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公众号能养活自己吗？

这是经常有人问我的问题，很难回答。

怎么说呢，起初我完全没想过靠写公众号能养活自己，那时我有本职工作，写作只是收入可疑的业余爱好；等到失业之后，我不得不靠写作谋生，但即便如此，给媒体撰稿所获得稿费也有保障得多。

当时我根本不抱希望能有多少赞赏，流量收入想都没想过，是直到失业后，觉得这点小钱也好（每月能有五六百），才去补了手续——要经过认证、对接账户，腾讯才陆续把之前的流量收入汇到我账户，原先我一直拖着不想办，也是嫌麻烦。

如果既不付费阅读，又没广告，那就只能靠读者自愿的赞赏和流量分成了。这样每个月能有多少呢？我也试过：在失业之后、开始接广告之前的半年里，公众号每月的赞赏平均不过三千出头，大抵也就是给媒体写一两篇稿子的稿费。这基本上也近似“用爱发电”了。

去年9月17日去教培机构兼职、11月14日起接广告后，应该说我的经济境况一度有所好转了。平常每月的赞赏、流量收入都比去年那会翻了一倍，更重要的是接了广告，从今年3月起，广告收入就超过了赞赏收入——被封号半个月的月份除外。能不能养活一家老小且不论，养活自己是没问题了，不论如何，毕竟也没比时局下的其他人更惨。

到了今年5月16日，在教培风暴下，兼职又没了；不出半个月，连公众号也受广告文案的牵累被封号15天，这还没完，到8月又再被封15天，这日子真是过得如履薄冰。幸好，8月5日起，我到中欧商业评论上班，现在，至少养家糊口是无虞了。

虽然我在开始写作之后，也很认真地更新（几乎每天），但它能到如今这样，一再证明了“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起初没想过能有多少人爱读、读完能赞赏，没指望它能养活自己，更没想到它一度竟成了我（以及全家）的主要收入来源，自己都没料到的是，我竟然维持这么高频的更新节奏，也就这么过来了，虽然时不时地，我也会觉得累。

现在，我有了一点流量，但好像还没掌握“财富密码”——尽管每次有文章惹到读者不快，总有人或是失望、或是愤恨地说我写的是为了流量，但就算这点流量有点用，至少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兑现它。

我算过，一篇阅读量1万的文章，底部腾讯自动植入的程序化广告，大致给我带来的流量收入是30元上下。如果写3000字就为了赚30元，那也不免太低效了，市面上任何一家媒体的稿费都不可能低到这种程度——就算没千字千元，好歹千字百元总有的。

我没花过一分钱买粉、买转载、加阅读量，数据全部是真实的。我本来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有几个广告主在投放前要我保证不会刷量，我还诧异，自己写着玩的，刷量岂不是自欺欺人？当说到自己关注数都是自然积累起来的时，一个在我这投放茶叶广告的品牌主说：“那你不容易。”

有次和一位编辑朋友谈到现在自媒体的标题为了流量，都费心思取得很抓眼球，我说，这方面我没有洁癖，给媒体的稿子，标题随便编辑怎么改。他答：“我看你还是有洁癖的，任由编辑改，只是因为你脾气比较nice，但你自己公众号上的就坚决不愿意——在有‘新媒体不良积习’的我看来，你公众号文章的好多标题都太‘硬’了。”

怎么说呢，互联网行业有句老话：“只有你为用户创造了巨大的价值以后，才敢消耗一点点。”我不想让读者反感，因为我自己就对震惊体的标题反感，不过更多的可能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读者是不是反感不得而知，但如果自己都不舒服，就没法写下去了——何况我有一种“即便老脸不要，也未必能换来几个钱”的预感。

希望大家见谅的是，对我来说，广告收入是当下为数不多能保障这个公众号持续稳定收入的来源之一了，而且这是广告商而非读者付钱。当然，我也知道，很多人还是难以接受——有时是难以接受广告内容，有时甚至是难以接受广告本身。

有的人只是在广告下面委婉叹息：“这么好的人，怎么接广告呢……”还有人就简单直接扔下一句：“谁他妈让你接广告了？！”搞得我很莫名。

我自认已经算是有底线了：我从不接头条广告（市面上的行情，次条广告价格一般仅为头条的30%）；不接理财、招商、投资这类可能让读者遭受钱财损失的类别；在遇到读者反对后，我现在连涉及性的广告（如情趣用品）也不接了，因为7月里的一条软文用了性暗示，让很多读者不爽，我半小时后就删了，专门写了一篇《为昨天的广告致歉》，但让我意外的是，这也惹怒了一位读者：

很多人曾建议我建读者群，但我实在精力忙不过来，如果建了自己又不管，那这个群只是用我的名义，也没多大意义。到后来我就更不想建了，因为我一次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广告商要我把软文转发到读者群里，提高阅读转发，那没有读者群倒也干脆省事。

我无意表现自己有多清高，毕竟我自己就曾是二十年职场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广告人，知道商业市场的规则和这些广告传播的套路，更不会跟钱过不去，但我就是不愿意这么干。

也有人和我说：“这是你的自媒体，你爱接几条广告就接几条，没必要介意读者怎么想。谁哔哔就拉黑。”我也知道几位大V就是这样的风格，但可能我也有点洁癖，我本人就不喜欢看到太多广告，何况这个号就像是我自己家似的，当然希望它呈现出来的样子干净一点。

有朋友开玩笑说：“那些人如果反对你接广告，那这时候就不该取关，而是应该豪迈地打赏你，放话：我养你！”我说，自己有些困惑，我又没让他们掏一分钱，他们为什么看到我接广告还这么生气？这位朋友答：“可能就是因为你没让他们付费，所以才没有认同。”

5月17日，因为一条广告（它提到了“躺平”）而被连累封号15天后，接广告也变成一件有风险的事，有朋友劝我不如索性走newsletter模式，这样既不依赖广告，收入也稳定可靠，“按你的输出能力没问题”。

一年多前，我也在本号测试过一次付费阅读，事后写了一篇《通告 | 付费阅读灰度测试：为什么写公众号》。那时我的关注数才6千多，现在已9万有余，即便假定有4%的读者订阅，也有近4000人，每篇1元，按照我这两年的更新频率，年订阅费也可以收入近百万——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比现在赚得更多，还更安全，不用担心被删文。

我之所以不愿轻易尝试这样的模式，是因为这对绝大部分读者会是一个门槛（即便乐观的估计，我想愿意付费订阅的恐怕也不会超过10%，4%是比较合理的估算），而我写这些，也并不只是为了靠内容收费。在这种情况下，接广告算是兼顾生计与理想的一个折衷办法。

近几个月到中欧上班后，我当然也得把不少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有鉴于此，10月起，我已经减少了更新频率，每周一停更；但仍然忙不过来，从明年元旦起，我会每周休两天。

也是这几个月来，我隐约感觉到，随着短视频的崛起，看长文的人似乎正在变少，公众号的规则也在变更，对我这样的创作者来说，可能公众号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我没打算这个公众号收费，也会继续写下去，但我明年宁可多留出一点时间给媒体写稿，到时再转载过来，至少读者是不用为此付费了。如果有读者看不惯我接广告，这我很遗憾，但我也能理解。

至于我，我不期望大家都能理解我，毕竟每个人的处境相差太远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可能做得不够好，但我真的尽力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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