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陈词：小狼·小狼
作者简介：陈词，本名陈驰，辽宁广播电视台电视剧编剧、制片人。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出版散文集、诗集《读懂一个梦》（上海人民出版社）等20部，电影文学剧本《鸟声依依》（中国电影出版社）一部。编剧兼制片影视剧百部（集），19集电视连续剧《凤凰起舞》（编剧、执行制片人）获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散文《悄悄流过》获冰心儿童文学奖。电影剧本《鸟声依依》获上海全国剧本征集第二名，2007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延安文艺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
一
咬着冷冷的牙，亏损母爱的脑门把铁笼撞出血色，笼中的娘垂爱地假寐，深喉北风凄凄，试图把小狼逼回草原。
寻母误进脚手架的小狼，有幸当上我的狼模，我用一千元的代价把小狼从动物园索进我的画框。我收养并供应骨头肉，无法供应风和莽原打开铁笼的钥匙。
小狼在我的画中找到山脊，同类的眼睛早已灰飞烟灭。我救小狼一时，我画的画一张张铺展，内里藏着泥淖的陷阱吗，小狼用绿色的眼睛索要答案。
我悲催的画笔给不出像样的挥臂，我画一场雨加雪，把铁笼推送到天上去，一颗大泪珠把天画黑了，到哪儿等勒勒车我们挥鞭回科尔沁。一场雨加雪把大河横亘在眼前，小狼我们说走就走，不然寒流会掠夺仅够饱暖的火和酒。你背着画我背着你，我看见你张成嚎叫的嘴听见你结一层霜的绿眼，燃烧的火苗。
一路绿灯，路基下的草图有其名，勒勒车丝毫难留辙印。贯穿黑灰的路程，何时披上风吹草低。挂在饭店门楣的牛羊头脸，撩起小狼的眼皮，暂时忘记一下铁笼。北风不留神又把雾霾吹响了，铁笼中的娘醒了，有没有仰望的冲锋，有没有追来一群脚印把小狼眼前的石头拆解。小狼把头坚硬地抵住我的脊梁，尖锐的牙一咬一股水，寒流被暖吃掉了，小狼就像朝下脱掉毛衣。大地散发草香，把我的画笔拧成麻花般的牧马鞭，小狼这身单薄的外套吃了草原的闭门羹。
我用牧马鞭抽打我的油画，小狼眼里有泪不好意思流。我在我的画上抽出深喉发出凄残的北风，借着风力，给勒勒车一把火，小狼怕火，无奈又坚定地穿透坚硬的绿屏。
二
我画星星，从中寻找小狼的颜色。当木板房的门前不在留下一圈梅花，我就准备收起笔回家了。每晨，梅花总圈满我的心。当秋水从天边月光般流进我的笔端，我把笔墨调成金色，一一给梅花描上金边，那一定是我不再回首的起点。
好在，我走时，梅花开出母子图案。小狼有新的家了，铁笼里的娘把遥远的钥匙，比想像锤打得要漂亮，整个钥匙是一个弯腰逃离的造型。我为此痛恨造铁笼的同类。为小狼的娘画了拯救的星兵，星星眨眼把铁笼之门闪开。很远了，我回望，梅花中央，小狼眺望我，那是最后一眼，之后草原发射一道闪电。
我回到脚手架的家，把画的梦拓宽，专画草原的物事。永恒的小狼模特，给草原漫漫的草路挂满绿灯，沙退狼进，人进狼扰。当我痛苦地在画上画满了铁笼，滴在画外的梅花，咬着冷冷的牙。
我是一只来自铁笼的画笔，不为别的，只为铁笼不断被钥匙探亲。在绿眼的抚摸下，铁笼消融。小狼带着绿墨镜追逐牛羊把草原扩张，亲过娘亲过兄弟，最后，给嗓门调好男高音，沸腾的小狼爱上与马比赛。小狼把风轮系在四脚的踝上，血溢出嗓门，箭在弦上，换来的是多次逃命。
陷阱边，开着梅花。山梁梳理毛发，小狼顾及和我分享安静的时光，更一世顾及把带血的额头砸给带刀的草。小狼更像带把钥匙，像火炬手疾奔，打开铁笼之门。想娘的小狼，怕火的小狼。
小狼小狼，我把我的画笔喊得像梦，一样的嘹亮，更加沉睡。画笔长出芽，长成小狼绿眼里的稻草人。遇鸟就招手，遇人就没收造铁笼的工具。
我画星星，把我和小狼都画成了星星，天刚擦黑，一回首，小狼和我撞个满怀，我发现小狼瘦得更有份量。
我画星星，画天狼星。
三
越画我的草原越能逃跑。爱草原的人，听到小狼骂你们了吗。那骂声，哭的喊叫，更近更冻心。小狼不愿给我每一个回首，我不愿画这每一次残忍。绿如灰。
铁笼的铁味正抵达。折射出草原的草一棵无泪的空心。小狼花费很多心思，用梅花在草原画一幅图腾。悲歌的风就隔着铁笼唱起一曲铁臂合围。仅就为使一片野性的草地上站起来行走给世界看，不应白看，要把看进眼里的泥淖用心修萁，用积蓄白银。
小狼我可怜的安静的狗。我要嗅闻你额头的血色给草原下笔，我要在我就要完成的油画一角给你重重的一笔。不画你的眼毛不画你眼里的绿水，不画你空寂地梦铁笼内的娘。不画阿丙的二胡腾格尔的马头琴。我想画一颗小狼之眼的眼中之水，绿水，谁渴了谁喝了，人类。谁把我的画笔画的绿，找到了。小狼之眼多么绿，我失眠的夜明珠多么绿，足够浸透北方大地，草原五月。
草原过于深，我们难再相见。我这幅画起名叫小狼，五分钟心就热了，改叫，小狼·小狼。小狼救母把脚手架举高，画笔救小狼风吹草低，更低的小狼，准备钻火圈。钻过去，那把钥匙就给铁笼按一道门。
我画，画一只火把，把小狼的前胸烤暖了，风能把背后的寒流吹走吗。
我的画半成品的画，像铁笼中小狼的娘，垂爱地闭上眼睛。
草原逃得更远了，小狼离我更近了，我的画笔，有幸沾上小狼的狼毫。
我的臂力一下就把黄昏激活了，草原凭空就变成灵魂的睡毡，小狼小狼我们可以开一个森林年会了，人类除外。如果不用手我就可以画画，我难为情去参加。当我列席，深深为人类三千浮尘羞颜。小狼没有救回笼中的娘，瞧我的眼神忧伤的绿。没有无耻有更无耻，小狼不再回头，把留恋在墨宝里损耗，趁来得及，我放下笔，暂停研墨，别熄了耳朵别忘了披上小狼留下的外套，把一张月亮的白纸展开，看凶猛的小狼，播种梅花，圈一个大大的草原。谢谢小狼，让我度过人性的更年。
我把小狼的绿眼当棉纱，擦试我的伤口。
（2017-4-28于沈阳鑫丰国际）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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