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到过的这个佛国，却被人看作一堆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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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到过的这个佛国，却被人看作一堆黄土！

Original 无畏无畏的旅行 2021-03-27

狂风肆虐的库尔勒

新疆的安检可能真的比哪里都多，从库尔勒火车站出来要排长长的队伍过安检。我在站内等待前面的人快走关了，才最后一个过安检，起码不用晒太阳。

库尔勒唯一的青年旅社就在火车站前行不远处。很明显得看出这个一个招待所改建而成，残留着原来的痕迹，甚至不少房客也并非旅行的人。前台的阿姨身着保安服，让我误以为走进了派出所。窗外狂风呼啸，屋内冷清寂寥。

可是就是这里，大名鼎鼎的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伊弟利斯·阿不都热苏勒也是常客。老板李哥出现了，他指着电脑上他和伊弟利斯的合照自豪地跟我讲述他们哥俩的故事。

楼兰、尼雅、小河这些具有世界性意义的考古发现，伊弟利斯均作为主要成员参与。1980年和2006年两次日本NHK电视台拍摄丝绸之路的纪录片，伊弟利斯也都是其中最主要的人物之一。

伊弟利斯在小河墓地（图/新华网）

李哥早年是一个探险家，后来年纪渐大，就租下这层楼，改造成一个青年旅社。与伊弟利斯这样大名鼎鼎的考古学家相识，让他更加清楚那些当地人看起来只是土堆的遗迹的重要性。比起带人去博斯腾湖和沙漠里打卡拍照，他更喜欢带着“懂行”的人去七个星佛寺遗址和博格达沁故城。

李哥展示和伊弟利斯的合照（图/无畏）

特别是外国人，对七个星佛寺更是情有独钟。他回忆带过一个韩国首尔大学的研究生去七个星佛寺，韩国研究生看到遗迹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他在韩国老师，倾述他的兴奋之情。

李哥让我看那细小修长的佛像下身，说这根本不是中土之人。又看那壮实的佛塔基地，那本是天竺之物。当然，我也知道七个星佛寺，只因为这里出土了吐火罗文A的《弥勒会见记》。

唐僧吐槽过的地方

进客运站，仍然要排长长的队过安检，上了一辆开往七个星镇的面包车。车窗外仅是黄土，七个星佛寺遗址就在距离库尔勒城外30多公里的国道旁。路旁硕大的“七个星佛寺遗址”红字告诉我应该下车了。对很多当地人来说，这里仅是有一堆黄土。

大门紧闭，我以为这里也是因为周一关门，凑近一看，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一人30元，打电话”，接下来我就拨通了这个电话号码。接着走出来一位阿姨，打开大门，领我进去，我交了30元，她让我慢慢看。接着她就回到导览车上，继续睡午觉。很显然，现在在这个世界闻名的遗迹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这个阿姨。

遗址大门紧闭（图/无畏）

这块地方在行政区划上现在属于焉耆回族自治县，在古代，《汉书》里把这块地方就叫做焉耆国，其国都就在离佛寺遗址不远的博格达沁故城。这个地方一直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道，古代著名的背包客法显和尚，还有更家喻户晓的唐僧玄奘都在这里借宿歇脚过。还在他们传世的游记《佛国记》《大唐西域记》里面都记录了这个西域古国。

北大寺（图/无畏）

这个佛寺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大寺西边的佛堂还可见高高的阶梯。古时，人们应该登上这阶梯来拜见回字形佛堂中的佛祖，佛堂左右还有留下一排佛龛的遗迹，是否里面就供奉着其他的佛祖菩萨呢？东边是一派僧房，法显和玄奘是否就在当时就在这里借宿过呢？

佛堂（图/无畏）

僧房（图/无畏）

在北边还有一个讲经台。在高昌时候玄奘大受欢迎，在高昌的佛寺里开讲座讲《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不过，在焉耆的佛教主流是小乘，而法显和玄奘都是大乘，这样一来，他们在这里就不太被待见了。法显吐槽说，这里人素质低（“不修礼义，遇客甚薄”），玄奘批判说治安差（“国无纲纪，法不整肃”）。估计在这里，玄奘没能被热情邀请去开讲座讲佛法吧。

大唐西域记中描写焉耆的部分（图/无畏）

还有一个很不同的，这里讲的话自然跟东土完全不同。如今寺庙里挖掘出来的泥塑人像和壁画可以告诉我们，这些人有欧罗巴人种特征，有的浓眉大眼，但是又看到一些有着中土人士才有的细长的柳叶眉。不过，他们讲着一种印欧语系语言，词形有复杂的曲折变化，用的是来源于印度的婆罗米字母。这种语言称为焉耆语，又叫吐火罗文A。

婆罗门泥塑（图/无畏）

洞窟中的壁画（图/无畏）

季羡林老师在留德十年的时候就被吐火罗文学者西克教授（Emil Sieg）相中，软磨硬泡让季羡林成为自己的弟子，学习吐火罗文。不过，1964年季羡林回国之后就没用上。

1974年，在千佛洞附近，农场工人发现了吐火罗文的文书残卷，被放到了新疆博物馆保护起来，不过没人能读懂。80年代初，副馆长李遇春把这44张88页的残卷交给季羡林破译。季羡林赶紧找到当年从德国带回来的吐火罗文书籍和学习笔记，重拾吐火罗文。最终他翻译出了这份吐火罗文的《弥勒会见记剧本》，在国际吐火罗文学界名声大振。

季羡林手持残卷（图/网络）

新疆博物馆的《弥勒会见记剧本》残卷（图/无畏）

吐火罗文估计法显和玄奘应该都不懂，那么他们应该用佛教的共同语言梵语或者巴利语交流吧？

往寺院北边再走几百米，就到了洞窟区，这里有11个洞窟，依山而凿。可惜现在全部锁上，没有开放，我只能在展厅里看到这里奇妙的壁画的照片。这里是新疆仅有的佛塔、佛殿、讲经堂、僧房、石窟全套设施并存的建筑群遗址。

七个星千佛洞（图/无畏）

从遗址走出，我仍然用着我的想象力去重塑这个小乘佛教盛行，满大街是高鼻梁深眼圈的僧人，突然进来几个奇怪的中原背包客和尚，焉耆人会多么诧异，法显和玄奘会多么惊讶。也许他们还争论过，到底度自己就好（小乘），还是要度世人（大乘）？

眼下我这个背包客，还要赶路回库尔勒。还好等了10几分钟，就在国道上拦下一辆开往库尔勒的面包车。司机大哥见我从七个星佛寺遗址走出，笑话我，说：“我们当地人看，那就是一堆黄土，有啥好看的？浪费你的时间！”

人们眼里的一堆黄土（图/无畏）

让世人知道这不是一堆“黄土”

我讲了一个故事，100多年前，敦煌的王道士守着一堆残破的经文，还有一个个破烂的石窟。后来斯坦因来了，伯希和来了，还有其他国家的探险家、学者也来了，从王道士手中买走了海量的文书残卷，刮走了珍贵的壁画雕像。所以，现在敦煌的文物遍布世界各地。

后来，世人大骂王道士是卖国者，大骂那些外国人是强盗。当时，中国人口当时有三四亿吧，却根本没人出来保护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说到底，当时的世人，只是认为那些是一堆“黄土”罢了。

可是为什么世人会认为这是“黄土”呢？当时还没有专家用普通老百姓能听懂的“人话”去介绍这堆“黄土”，也没有人去把这些“人话”广而告之。

如今，起码敦煌的莫高窟已经大为不同，洞窟开放给世人参观，而且进去洞窟都有一位专业的讲解员告诉大家这幅画画了什么，这个像是怎么刻出来的，国宝又是怎么被偷走的。转弯一圈下来，附近甚至有《敦煌盛典》《又见敦煌》这样的实景舞台剧让大家观看，告诉大家一条回到过去的路。了解了这段过往，世人再也不会认为敦煌是黄土堆了，甚至义愤填膺，批判起过去无知的世人。

《又见敦煌》剧照（图/网络）

可是，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像敦煌那么幸运。七个星虽然开放了，却只有一个看门的阿姨，参观甚至要打电话，当然更不要期望有什么讲解员告诉大家过往的历史，所幸的是还有一个展厅做简单的介绍。

是领导不够重视？还是财政预算不够？要发展经济生产还要传播本来就是非营利的历史文化，我们的政府责任太重了吧。

我突然想起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尤努斯（Muhammad Yunus）所提倡的“社会企业投资“（Social Business），这样的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和推广，是否也可以吸引外来的社会企业投资？也就是一些关心文化的社会人士的投资呢？

所谓社会企业投资，就是例如我投入100万，到企业盈亏平衡点的时候，可以抽回100万，然后再可循环式地投入另外一个为解决社会问题的社会企业，这样的社会企业不分红。

这样，区别于传统的捐款慈善，这样非营利性的活动又可以按照企业一样高效率运转，而遗址又不会因为追逐商业利益而庸俗化，同时用更好的待遇吸引更好的人才，培养更好的传播团队。这仅仅是我的一个小想法。不管什么方法，都要让世人知道，这里不是一堆”黄土“。

无畏

2018年5月15日

新疆库尔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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