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中）
第460片树叶儿
6
后来回望这一段在工厂的经历，虽说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但是感觉上几乎就是大半辈子呢。她知道是因为那两年，正是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啊。
说到青春的难忘，也许是因为很多人，就是在青春里，才开始情窦初开的吧？
后来在很多场合，或者看书看电视，碰到有人说起青春啊初恋啊之类的字眼，她总是闪过当年的那张青春的脸庞。
嗯，是的，算起来他应该就是她的初恋了吧，但是转念想想，好像也并不能算是的，因为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对，他肯定不知道的。
刚开始她也不习惯自己，怎么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想到他，有时候期待在什么地方会意外地撞见他，会议室，大门口，饭堂，哪怕就算是厕所门口呢。
有时候却又担心会遇上他，其实真的遇见了也不会跟他说多少话的，但是看到他的神情和动作，甚至他说话的声音，她都觉得好。
有一次她的科长在边上跟车间里的阿姨开玩笑，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好的原因吧。
7
他肯定不知道这些，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有一阵子只要他出差了，她就在桌上的台历里画上一朵小小的简单的梅花。
过去一天就画一朵，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厂里，就在那天画的梅花朵下加上几支树枝。
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有一天的台历前后少了两张，就有点生气地问了办公室的所有人，是科长顺手撕了写便条的。
她红着脸跑去冲科长说，请你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写东西随便拿张白纸就可以的。
科长被她吓到了，好像不至于吧？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就缓和了语气说，我的台历用完了要给我弟弟呢，少掉了他会跟我闹的。
科长哦了一声，眼神里还是有一团古怪的疑惑的意思。
她就想，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呢，反正只要你不瞎撕我的台历就好了。
8
其实那时候他们已经算是熟悉的了，虽然倒也没怎么说过太多的话。
她有时觉得他也许是喜欢她的吧，觉得他看见自己时的目光是亮的，笑容也是更多更彻底的，可是他为什么不跟他多说一些话呢？
他是干销售的嘛，看他平时跟同事们聊的那么起劲。
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吧，他可能对谁都是这个样子的，他就是个热情的热嘈的人，是我自己瞎想呢。
她就想啊，到底怎么办呢？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会是什么事呢？唉，算了，不想了，以后还有那么多年呢，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啊，管他呢，等到了以后再说吧，等真的发生了什么再看吧。
那时候的同事们之间相处，要比后来的单位好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对也要简单得多。
销售科的人每次出去一趟，总不忘记给大家，特别是行政线上的人带点儿小东西，有旅游纪念品呀，各地的风味小吃呀，一套书签一串钥匙扣呀，送过来接过去的，无形中增加了彼此的情感。
9
有一次他从上海回来，兴师动众地抱着个纸盒，跑过来发东西，搞得像是单位里分发福利。轮到她了，他口气轻松地说，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把你的落下了，回头再给你呢。
她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心里却是酸溜溜的，身边的同事在谈论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等到分发完了他又去了其他的办公室，然后，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他过来。
她忽然难过起来，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对他的种种，等于就是一个讥讽呢，像有个透明的空气人站在她面前，给了她几个耳光，结结实实的疼，还要忍住不能喊出来。
她觉得人啊，其实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下班的时候，正要锁门出来，他跑过来老远就喊她的名字了，她锁好门靠在墙边看着他过来，他显得有些兴奋，有是忐忑的，甚至她感到他还是害羞紧张的。
他说在上海的南京路上看见的这个，你总是穿深色的衣裳，换个风格试试肯定更好，女孩子嘛就是要多姿多彩才好。还有这个小石头，蛮好看的，不值钱，也送你，你可以做成小挂链呢。
他都没等到她说什么，慌慌地走了，仿佛偷了厂里的什么东西，既害怕被人发现，又急着要带回去的样子。
他弄得她也紧张起来了，仿佛她和他是共犯，因为得逞了，所以必须赶紧安全地撤离现场。
10
多少年过去了，她还记得那是一件粉红色的长裙，和一枚墨绿水亮的半弧状小石片。
她不懂衣服的质地和石料的材质，但是看上去摸上去都是那么服帖，有着细微的暖意。
虽然它们只是在她手边停留了短短的一夜，她也不曾拆开过那件长裙，抖落了比照着穿了。但是她始终记得那个款式，很多年以后，她调来现在的这家商城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件几乎是同款的裙子，但是已经明显地不能穿在自己身上了，颜色太艳，样式也是特别土气乡气了。
第二天中午下班的时候，她像做贼一样地跑过去，幸好就是他一个人在，她喊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来见是她，顿时就笑了，站起来说你找我呀？
她请他跟她过来一下，还给他送的礼物了，她说谢谢你啊，但是我真的不能收，太贵重了，而且我也不需要的。
11
后来她回想这一幕时，就是想不起来当时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能是因为当时自己一直没敢正视他，她害怕自己随时会改变了主意。
对了，她还记得当时，正好有一只棕白想间的小狗忽然冲了过来，在她跟前站住了，自己转圈追尾巴玩儿。
是厂里财务科的大姐带过来的，大姐那么欢喜那只小狗，人前人后地唤它，乖乖长乖乖短的。它也神呢，好像听得懂她的话呢，惹痛地脚前脚后撵着她，汪汪地叫唤了。
2017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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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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