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科研与经验,探讨自然启迪性研学展示的理念与实践
在过去的几年之中,我和我的团队承担了几个自然科学类博物馆的研学活动/课程拓展。在越来越体悟到研学对于中华民族长远发展的重大意义的同时,也越来越增添了困惑 ——研学到底是什么?研学究竟怎么做?本文就结合我个人科研工作经历以及博物馆展览设计尤其是自然博物展经验,探讨我对研学的探索、认知和实践。
对研学的认识
时下如此红火的研学到底是什么,我们在自然中心®的理念框架下进行了专门的研究。我们到目前为止的认识是:
研学重在“研”字
对于研学,咬文嚼字,“研”,即研究,“学”,即学习,合在一起为研究性学习,国际上统称“探究式学习”(Hands-on Inquiry Based Learning(HIBL))。
我们认为,“研学”重在一个“研”字。“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研究,而是让研学参与者(学生)在过程中体会、体验和探究(科学主题),“寻找未知”,从而激发好奇心,培养科学探究、建立关联,科学思维的能力,以及建立科学态度等。
2研学,古已有之
中国自古就崇尚“研学”,但我们的先民称之为“游学”,从春秋战国时期的各国士子的游学,到以后历朝历代学子们所推崇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式的学习,其中与今天提倡的“研学”有着许多异曲同工之处:
·走出了固定的教室和脱离了循序渐进的固定的教材;
·拜五行八作的各式人等为师,拜大自然为师,去学习多种多样的知识和本领;
·无论游学的本人主观上是否清晰地意识到, 这些游学都具有研究性学习的成分, 而且需要本人更高的主动性和更强的探究式学习能力。
无论中外,博物馆一直以来都在做“研学”
上个世纪90年代,我还在自然博物馆当古生物学研究员时,曾开发了地球观察(EarthWatch)在中国的首个古生物发掘和研究项目。
当时,来自世界各地的古生物研究铁粉,自掏腰包(考察和发掘等费用)参与项目。这个按照博物馆专业标准进行的发掘和考察,其实可以被认为是为成年人准备的“豪华”研学。
项目严格规定:
· 必须有至少两名资深科学家全程指导和把关所有的科学活动;
· 必须配备一名被称作“妈妈”的后勤管家;
· 所有的参与者必须接受事先培训。
左图:EarthWatch在宁夏的同心县发掘
右图:在广东南雄进行白垩纪恐龙考察
EarthWatch将其使命阐述为:“使世界各地的人们参与野外科学研究和教育,以促进对维护可持续自然环境的理解和行动”。从一定意义上而言,这与今天我们正在从事的自然博物馆的研学具有相同的目标和方法。即自然科学“研学”活动,要从“研”字出发,要有专业人士的指导,即做到“与科学家同行”,在科学家(专家)的指导下“寻找未知”。
例如,在与EarthWatch共同开展的化石挖掘中,关于化石产地的研究,科学家需要通过判断化石埋藏环境(岩性、岩相、动力),进而通过地层对比的方法,推断出所处时代,接着是化石鉴定,包括埋藏状态、结构特征,以及鉴定方法等。其中关于科研问题的讨论,是科学考察中必不可少的,无论是在workshop,还是在往返考察地的路上……
这些都成为对学生(同行考察者)最好的专业指导。在同心地区发掘时,学生们每一步都在模仿同行的科学家,包括带的工具和行装,他们学着提出大量问题,并进行热烈的讨论,提出的问题包括,“从岩性上如何判断当时环境?”,“化石是动物身体中哪部分的?属于哪一种?哪个动物群?怎么确定的?”,还有“如何通过动物群对比判断时代”等等。真的是科学家想什么,他们想什么?甚至在广东南雄的恐龙脚印发掘中,学生们提出了当地红层不是氧化环境的推测……
在这个意义上,这或许与今天我们正在从事的自然博物馆的研学具有相同的目标和方法。其实,在研学这个概念正式提出以前,中国的博物馆界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同样的事情。
如果接受理想学校教育的终极目标应该是“培养学生批判性独立思考的能力,并为终身学习打下基础“这个理念,以及优秀的博物馆的核心价值是提供以物为基础和以展示为核心手段的终生学习平台;那么研学的核心追求是否应该是参与者能够有机会自己去实践这些目标?
诸如:
· 以物为基础的学习和观察能力,学会在观察中提出质疑;
· 逐步增强关(级)联能力,从简单的一步关联到更复杂些的关联延伸,多向关联, 在关联中比较和反思,建立逻辑和空间框架等等;
· 将不同的学科分支交互融汇,在已有的基础上创建尚没有的方法;
· 实现学校教育与社会、与实际生活的衔接,让知识社会化、生活化;
· 使研学成为实现基础教育与社会实际真正结合的有利手段;
这些目标和方法与具象的知识无关,但又必须通过既具体又吸引人的真实程序(实践)去实现。博物馆则无疑成为了满足这一要求的理想场所之一,而展览则成为研学教育的重要载体。
近几年我们接触到的展览项目中,几乎每个都与研学有关。从这些经历中,我总结出了几点想法:
展览应重视其社会责任,与对观众生活态度的引导
展览肩负着社会教育的重任。博物馆研学工作者,应树立起以物为中心科普教育和与社会连接的启迪性教育责任。这一教育责任或目标无形的增加了设计规划者的难度,与其他社会科普教育不同,这一类型的社会责任感更加突出。而过去很多自然类展览是以书本为模板的,大量的“分类学”、“地质学”的科普展示,很少涉及与社会生活的连接。设计者往往以“这是什么?”为模板或考虑问题的核心,而不过多考虑该展示对社会的真正作用或意义,更很少考虑如何完成社会所赋予的责任。
展览应注重对观众生活态度的影响。服务于研学的展览,不应将着眼点放在知识内容上,而应考虑这个展览能否对观众(特别是青少年观众)带来思想上的触动,对生活态度带来影响,甚至达到对行为的改变呢?总之,展览应以社会(教育)责任为出发,以对观众的生活态度(观念)的影响与启迪为目标。
科研、研学与展览的关系
了解科研、研学、展览三者的关系,需先来了解一下,科研与研学的关系。在我们看来,科学研究在探索未知过程中所应具备的科学思维、方法,正是我们谈论的“研学”的目标素质教育所应具备的,这就是科研与研学的关系。而展览,尤其是自然科学展,往往是集合科研的“寻找未知”目标以及研学提升“素质教育“的目标为使命,以专业知识为理论基础,借助特有的展览语言,以艺术范式展示出来。
这一点,从前面谈到的EarthWatch科研案例不难看出,公众参与的科研项目,博物馆展览展示的规划与设计,都有着与研学相同的启发和提高公众科学认识水平,提高全民素质的社会目标或作用。
展览规划设计应以观众为出发点
2003年,我曾经有幸同加拿大RCI公司共同为中国地质博物馆“地球厅”进行规划设计。包括展陈大纲撰写,展览设计及布展施工。可以说,这是国内第一个引进国际团队布展的展览项目。RCI国际团队在整个展览规划设计中,便充分体现了以观众为中心或出发点这一准则。
以展览大纲的撰写为例。我们都了解,国内博物馆展览大纲一般都是根据展览主题,结合展览(故事)线索,对展示内容加以梳理、提炼等,总而言之,我们的大纲多以内容为出发点进行撰写。而国际展览大纲并非如此,“地球厅”展陈大纲撰写,则是以观众为出发点,从观众的观展感官体验的视角进行大纲编撰。
中国地质博物馆“地球厅” 图片源自网络
展览规划前需要确立研学教育规划
展览设计不仅需要以社会责任为目标的规划,同时需要以素质教育为主线的研学规划,且研学规划应该是展览设计的基础。
展览应首先确立以社会教育为目标的研学教育规划。在此基础上,设计者要始终坚持以人(观众)为本,进行展览设计,换句话说,展览设计者要做到“想观众之所想”,“思观众之所思”,达到展览设计者与观众持相同的目标,运用同一支笔(相似的思维与方法)书写“笔记”(展览设计)。
刚才谈到的中国地质博物馆“地球厅”的设计中,我发现在展示地球板块运动的展项中, 首先出现的不是“板块运动”,而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自行车链条”?这是什么设计原理呢?对此,设计师解释说这是因为,展示板块运动的目的是为了让观众了解和理解地球上的诸如火山和地震等地质运动的成因。明确了这一目的,他认为如果观众对较专业的“板块运动”弄不懂,就不要提下一步的启迪或影响了。所以他认真观察了与板块运动相接近的当时人们普遍的社会活动和物品,而自行车(链条)就成了“板块运动”二次解读新的展项内容了。
左图:地球“板块运动”构造示意图 图片源自网络
右图:自行车链条 图片源自网络
当然,要想将展览打造为博物馆“研学”的坚实支撑,除了以上几点外,还有一点不容忽视,即重视展览的时代性,避免与当代研学教育(中小学教育课标)教育的冲突。
作为一个展览规划设计者,我们很明确的理解想要达到这些目标,博物馆所需要承担的压力。要想真正地做到这几点,对展览规划设计团队、研学团队和博物馆团队的领导、专业和运营都要求非常高。
对已有展览的研学修正与拓展
要充分利用已有资源,但在很多的情况下,现有展览提供的资源很有限和差强人意。但改造和提升是个复杂的问题。对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巧妙的整合和利用资源、开发探索未知的“热点话题”。
案例1:正佳自然博物馆发掘现场研学改造
(关键词:巧妙的整合和利用资源、开发探索未知的“热点话题”)
正佳自然博物馆的发掘现场很受孩子们喜欢。受限于有限的空间,每批参与者在这个空间停留的时长只有60分钟,其中在化石坑中实际操作的时间只有35分钟。大部分孩子在离开发掘现场区时仍意犹未尽,而且展览和活动的设计就包含着一个比较和研究每个人所发现的化石的环节。因此,我们为这个已经在运转的体验活动区编制了一套可以长达两天的研学课程。
这个课程的创意性和个性化指导理念是,将这个发掘区的每个元素充分地向“外”延展,既是空间的扩展,也是时间的延伸,包括给参与者留2项“长远作业”——什么时候高兴了,就可以回到博物馆继续完成。
我们并编制了四套供教师、学生共用的教材资料,又是详尽的课程——活动程序,还是在现场的活动指南的活动资料。经过LORD研究和参与的国外研究性学习项目中我们发现,教师的重点应该放在正确的引导学生的思维,而不是传授知识。因此,我们的研学教材为老师提供了大量针对此研学课程、结合馆内展览资源的专业资料,减少教师的压力 - 即不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准备课程,或自己寻找专业资料,可以运用这个时间来准备如何更好地与学生沟通和引导。同时,我们也为学生准备了具体的引导性极强的活动手册、活动资源以及背景资料,进一步帮助达到研究性学习的核心目的。
其中,“重现恐龙”的课程是一节入门研学课程,让学生初步理解科学家如何研究和考虑发掘出来的恐龙化石,以及如何为这些远古生物“复原面貌”。在入门课程中,我们将科学的思维呈现给学生,再通过进一步的个人和团队实践活动来加深理解和兴趣。这节课程是一系列发掘现场课程的一部分,帮助学生培养或建立基本的科学思维。科学的研究过程是复杂的,需要考虑到各种因素,需要有辩证和灵活的思维 – 科学家需要根据新发现的证据来修改甚至推翻过去的研究和思维。其实,这些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和社会工作中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接下来,通过一系列复杂程度递增的研学课程来帮助学生建立一种灵活和科学的思维方式,从而更好地将方法和知识运用到今后的生活、学习和工作中。自然中心将这种方法命名为“剥洋葱”法。即我们希望能通过即先将“洋葱”剥至其最核心的理念、方法和思维,再一层层的将起复杂的外壳(不同的考虑因素)穿回来,最终达到多方面、多角度地考虑和处理问题和事物。
新的展览,如何做研学?
案例1:正佳广场雨林馆自然中心展区研学展示
(关键词:“踏板式”延展思路)
自然中心采用了“踏板式”延展思路去链接展品与研学,即,在策展时就要为“极大延展性”预设出资源(以展示为主)、内容、方法的延展可能性,包括方向、方法等。同样重要的还有展品的设计和展示要具有能够体现研学的理念和可以作为方法指导的要素,从而使博物馆的展示真正成为良好的研学资源。
在正佳雨林馆自然中心展示空间中,我们设计的每一个展项都是“踏板式”思路,为后期的研学和连接展品拓展留下了伏笔。比如,我们设计的“吃货的构造”展项,用几个例子为观众生动活泼地展示了动物如何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和食物)而演化出了不同的结构。这些结构可包括又软又灵活的鼻子(貘)、特殊的爪子(艾艾狐猴)、舌头(变色龙)和嘴。以此展项为踏板,我们可以进一步延伸出众多研学课题或延展展品,更进一步地探索动物结构和适应环境(食物)之间的关系,例如从新陈代谢、消化系统、牙齿等等。
因此,我们设计了“吃货的构造 - 探秘鸟嘴的演化”研学课程,通过模拟竞争食物游戏来比较鸟喙的设计,从而理解如何运用科学的思维来理解鸟喙多样化的原因(即适应环境和生存、演化的过程)。此课程不仅充分利用了正佳雨林馆自然中心®展示空间中的踏板展项 – 吃货的构造,还结合了雨林馆中的其他资源– 观察不同活体鸟类吃饭!由此开始,我们整合整个雨林馆的资源,开发了一系列的“吃货的构造”研学展项。
正佳雨林馆自然中心展区
正佳雨林馆自然中心展区“吃货的构造”展项
案例2:三峡工程博物馆好奇水电(研学)中心
(关键词:好奇,水循环)
另一个案例则是我们近期设计的三峡工程博物馆的好奇水电(研学)展厅中的“好奇水电之旅”展项。首先,我们确立了这一展览的研学及展览目标,即通过寓教于乐,深入浅出的展示方式,让观众(重点为研学青少年群体)对水,水动力,水的地球大循环,以及水力发电……有清晰的认知和了解,并确立保护地球自然水资源的环保态度(理念)。
根据这一目标,我们充分利用展厅大型且较高的斜墙,运用2.5D平面风格,建立了“大型水循环立体抽象艺术创意壁画”,从观众所熟知的城市生活出发,通过好奇拟人的手法,将长江幻化为城市街道,一滴滴水成为这座长江城市的“公民”,在长江“城市”中行走,来到水库,穿越大坝(图画中用楼的形式表现)。图画中也要体现各种长江周边的设施,用同一种风格表现出来。有工程师在继续建筑各种大坝(影射长江支流正在建设的大坝),最后表现出水走出大坝,往下游“走去”,并体现出从大坝中“走”出的电,正输向远方。
三峡工程博物馆“好奇水电”展厅透视图
“大型水循环立体抽象艺术创意壁画”参考图
开馆在即,防疫关键时期如何保障观众参观?
(戳图了解一下)作者:自然中心 关键
编辑:大侦探#大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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