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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核酸的路上,见证一场头发和风的短暂爱情 | 三明治

饭粒 三明治 2023-08-21

作者 | 饭粒

编辑 | ziyi



我最近经常有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想,那就是最终有一天口罩会不会进化为一个人体器官——产房里传来新生儿的啼哭,第一句话不再是问男孩女孩,而是“健全吗?有口罩吗?”。当然,这只是我臆想出来的笑话,我实际想说的是,从2020年疫情初发到此刻,在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瞬,但对于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当核酸检测成为日常生活里一项常态化内容,我发现自己的心态在这一过程中,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作为资深体验者,新疆人对于核酸检测的重视程度自不必说,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讨厌长长的队伍,讨厌被占用的时间,讨厌被支配,讨厌被时刻提醒,甚至还因此跟社区的工作人员吵过架。但最后你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改变,在一个波及全球的大问题面前,个人情绪是可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的。


我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就是把核酸检测这件事情当成生活的故事背景板——跟我的生活息息相关却不会成为生活的主角。然后就发现,原来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就在眼前。




 见证一场头发和风的短暂爱情 

 


我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八,距离一点钟核酸结束还有三十二分钟。再睁眼的时候,十二点四十六。这次来不及想什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出门。楼梯山响,是我大步跳跃造的孽。推开单元门,狂风大作,本来披到腰间的长发一时间都麻缠在了我的脸上,竟有乱发冲冠之势。


扒拉掉脸上的头发,我一边小跑一边仓促将头发分成两部分,一左一右。两手抓着发梢,看起来就像是小时候那种棉帽子两边的系带,似乎松了手,头皮就会像帽子一样被风吹走。


做完核酸往家走,大风依旧狂作。我的头发,尽管有两只手的保护,还是被吹得乱糟糟。虽然大风天气,但阳光很好,这从地上我头发狂乱的影子能够清晰可见就可以证明。看着这影子,我索性松了手。


大风似乎是被我的举动迷惑了,它搞不懂我那么狼狈地护了半天,怎么就突然松手了?明明刚开始还觉得头发被吹乱很丢脸,怎么这会又不在意了?短暂的走神之后,大风不信邪,誓要让我颜面扫地。


于是乎,一阵打着螺旋的风,先是攀上了我的腿,然后钻进衣服,吹得我肚皮凉嗖嗖。接着不等我反应,前后夹击,另一股风将后脑勺的头发一股脑从耳后缠到头顶,又从头顶甩向我的脸。眼睛里,嘴巴里,不求精准,但求够乱。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这滑稽的画面逗笑了。


头发自由了,随着风狂舞。谁不喜欢热烈的浪子呢,充满活力和搞怪的风,逗得头发开怀大笑。它被束缚了太久,总是被告知要柔顺,习惯了护发素和发膜的细腻呵护,一直享受着温柔体贴的照顾。它从未见过这么狂野的风,以前也有风,但那些风只敢在它的发梢打声口哨就胆小地退走了。它早习惯了这种那些风的平凡,始终保持高冷的表情,内心却一直在渴望一场惊世骇俗的狂野。


它们在阳光底下热烈纠缠,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美丽极了。每一秒,头发都渴望挣脱头皮的束缚追风而去,而风则一直撩拨着头发被燃起的热情。时而舒展,时而卷曲,世界不存在了,只剩下爱情。


“再见。”我打开单元门,小声说了句。门在身后关上,风走了,头发被抛下了,一切归于平静。我打开手机相机,看了看头发。它凌乱而又疲惫地盘缩在我的脑袋上,像极了被浪子糟蹋过的姑娘。短暂的爱情结束了,风离开得果断而决绝,头发被伤得遍体鳞伤。这是必然啊,浪子有浪子的路,你有你的路啊,傻头发。


回到家,我洗手换衣服,继续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下了。下午睡醒再收拾吧,我摸了摸干涩的头发,顶不过沉沉的睡意。在让护发素抚慰你受伤的心灵之前,我要先喂饱我的睡眠。反正,你再伤心也不会说话。




 风吹过我的脚丫子 



四下无人的时候,我把左脚的鞋子脱了,偷偷瞄了瞄四周,没人,然后将脚丫子轻轻踩在土地上。有点凉,有点硌,但说不出来的舒坦。因为赶着下楼做核酸,所以没来得及穿袜子,这反倒省去了脱袜子的麻烦。风从脚趾缝穿过,很快乐。


此时阳光肥美,很适合独自享用。我坐的位置刚好在两个楼之间的草坪上,旁边是一座潦草的假山,而我背靠着阳光坐在这片草坪唯一的长登上。说是草坪,其实不太严谨,大块裸露的泥土上寒酸地点缀着几块薄薄的绿色。


我想起十几年前,这里本来是一片荒滩,后来来了开发商盖成了小区。当时承诺是花园式景观,所以我们小区的后缀叫“花园”。记得好像新家装修的时候,小区里开始叮叮咣咣地盖亭子修小路种草坪,待住了好几年后,整个绿化才搞完。最后呈现的效果并不惊艳,跟我去过的所有小区一样普通,甚至还要更简陋和粗糙。


当初第一次来看楼的时候,售楼的小伙子带我们穿过体面的售楼部,顺着后面泥泞的土路一路跋涉。泥巴沾满了鞋底,一个不小心脚和鞋就会分开。期间我们经过了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坑,在走到最后一排坑的时候,小伙子用手指了指说:“喏,你们的房子在这。”


我和老公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大坑,虽然看不出任何动工的蛛丝马迹,但内心依旧充满对新家的期望,不停点头附和着:“嗯嗯,看到了看到了。”于是,我们揣着攒来借来的首付,在购房合同上摁下了手印。那是第一次,我感觉离这个城市更近了一点。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抬眼看了看家所在的那个单元楼,外墙斑驳,颜色陈旧,雨水或是雪水的水渍在墙面上画出一种颓废,整座楼都好像失了神。它不再是我当年记忆中的样子了,经过了风吹日晒之后,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鲜亮。所以,这草坪能呈现出这种狗啃式的状态,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只解放左脚是不够的,我再次偷瞄了下四周,又贪心地将右脚也释放了出来。我想把脚丫子放在旁边的那丛绿草上,在这片贫瘠的草坪上,这一丛格外茂盛。但我转念一想,长得这么茂盛,会不会是得益于一泡狗尿的浇灌或是一坨狗屎的滋养,于是我闪电一般收回了脚。


其实我的脚也曾染指过屎尿,但那还是在我小时候。那会我家在村里,在狗都嫌的年纪里就已经尝尽世间百苦,踩到屎绝对算其中一苦。


农村小孩不爱穿鞋,有的孩子是因为没有鞋,有的孩子则是爱惜鞋,因为不爱惜会被狂揍。所以一群孩子在外面野的时候,大人们经常会在屋里听见外面传来的如同牛群过巷的蹄声,震得窗户发颤,但你很容易从叫声中辨别出来,那是一群孩子赤脚狂奔而过而不是一群牛路过。


我也很爱惜鞋子,不止怕挨揍,还喜欢光脚踩在泥土里的感觉。尤其是把脚塞进被太阳烘烤过的沙土里,那种暖到发烫的感觉,有一种被过度溺爱的满足,脚底板上的炙热让人有点受不了,但又舍不得离开。


可是话说,常在土里走,哪能不屎鞋。在我很多次的踩屎经历中,踩到牛粪或者羊粪都不是最惨的,因为牛羊的粪便虽然也臭,但毕竟是青草系的,屎臭中会夹杂一股走调的草香,这是可以忍受的。最不能忍受的,是踩到鸡屎或狗屎。鸡屎为什么奇臭无比,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但狗屎臭据说是因为它们吃的东西杂,这是大人们说的,我怀疑这是他们屡次踩狗屎后的经验研究所得。


虽然踩狗屎的风险无处不在,但我依旧喜欢光脚走在土路上。我没法拒绝土地粗粝的触感带给脚底板的踏实。如果路过一洼水,就可以毫不迟疑地踏进去捉泥鳅,或是用随手找来的烂瓦片当容器装蝌蚪。玩够了上岸,把脚丫子伸进水里涮一涮泥巴,继续走在路上去找别的好玩的事。


我的脚还爬过树。每年榆钱熟的春季,大人们要做榆钱饭,就让我们小孩去摘榆钱。我家房子后面是一片榆树林,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但我总觉得,高处的榆钱更好吃更甜,这样就必须要爬树上去了。穿鞋子爬会滑,而且容易把鞋子搞叉劈了回去挨揍,所以只能光脚爬上去。榆树本就弯曲,爬起来并不费劲,技巧也很简单,找到一个斜一点的面,双手搂着树脖脖,弓身抬脚,跟着手向上移动的节奏调整换脚的节奏,很快就能爬上去。坐上树枝后,要先捋一嘴过瘾,然后才是抖开随身带的袋子往里装。


装满以后,就可以躺在树底下的草坪上纳凉。毛绒绒的草坪有点潮,但很柔软,青草香,还有树皮树木的味道,隔壁麦田的味道,令人心神安宁,世界再无半点杂音。太阳从树枝间溜进来,有风吹过,吹过脚丫子,掠过脚趾缝,就很快乐。就像我此刻感受到的快乐。





*以上内容节选自作者的每日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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