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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杨宇:我的父亲母亲(之三)

杨宇 文学沙龙 2023-09-03


       作者简介:杨宇,男,广东省徐闻县人,中共党员,政工师。现为中国西南当代作家协会会员、签约诗人、作家,《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网会员,中国诗歌网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珠海市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梦美家园》、《风起云飞》、《风花云月》、《风正云帆》、《兰香》5部长篇小说及在各种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随笔等共3百多万字,其中长篇小说《风起云飞》获2016年湛江市文艺精品创作扶持;报告文学《山稔花》获广东省林业征文二等奖;诗歌《你的一个电话》获2017年届中国爱情诗年鉴大赛第四名;散文《枫桥遇张继》获第五届人文地理散文大赛二等奖;散文《感受西藏那方圣土》入选“中国当代作家大典”一书: 散文《从烟台到大连》、《说诗说花说自已》获第二届中华文艺全国文学大赛金奖、银奖;散文《情牵意绕千年瑶寨》获豫北文学首届全国文学大赛三等奖:散文《低吟浅唱李清照》获“首届李清照文学奖”二等奖;散文《雁来红》获《第五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等多个奖项,并获“中国旅游散文创作金牌作家”、“李清照故居之旅德艺双馨优秀作家”、“全国文艺先进工作者”称号。



我的父亲母亲(之三)

杨 宇


      我父亲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毛笔字写得非常好,在生活困难的年代,曾写春联拿到乡村镇的圩上摆卖,虽是为了生活,也算卖字的一位文人。他晚年经常看书,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桌面的玻璃镜下,压着他一幅书法作品,极潇洒地写着: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我不知道本着这种宁静淡泊的心境,我父亲用了多长的时间写成了他的自传。那年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把他用毛笔龙飞凤舞写的《坎坷的人生》交给我,我当时也没太在意,翻了翻没有细看就珍藏了起来。我写此文的时候想起了这事就找出来细看,边读边感慨,尤其是读到我母亲临终前的细节时,失声痛哭起来。我父亲的自传不长,现附录于后,既是此文的补充,也是对我父亲母亲一生的再次追忆。



坎 坷 的 人 生


      我出生于民国十四年三月十三丑时,我的家庭是个大家族,高曾祖士彬公出三男,长焯高,次炯高即吾之祖父也,三熺高。祖父母出二男,长挺桢,次挺栋,吾父也。家族有铺二座,一曰“汇源号”,经营食糖生意;一曰“源发号”,经营榨油坊。我家族成员都居住“源发号”铺内。一九五二年初,政府以借用“源发号”办徐闻县烟丝厂为由,迫我们迁回“汇源号”居住,同年又以借用“汇源号”办徐城店员工会为由,迫我们全部迁出,自找处所,从此我家族二座铺号被占用至今。家族一切掌管由吾祖父经管,经济发展不错。民国十年土匪作乱,县城失守,祖父举家迁海口市居住。不久,祖父患疾不治,在海口辞世,从此家族一切由三祖父掌管。由于理财欠妥,而子侄众多,入不敷出,家族经济日见不景,但人丁兴旺,至今八十有余。


      父亲挺栋表字吉如,号蕴棱,出生于清光绪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日。父亲于民国十年毕业于广东省广州专门政治学校本科,读书时期参与“五四”运动,是个积极分子。民国十四年就任徐闻县财政局局长,十八年就任竹山团防局局长,抗日战争时期就任“徐闻县抗敌后援委员会”委员,日本投降后,就任徐闻县参议会议员、南区联防大队大队长等职。父亲一生热情好客,公正严明,善交游,以诚待人,深得县中及乡邻器重与好评,尤其在南区声望更高。因改朝换代,虽对革命有所贡献,仍于一九五二年夏被口口,未能善终,诚为憾事。


      母亲陈宝华,水井埠人氏。母亲和善温顺,持家有方,深得家族老幼人等级爱戴。母亲连胎出六男,二弟特和,三弟特威,四弟特平,五弟特豪,六弟特光。可惜二、四弟夭折。因日机轰炸县城,我家迁居龙塘“新村子”村,因水土不服,母亲患疾,延医不治,于民国二十九年长辞,享年三十有八,葬于县西南九江塘山鸡埚。此时六弟尚在襁褓之中,此情此境难于忘怀。母亲谢世后,父亲娶广州一女“燕芬”为填房,不久又娶“黄玉珍”为庶,“燕芬”出一女即翠琼,一九四九年她离家,下落不明。


      民国三十年(16岁),我就读于赤坎南强高中,因抗日战争影响,昔年返家与海珠港村陈元佳之独女陈翠英完婚(十二岁定婚),表字“伯强“,婚后家庭和睦,无妻恩爱,生活安定。


      日寇侵华,不久国土被占,战事危及广东沿海各地。因我校及其他学校都向广西内地搬迁。因此我未能继续就学,便求职于社会,在迈陈镇中心小学任教导主任,在曲界龙门小学任校长,后在“徐闻县税损处”及“徐闻县抗敌后援委员会”任职,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在“徐闻县田赋处”任职至一九四八年,并兼营布疋、文具等生意。


      一九五0年,我在海珠港及北潭小学任校长,一九五一年在东寮小学任校长。一天,妻匆忙地赶来学校(妻此时怀孕)说:父亲被槟榔村人扣押。消息传来方寸已乱。所担忧的事,终于出现,由于改朝换代,相当一部分人作为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是在所难免的,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令人费解。奈其何?我们处于此时期似风筝,摆布由人,尽握在人家手中线,前途茫茫,又能向谁申诉,唯有听天由命。


      一九五一年秋,我携家带子前往苞西小学任校长。莲儿6岁,宇儿3岁,三女正彩于一九五0年因生活艰难,送人家抚养,其情境不堪回首。一九五二年夏,海珠港人到学校押我回该村斗,当时只带宇儿随行,莲儿留校请村人看理。斗后,又押回竹山村、唐家村清算。清算时的手段与做法同民国初之土匪一模一样,把人的大脚趾绑着吊于屋梁上(这种刑土匪叫“吊参“),再则强近人跪在仙人掌刺上,双膝鲜血淋漓。更堪者,把人装进猪笼里扔入仙人掌丛中。有钱交出就有生命,多少人拿不出钱来就只有死命一条,其惨状不忍睹。用这种原始、野蛮、惨不人道之酷刑,令人毛骨悚然,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为活命,此时我所有之金银首饰尽数交出唐家村人。钱交了又被押回竹山村扣禁。不久才被放回县城谋生。此时在县城的衣被及所有家俱均被没收,我此时才真正是正牌的无产者。


      一天,我到苞校,肩挑着仅存一点可怜的行李,按正堂脚程一小时可步行五公里,五小时可回到县城。我从早上六时起,行两小时后便越走越艰难,肩痛脚软,每隔一电线杆距离必须休息一阵,就这样走走停停,休息休息,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县城,可见当时之辛酸苦楚,体弱之程度。


      祸事接踵而至。一九五二年夏,父亲被斗,活生生被打死。但被斗尚未死便草草皮埋于竹山边港东山土,没有棺木,仅一块门板而已。由于多年海水冲涮,当地人取沙,至使父亲骸骨暴露,被弃四散。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热火朝天之际,要认骸也是一大罪状,因此不敢前往寻收父亲骸骨,违背作人子的天理良心而管不问,至使父亲无坟墓,吾之罪过也。


      祸不单行。父亲死后不久,庶母“黄玉珍”被诬下毒水井而怕自尽,此情此景,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按事实,父亲对革命是支持的,有贡献的,父亲曾接待当时徐闻县的负责人“陈玉奋”,认可他在南区的活动,并把村上二十余支长短枪支及一支轻支枪全部交南路“李世英”部,这在徐闻县党史上有论述,我当多次走访有关部门,要求给父亲平反昭雪,但答复竟然是:你父亲不坐过牢,不劳过改,不符合政策规定。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一九五三年,我参加教师学习班,学习结束派城北西埚小学任校长。同年三月二十一日(终生难忘的日子),附城民兵到学校押我回县城“榕树园”参加宣判大会,妻也参加开会。见我被押陪斗,惊恐非常,她做梦也想不到,我会遭遇到如此,她还以为我在校上课呢。会散后,有人被杀,有人被判刑,而我被带入狱。入狱二十多天后,我被提审,提审过程是这样进行的:


      法官:你当过什么?


      我:我当过营长。


      法官:当这么大?不是,再说。


      我:当过连长(说营长大了,那就说小一点)。


      法官:你当连长带过兵吗?


      我:(当营长、连长都不是,究竟说当什么才符合他们已内定的罪状,我只能说)我记不清了,请法官启发。


      法官:你当的是什么书记?


      我:我当支部书记。


      这就说对了。这就这样提审结束。我糊里糊涂地当上了不知是什么书记,即宣布判刑三年到内蒙古劳动改造(二十八岁)。我为什么人家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因为当时的形势非常紧张,口口口口,人为地制造不少“反动组织”,甚么“反共抗俄救国军”、“六纵”、“七纵”等等(后来政府宣布这些“反动组织”都是假造出来的假案,所受株连入案被处决及判刑者都平反昭雪)。既然有反动组织,就得破案,破案就要抓人,案破了官就高升了,如某校一夜之间所有老师被抓完,都是什么反动军、师长,当时还不时枪毙所谓“反革命分子”,甚至一日数起,每起数十人之多,搞得满城口口口口,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凡被抓人入狱者,都是“反革命”。我入狱时就有人犯对我说“营长来了”,这说明已有人供我是“营长”了,我既是“营长”,那上头的“团长”是谁,我的下属三个连长又是谁,自已已是受冤枉了,不能再冤枉别人,我想来思去,只能找已经死去之人来充当我的团、连长(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当时只求定刑,定刑就有活命,那管判多少年,因为凡被抓入狱者,早已内定你是什么“反动职务”,定几年刑了,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冤屈的三年余,于历史的长河上不过是一闪即逝,可是对个人而言,是一千多天难熬日子,人身失去自由,在枪口下过日子的,日间劳作,夜间批斗,,零下十度还要劳作,多少人连耳朵及手指头都冰掉了。三年余的家庭重担全靠妻含辛茹苦地掌持,抚儿育女,一个女人家,每天要上山砍柴,才有生活必须,多么艰难,多么凄楚。


      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刑满释放,但还未能回家,口口留在内蒙古所谓“新村”劳动,自食其力。我想家心切,不顾重重阻绕,于同年十二月坚决返家,于一九五七年一月终于回到家来,珍妻父子团聚,天伦之乐无穷。(如果不果断地回家,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同我一起不回家者结果在内蒙古要下乡插队,一九七八年才准回家。)


      为生活计,一九五七年三月,我到海口谋生,在秀英坡打石子为生。不久妻带宇儿来海口探我,我即决定把她母子留下,我即回徐闻把她们的户口及莲儿一起迁来海口八灶定居。一九五八年夏,妻为家族增添一员“一帆”。在海口的工作虽然繁重,每月尚能挣八十元应付生活,后又到石碌、金江、福山等地打石子,或受雇于人拉马车等,一九五八年秋又到海口搬运公司当苦力。由于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妻不能外出做工,在家为别人带二个婴儿补贴生活,该二婴儿的母亲是火柴厂的工人之故,也就介绍莲儿入厂当童工。


      在海口被划为“四类分子”,当时的粮食供给成人每月十八市斤,还不准一次购完,布票每人一年五尺,集全家布票还不足一人衣着,外出食饭要粮票,一切都是凭票供应。当时很多人都患水肿病,我也不例外,看医得证明三斤米糠作药用,粮食部门才批二斤。为生活,日间拼死拼活地劳作,夜间又要参加批斗会至深夜。我每到会场即找一个暗角蒙头睡大觉,甚至会开完了我还在睡着。有时劳动回家便坐在门槛上喘大气,连饭都不吃就去睡觉了。可见当时生活情境。这种半活不死的日子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难熬下去的。


      一九六0年十月,我被清算回家。在徐闻,我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无家可归者,只好在文东街租屋居住(一共租过五处地方)。而我被叫到大水桥公社农场劳动(这类农场绝大多数人员都是所谓有问题的人)。幸莲儿在火柴厂做工,免清理回家,由于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经申请妻免到农场去。妻在家炒些花生米让宇儿放学后在街上卖,我在农场的劳动所值,仅可应付个人生活,宇儿上学学费多半靠五弟供给(惭愧)。一九六二年农场解体,我只好步行上山到近地砍竹子为生,再就推着木轮小车上山,星期天还要孩子一同上山,孩子在前面拖着,我在后面推着(宇儿回忆此情此境很难为情)。后来,以七十元买一部旧单车到五六十分里远的山上砍竹子,早上四五点钟便起身,在严冬腊月,天气寒冷,北风凛冽,在途中数次点火暖身方能到山,几年扫节食俭用,于一九六五年四月,以七百元买现住所(茅屋),从此有了属于自已的房屋。


一九六六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整个中国大地上,暴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震撼世界的政治运动,即“文化大革命”,这场运动,像狂风一般席卷了中国神州大地,当时人们可以看到的大大小小的批斗会、声讨会、讲用会,看到遍及机关、学校、工厂、农村的大字报,看到身穿军装、手举小红书的青年学生的狂热,奔走串联和呼号。八月,进行大破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破四旧运动,不少自认为为革命,或想用行动表明自已革命的人,改名换姓,改为“继红”,“永红”---等等,带有革命意义的字语、学校名、医院名、地名、街名、店名、、旧书摊等等都一一改掉。


      旅游圣地的山间亭阁的小号佛爷和亭匾字画,统统换上了口口口画像,连厕所的墙上及农村村口,都刷上了口口口的头像,文物古迹受到破坏,更为严重的,珍藏的丰富遗迹资料被挖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等等。连死去的人们也不得安息,他们认为的“反动人物‘,带有封、资、修情怀的墓碑,砸个稀巴烂。有的墓穴也被捣毁,我们历代祖墓的墓园被破坏殆尽,无数善良的人遭受冤屈、迫害和摧残,破”四旧运动“空空转了个大圈子,在对文明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摧残以后,又回到了原地。


      “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是苦难的十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正常秩序遭受破坏,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打砸抢之风比比皆是,成批的知识分子横遭凌侮,善良的千千万万人受到摧残,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未经浩劫的人们,及我的子孙后代,将对这一切难于置信,但不幸的是,它确确实实是发生在一代人生活中的事实,我们每个人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切都在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号下开始的,一切都披上了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破“四旧运动“后,青年学生及城市失业者(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响应伟大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农村是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上山下乡的得失见到仁见智。


      人民群众上街入圩要念口口语录,才准入街,上商店也要念语录才买到东西,全县各地的集圩日统一在某一天,早晚要手举小红书对口口像做早晚会报仪式,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有一事例令人捧腹大笑,耐人寻味。有一对夫妻,男方要求离婚,女方不同意,结果官司打上公堂,上公堂也要念语录。


      女:下定决心,


      男:坚决闻婚。


      女:排除万难,再等几年。


      法官:抓革命,促生产,不准离婚,你们都回去。


      看多么荒唐,多么滑稽,荒唐岁月荒唐事例,层出不穷,不胜枚举。


      破“四旧运动“结束,接着把“四类分子”集中看管起来,给予无情打击,继则对他们来一个抄家行动,把他们的现钞及一切劳动生产工具统统没收。我幸运的是,到我家来抄家的干部是位女的,可能是她的心肠软吧或许什么原因,她抄家时不过是例行公事,随便看一下就算了,所以我不被没收什么,倒是后来民兵没收了我的旧单车。随后则对“四类分子”大开杀戒,日间不给报酬地劳动,夜间开批斗大会,每次开会都有“四类分子”被打死或打至几乎丧命(口口口口)。我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杀人现场,(也可以说我是帮凶)。一夜 ,把全部“四类分子”捆绑着押在徐城公社后庭开批斗大会,全副武装对付我们,以临大敌,场面非常恐怖,异常紧张,把三位“四类分子”(其中一位是我们家族的“广兴嫂”)吊在大树上又放下地,这样反复多次,随即十余人十支木棒向他们身上齐发,像打鼓一样把他们打至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然后用凉水把他们泼醒来,惊心动魄的情境惨不忍睹,不少与会群众都潸然泪下。接着指我与另一“四类分子”将二位像抬死猪一样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我离死者仅四尺,此情此刻,我惊恐得发呆了,思想也静止了(八0年凡在此时被打死之“四类分子”都得到赔钱处理,几被抄家时被抄去的现钞及劳动工具如单车、牛车等级东西都折价赔偿,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一九六六年八月的一夜,武装民兵把我们全部“四类分子”集中一起,计划当夜全部杀害,谁杀谁也安排妥当。后来再开会作最后布置,在会上有某一人害怕负责任,(口口口口口口)而提出“上面没有文件杀光这些人,如果杀光了,万一上面过问,谁负这个责任”,经这么一提,与会者哑口无言,就这样杀人计划才取消,多么危险的一夜,我们是从鬼门关逃回阳世之人,谢天谢地。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一九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六九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战友林副统帅(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以加强战备为名,发出第一号通令,把凡是“四类分子”及其家属、一切牛鬼蛇神,统统疏散到农村去,给人民群众“监督劳动改造”。“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但不知为什么那么多人经过这样的劳动改造成仍然改造不过来,甚至所谓“根正苗红”,在娘胎已经成正果,不须这样劳动改造的人,出了娘胎后,却在违法乱律,破坏社会秩序,甚至上了断头台,令人匪夷所思。依照通令,这样,我一家3口(宇儿早已下乡龙塘)于一九七一年在徐城派出所的押送下疏散到和家村,受人民群众“监督劳动改造”。(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像我这样一家3口,(妻吃老人粮,孩子上小学,仅我一人劳动)到生产队去,对农业起了一些什么作用,只能给生产队添麻烦,增加生产队的负担而已。在和家村整八年,八年的春夏秋冬及以往的经验教训,看透了作人之艰难,世情之险恶。沧海桑田,人情准予暖,世态炎凉,对人生不感兴趣,看破红尘,循入空门,了却残生以解脱。唉,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一九七八年,又有什么红头文件,我们被调查。我们申诉,我们终于回城,又脱掉了“四类分子”的帽子,“疏散下乡”空空转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地。


       遗憾的是,妻由于多年的磨难,心身受到疮痍,一九七六年起便染上了疾病,起初病情并不严重,仅是食物下肚经常呕吐而已(不懂得这是癌症的先兆)经多方求医不见起色,后来住医院留医,谁料既是不治之癌症。临终时头脑很清醒,我给她穿寿衣时,贴身内衣不能除掉,使我手忙脚乱。她却说“用剪刀剪吧”,按风俗要用麻子绑着双脚,她却说“不用绑了”,最后一句话,她说“这下真的与你分离了”,说了后即逝。此情此境,历历在目,令我心酸。于一九七八年旧四月二十八日与世长辞,享阳五十有七。人固有生死,如果不因我而株连下乡,不至于这么快弃我而去。鸣呼!痛哉! 妻葬于县西“火烧坡”。妻葬事完毕,全部家产仅存660元。


      回城后如何谋生,确费思量。经反复考虑。即以单车贩运水果为生。一九八三年,苞西小学校再聘我回翅执教。一九八六年因种种原因我辞退不干,与友人搞养殖业,因经验不足而失败。我的罪名是“莫须有”,是冤假错案。公安局承认抓错了,赔200元作损失费。可是有关部门拖延着不给予平反复职,经多次申诉,多次见官,几经周折,终于一九八九年办理平反复职手续,还算天老爷公道。


      我已古稀,七十余年的生活,给我留下了什么,我又给生活留下了什么,陶渊明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而我却是“天生我才毫不能用”,徒呼奈何?我虚度一生,枉来了一趟人世间。我的一生是悲痛的,曲折的,坎坷的人生,不堪回首的惨淡人生。


      唉!俱往矣,正是:历史如烟,往事以梦,一笑可也,何必伤感。


      值得安慰的是:孩子们成家立室,天赋之新陈代谢,使命已尽。衷心祝愿下代健康成长,事业有成,是所厚望焉。


伯强亲笔

写于一九九五年五月古稀晋一之年



      打完父亲自述最后一行字,我心中感叹万千,眼里满含泪水,一阵酸楚之后竟然失声痛哭----我的父亲母亲啊,你们的一生,何止坎坷曲折,实在多灾多难!而我,在你们生前竟然没有给予应有的关爱,甚至对你们有所误解,实在是愧对你们了!这也应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父母疼儿女像牛毛那样多,儿女疼父母没有牛毛那样长!惭愧,惭愧呀!尤其读到父亲描写母亲临终前的情境,真是历历在目,悲从中来,父亲母亲的伉俪情深,让我肝肠寸断!


      好在历史翻开新页后又前进到了新的里程,父母亲曾经的坎坷人生,已不再重演。现在政治宽松清明,社会文明进步,民众安居乐业,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同尽沧桑一梦间!又可曰: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请你们在远方的天国,继续安享天年吧,我的父亲母亲!


     (说明:因父亲字迹龙飞凤舞,实难辨认,故以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代之。至此,《我的父亲母亲》已连载完毕,借此机会对文学沙龙主编、编辑和对此文给予关注的文友,表示衷心的感谢!——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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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子(枫叶丹)

编       辑: 阿 静    雪 儿     河汉女

       传: 黄龙  大漠烟云   老道士  静水流深

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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