像是包着正在孕育中的荷叶。一旦荷叶长出来，茎便变老，便咬不动了。因此藕尖只有在夏季有。
据说“藕尖与藕不可兼得”。抽了藕尖之后，藕的产量就变低，这么一来藕尖算是稀少的菜，比猪肉的价格要高。小区的生鲜店不是每天都有，有几次没有的时候，我就问店老板，老板说卖不掉的话亏太大。看来爱吃藕尖的人并不多。
我凡是看到店里有卖就会买几根，五六根藕尖斜切成片，够做一盘菜。五六根藕尖差不多二十块钱。藕尖的做法极其简单，放点蒜末快速清炒或加白醋红辣椒都好吃。这种时令菜胜在本身的新鲜和独特的味道，无须太多佐料。我爱在出锅的时候加点香菜，装在一个画有山水画的的陶瓷盘子里。女儿管那套盘子叫“李白乘舟将欲行”盘，的确盘中有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长胡子男人面对着远方的山立于船上。诗仙与藕尖，恐怕也是配的。
一出锅，我顺手从抽屉里拿了筷子就开始一根根夹着吃，哐哧哐哧脆得很，只是要到最后，腮帮子有点痛。不过据说藕尖非常健康，富含维生素C，还清肠排毒，作为我一人食时的主餐再好不过了。
短暂的早晨
早晨不到7点，我站在门口把安送走，被眼前小院里的阳光吸引。
我的小院朝东，夏季太阳一出来就穿过东边的树林，碎碎地洒满院子。前两天我刚刚割了草，小芽在晨光里呈嫩嫩的黄色，月季枝头长出的新芽则是嫩嫩的红色，互相映衬着，“草色入帘青”，是清新又蓬勃的景象。微风吹来一阵清凉。夏日早晨的温度，从怡人的26度升到令人流汗的29度不需要太多时间，所以晨间的舒适转瞬即逝，令人不舍得荒废。
再忙的早晨，我也忍不住要去院子里看看花，拍几张照，捡捡掉在花盆里的落叶，或者拔掉冒出来的杂草。这原本是个忙碌的早上，暑假将近，我的课渐渐多起来。前一晚学生发来信息说要去做核酸，要取消课。我总在这样的时候暗自欣喜，仿佛捡到了额外的光阴。到了早上，便乐得偷闲，顺势拿了张小凳子在门口坐下来。
去年因为有一条小眼镜蛇爬到了楼梯口，我们院子入楼梯的地方做了纱窗门，将外面的“丛林”和家里的世界隔断。前些日子，我再次见到蛇爬进院子，也不怎么害怕，拉了狗匆匆逃到纱窗门内，把院子交给蛇，任由它自由爬行。
早晨我坐在纱窗门内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免受蚊子的骚扰。既有阳光、又有清风，还不用被蚊子咬，那一刻简直属于神仙。我坐在凳子上学法语——这是这两年来每天早上我一有空就先做的时候，不为有什么用，纯粹因为喜欢法语。这很像学生时代的夏天，放假在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凳子，坐在门口，把当天的作业写了。许许多多的习惯果然是从小就形成的。
岭南的夏天，因为太长，总让我既害怕又厌倦，不过具体到每天、每个早上，其实也是有很多美丽的瞬间，就像再乏味的人生，恐怕也总有许多有趣的时刻。看到这样的美，寻常日子便多了些趣味。
小区的绿荫
好好发呆
暑假前最后一天一个人在家，利用下午的闲时好好发呆。
前两周有点忙碌，每天不是有课就是有事，天天要出门，一出门就没有大块的时间闲着，就匆忙。推掉了好几个人的课，只保留了早前答应过的相处还比较好的学生。推掉一位朋友的学生介绍时，我告诉她“不想太奔波”，说出口去感觉自己很偷懒——正值壮年，哪能不好好工作，把钱赚够呢？不过，我早有替自己“辩护”的话术：多少算够呢？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就够了。
暑假是培训行业的丰收季，我的同行们很多都是一天上八小时的课。有一位前同事，一到假期就在朋友圈晒他的勤奋：连续N天不休息，每天上9小时的课。如此云云。我感到不可思议，不仅不把自己当人，也是对学生的不负责，这样的强度，他还哪有时间备课，哪有时间给学生个性化的关注！他第一次晒的时候，我想怼他，说他能做到这样，是根本不用回家照顾孩子。果然，后来在他的朋友圈里发现，他是离婚的，女儿归前妻。
我在暑假的高峰期允许自己的最大工作量是一个月上100个小时，也就是平均每天5小时。那样每天工作量很满，我又有偷闲的时间，不至于回到家里不想说话。做培训做了很多年，能够对不想做的事情和不想接的学生说“不”，在我看来是一个难得的自由。从前在机构里，无论是做经理人，还是自己创业，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由市场推着走、由业绩推着走，人成了事情的奴隶。幸好前些年创业不顺利时心灰意冷退了出来，发誓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要不然此生不再和任何人合伙创业，也不再做全职，专心只上自己喜欢的课，才有了今天的自由身，相对的自由。
原先暑假也是总要拿两周出来陪女儿出去转转，今年出行不便，好好在家里宅着，假期就要更难过些。所以，趁着明天女儿放假前，我好好休养生息，迎接她在家的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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