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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贝利:《论崇高》(1747)

陈荣钢译 译窟 2022-07-27

刘永国(Yoo Youngkuk,1916-2002)《山》,韩国国立现代美术馆藏

论崇高
An Essay on the Sublime
 
作者:约翰·贝利(John Baillie)
译者:陈荣钢
 

【译按】节译自同名著作第一节。这篇文章作于1747年,10年后的1757年,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的经典研究《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A Philosophical Enquiry into the Origins of Our Ideas on the Sublime and Beautiful)才问世,而17年后的1764年,康德(Kant)的论著《论优美感和崇高感》(Observations on the Feeling of the Beautiful and Sublime)才问世。本文建基在对朗吉努斯(Cassius Longinus,213-273)唯一传世之作《论崇高》(Perì Hýpsous)的讨论之上。这篇文章曾于1953年由加州大学出版社出版。如果对「崇高」的美学话题感兴趣,除了可以阅读朗吉努斯的《论崇高》、康德的《论优美感和崇高感》和这篇文章之外,还可以阅读其他18世纪的英文著述,包括约翰·丹尼斯(John Dennis)的几篇文章和其他同时代的论文,这些论文收录在文集《崇高:英国18世纪美学理论读本》(The Sublime: A Reader in British Eighteenth-Century Aesthetic Theory)之中,于1996年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

 
我们现在要讨论那种真正优秀且伟大的写作方式。这种方式属于每一位尊贵、高傲和全能的天才。

没错,我说的是崇高(sublime)。也许你要告诉我这很难去谈,我承认,尤其考虑到我们已经有一位伟大的作者谈论过这个问题了,他的写作获得了时代的认可。而且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已经穷尽了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因为我相信「回归骄傲,那思考岁月之美德的人」(译注:贺拉斯语)。
 
朗吉努斯(Cassius Longinus,213-273)把他论文取名为《论崇高》(Perì Hýpsous),但纵览这部著作的全部内容,就会发现他并没有把自己局限在对任何一种特定写作方式的简单阐释之上。在他的论文中,有些部分关乎象征的风格,有些关乎悲壮的风格,还有些部分关乎我所谓崇高的风格。

然而,该论文的大部分内容都在谈论一般写作的完善方法,而不涉及任何特定的种类。每种不同的写作方式都有其独特之处,也必须有不同的原则。因而,分别论述它们将是更明智的做法。此外,朗吉努斯完全忽略了「什么是崇高」的问题,把崇高当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很愿意承认,当崇高的事物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会受其影响(affected)。可是,我们通常会在这个话题上形成精确、清晰却完全错误的看法。

崇高不同于象征和悲壮,却经常被混为一谈。因此,批评的真正任务是界定每一种写作的界限,并规定各自恰如其分的区别。没有这种区别,就没有合理性可言,也就不会遵从作品所属写作方式的法则或规则。但在确定规则之前,我们必须先确定方式。比如我们必须先知道什么是历史,然后才能知道历史跟小说和浪漫主义有什么不同,也才能对它进行评判。
 
因此,崇高的规则离不开回答「崇高是什么」的问题。朗吉努斯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尚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由于写作中的崇高不过是对自然崇高的描述,我将从对自然之物的崇高开始讲起,随后我将把它应用于写作。
 
很少有麻木不仁之人在第一眼看到真正崇高的事物时不被打动。每个人面对宏伟之物时,都会受到某种影响。这种影响拓展了这个人的存在,将他拓展到了不起的程度。因此,面对天堂,灵魂被提升,并将自己延伸到更远大的场景和更广袤的景色之中。在一种崇高的宏伟激情中,这个人离开了狭隘的地球,从一颗星球到另一颗星球,整个世界映入了眼帘!这就是「崇高」。
 
因此,凡是能使人的心灵(mind)达到伟大的境界,并使其翱翔于地球母亲之上的事物,都可以称其为「崇高」。也因此,心灵因意识到自身的广袤而感到欣喜和自豪。崇高之物获得了崇高之名。
 
因此,这种「崇高感」将一直影响着我们的正确判断。因为无论我们在哪里感受到崇高,我们都确信那里一定有某种崇高的东西。但是,尽管我们承认崇高的存在,我们却常常不知道是什么构成了这种事物的宏伟,也不知是什么赋予了它们这种拓展心灵的力量。

我们敬崇高,犹如敬神灵——它充满、扩张着我们的灵魂,我们却无法深入内部探究它的本性(nature),也无法界定它的实质(essence)。
 
经验告诉我们,没有什么能比广袤的风景、山脉、天空和浩瀚的海洋更能产生这种升华(elevation)的感觉,但这些东西为什么能影响我们呢?

我们看到小溪潺潺,哪怕它表面温润如玉,甚至比尼罗河和多瑙河更加清澈,我们却不能像目睹了滔滔江河、汹涌海洋那般感到升华的快乐,这是为什么呢?

纵然鲜花盛开的谷涧和苍翠欲滴的山丘令人神往,却不能像重峦叠嶂、直达天际的阿尔卑斯山那样填满我们的灵魂——在它面前,又怎能不透过天空的澄澈和醉人的蔚蓝而心生赞叹?霞光万丈中,无垠的天际线从四面八方延伸到夕阳西下的地方,我们的灵魂会被放大,再将自己延伸去往那广袤无垠的远方。
 
所以说,难道不正是由于这些自然之物的浩瀚,才使我们得以升华?难道我们不应该审视一下自己狭隘的心灵,以确信只有宏大的事物才能升华到这种崇高的境界吗?
 

灵魂自认为存在于她所感知的一切事物之中,但她的浩瀚或多或少受到了限制。宇宙的存在是上帝的崇高属性。那么,当灵魂沉思于天际时,她将行星纳入胸襟,与宇宙同在,和日月同辉,这时她必想象自己接近了宇宙存在的完满,因为灵魂飞升出了狭窄的房间,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就这样,灵魂扩展了她自身的存在,使她产生了一种高贵的自豪感。正如朗吉努斯所言,难怪这时的灵魂会设想自己会有更大的作为。但是,纵然意识到心灵的广袤令人喜悦,却只有本身广袤的事物才能唤起这种意识。无论灵魂的实质是什么,只有感觉使心灵了解自己,洞悉自己的能力(faculties)。
 
快速的物体引起巨大的感觉,巨大的感觉又使心灵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小气的场景绝不会产生这般效果。小气的美也能使人愉悦,但它绝对满足不了灵魂。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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