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体检”报告：我国沿海湿地整体亚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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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视觉 | 汪韬 统筹 | 何海宁
于秀波常想起一个悲伤的故事：儒艮俗称美人鱼，因为习惯怀抱幼崽于水面哺乳。儒艮自古遭遇捕杀，在广西的英罗港儒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我国唯一的儒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些年当地就没有见过儒艮，因为儒艮吃海草，但海草大范围减少，已有的海草面积不足以支撑儒艮生存。”
无论是海边的芦苇丛、红树林，还是珊瑚礁乃至海洋低潮线以下的海草床，都属于沿海湿地。于秀波是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近年来着力为沿海湿地保护奔走。
除了提供美丽的景观外，沿海湿地还是活跃物质能量交换地带、鸟类的迁徙路线、鱼类产卵地、蓝色碳汇……海啸到来时，红树林等滨海对于人类也有防灾的作用。
丹顶鹤与盘锦的翅碱蓬“红海滩” 张明 | 摄
然而，我国沿海湿地的保护状况并不理想。以100分为满分，沿海 11 省湿地健康指数评估得分平均为 59.2分，整体处于亚健康状态。
这个数据来自于《中国沿海湿地保护绿皮书 2017》（以下简称“《绿皮书》”）。也是我国沿海湿地健康状况的第一份“体检报告”，于秀波是主要作者。
2017年9月26日上午，《绿皮书》在辽宁盘锦中国沿海湿地保护网络年会上，由国家林业局湿地保护管理中心、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阿拉善SEE基金会和红树林基金会联合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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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最值得关注的沿海湿地
通过环保组织与科研机构广泛征集和专家评审，《绿皮书》确定了最值得关注的十块沿海湿地，筛选的四条标准是：极高价值、面临威胁严重、未来的重大决定（例如围垦）会产生影响以及需尽快采取保护行动。
从大学时期就关注沿海湿地的于秀波感到惊讶的是，提交上来的名单中，有的自己也没有去过。比如被形容为“教科书式的热带海岸”的海南文昌会文湿地，因为那里拥有热带沿海的主要生态类型：珊瑚礁、海草床、泥质海滩、红树林以及沙生林带。
海南文昌市会文湿地景观 卢刚 | 摄
20个单位和机构一共提交了28个推荐书，涉及23个地块。“我们是第一年做，数量不是很多。以后会继续和环保组织及科研机构合作，数目应该更多。”
另一个意外是，选出来的十块湿地中，有八块都在黄渤海。
《绿皮书》中最值得关注的十块沿海湿地分布
黄渤海受到如此高的关注，于秀波认为这里的生态价值很高，比如在河北滦南的南堡湿地，水鸟的种类和数量就超过整个海南省。而这里又面临着极大压力，滩涂面积消失很快。
围填海使得水鸟栖息地大面积消失 于秀波 | 摄
在我国各类生态系统研究中，湿地是短板，“各地有农科院、林科院，你有没有听说过湿地研究院？”于秀波反问南方周末记者。
而沿海湿地又是湿地保护的短板，可以说是“短板中的短板”。根据第二次全国湿地资源调查结果，中国沿海11省纳入保护体系的，沿海湿地保护率为24%，明显低于全国43.5%的湿地平均保护率。
低保护率下，沿海湿地消失的速度更快。与1950年代相比，中国已累计丧失57%的沿海湿地。
“我们做了系统的研究，确定了全国180块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湿地。从科学意义来说，都值得保护。但只有73个设立了保护区。”于秀波说。
本次评选出的十块湿地中，只有一块纳入了保护区。
不过，民间也有保护行动。河北滦南县南堡湿地、天津北大港湿地、江苏如东与东台湿地、广东湛江雷州湾湿地、海南文昌市会文湿地等被纳入了阿拉善SEE基金会“任鸟飞”项目的资助范围，支持当地环保组织开展湿地保护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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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健康的背后
被称为为第一份沿海湿地“体检报告”的《绿皮书》开发了一个湿地健康指数（WHI）。我国沿海 35 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得分平均为 63.6 分；只有海南东寨港保护区的湿地健康指数超过80分，12个国家级保护区的湿地健康指数低于60分。
其中，沿海 35 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食物供给、生物多样性、生计与经济、水量平衡、消减灾害、洁净的水等四项功能得分相对较高，但碳储存、地方感和旅游休闲等四项功能的得分都低于60分。
对于评分，于秀波表示，其实很多湿地的数据非常缺乏，也对评估结果造成了影响。研究团队将进一步完善指标体系、指标权重与指标参考值，并扩大湿地健康评估的范围。
即便在自然保护区，也面临着数据不全的问题。因为我国沿海湿地保护区归属于不同的主管部门，比如林业部门的强项是植被和水鸟，但对于水生底栖动物数据较少；海洋部门熟知海洋生物，但很少关注水鸟。
在某个海洋系统主管的自然保护区，于秀波很惊讶地问到，你们没有望远镜和长焦镜头吗？当地保护人员还不明白，“要望远镜干什么呢？”——他们并未关注保护区里的鸟类。
辽河口一个林业部门主管的保护区里，当地人发现了一个受伤的斑海豹，就联系保护区，保护区人员却并不具备救助知识，只好联系海洋部门。
“生态系统是完整的，而我们管理是分要素管理。这不是不可弥补，参考国际重要湿地的经验，地方政府发挥更重要作用。”于秀波说。
他曾到日本北海道钏路湿地考察培训，地方政府统一协调林业、水产、水利等各个部门，即使在地震的第二天，当地市长还是匆匆赶来参加当地所举办的湿地培训开班仪式。“我们还想市长不会来。没想到来了，说明地方政府对湿地保护承担重要责任。”
目前，我国沿海湿地主要受到污染、过度捕捞和采集、围垦、外来物种入侵和基建占用五大威胁的影响。其中围垦和基建占用是我国沿海湿地面积减少的最主要的两个因素。
滩涂围填海工程 于秀波 | 摄
两次全国湿地资源调查结果显示，近十年来受基建占用威胁的湿地面积增长了近 10 倍。
让于秀波感到痛心的是，很多围垦和填海工程并未有序管理，招商引资的工业区很多都在晒太阳，有的港口相距很近，并没有体现“全国一盘棋”。“为什么要围垦呢，真的需要这么多吗，真的现在就需要吗？”于秀波说。
2017年8月，国家海洋局组建了第一批国家海洋督察组，先期进驻辽宁、海南，开展以围填海专项督察为重点的海洋督察，正是要重点解决围填海管理方面存在的“失序、失度、失衡”等问题。
（除备注说明外，文中图片均来自《中国沿海湿地保护绿皮书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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